你說，你只想要我安靜地從背後擁抱。
可是那雙在夜裡偷偷掉淚的漂亮黑眸，好像不是那麼說的。那比較像是實話。是你愛我，是你想要我好好看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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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門上鎖走近暗下燈的小公寓，凌晨的空氣很冷，可瀰漫在家裡的孤寂感卻更是濃厚。像是晨霧般散不去，就算是此刻疲憊至極的夏楠也還是看見了裹起被子窩在沙發上打盹的愛人。
顧不得身上都還是血味和薄汗，負責了兩人工作量的男人用握刀握到粗糙的手撫上夏林細嫩白皙的臉，不自然藍色的眼睛便感知到了熟悉氣息似地撲扇幾下睜開。
「夏林，你又在等我嗎？我說了好幾次沒關係，為什麼——」
「……楠，你回來了。」
一年四季都溫暖的大手包覆夏楠臉龐，坐在沙發上的夏林仰頭看他，輕飄飄想睡的語氣止住了他本想繼續發話的喉，靜靜地認真注視眼前人兒，聽他的聲音，聽他的情緒。
「嗯。」
夏林一個使力讓他跨坐在腿上，拾起身上的毯子披在夏楠身上，捧著染上冬季氣息的臉就吻上嘴唇。
他其實不知道該怎麼。因為現在夏林自己的工作都是夏楠包辦，他只被允許在家裡活動，偶爾夏楠在凌晨回家時他也早就睡了，能夠在週末或是放假日一起過的時間少了很多，比他還在作為天使活躍著的時候還要少得太多了。
夏楠在做什麼、在隱瞞什麼，他全都知道。這就可惜了他的男朋友不是個擅長隱藏情緒的人，不過對夏林來說是好事。
輕舔冰冷冷的唇，好像屍體會有的溫度。他已經有快三年沒有碰過那種東西了。
他們是天使，是在生涯盡頭對韓姐沒用處就會被同業除掉的工具機器人。而夏楠的目標是他，夏林很清楚這一點。這也是他們離開台灣來到美國住在偏鄉，還有夏楠每晚都越來越晚回家的理由。
他很感謝愛人如此想要守護他的心情，可是他也受夠了。他很清楚只有自己不在了，夏楠才能獲得自由和幸福。這樣綁手綁腳地在他人監視下的愛意，想必夏楠也很痛苦。
他抬手覆上愛人漂亮的眼睛，鼻尖輕靠摩挲著加深這個吻。掠奪口腔裡的氣息，被訓練到靈敏的嗅覺聞到淡淡一絲血腥味。那是夏楠想要讓他遠離的那個世界，但他也不想讓對方在每晚他睡著之後孤單啜泣。
再小的聲音對天使來說都是聲音，都是必須聽見的。就算有幾年暫時離開了圈子，他的感官也還沒被磨鈍，還是會因為枕邊人的情緒波動而醒來。
積蓄在眼眶裡的深潭溢出鹹淚，夏林默默鬆開對方，呼出的氣息帶點曖昧，蒸紅夏楠的臉和泛著水氣的眼角。
在只有彼此的空間喘息，夏林握緊愛人的手不願放開，卻被夏楠反握起來摸摸頭，落下的指頭順道擦過了滑下的淚。平常是浮誇髮型的金髮在洗過吹過之後柔軟滑順，全是只對夏楠展現的一面。
「夏林……想做嗎？那得先讓我沖個澡。」
聽了夏楠有些為難的回覆，夏林猛地搖頭。「不，不是。」
就像害怕的小動物縮成一團，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意思。他想要夏楠，只要夏楠。他想要他不要再偷偷哭泣，想要他們一起過上平淡的日子，不要當殺手了。
可現實似乎就像那樣，他無能為力。
像被市場裡的叫賣聲逐漸淹沒，他找不到出口，找不到本該牽著他的夏楠。怎麼哭、怎麼喊都找不到的那個人，好像根本不在這裡。
他們不該在一起，不該相識，不該共存於同一個世界。
「我們回台灣，好不好？」
埋在夏楠帶著淡淡鐵鏽味的胸膛，哽咽的鼻音掩蓋的是做好準備的放棄音色。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HP2rFCyK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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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時間不多，夏楠不知道當初果斷答應是不是正確的選擇，但是這段時間的夏林看起來比過去都還要開朗，他只希望那不又是另一張為了讓他安心而戴上的欺騙面具。
夏楠在被老闆撿到的時候沒有名字，楠是對方賜給他的，唯一的稱呼。可在遇到閃閃發光的夏林之後，他便決定也要在自己的名字裡加個「夏」字，並永遠追隨這個他好喜歡好喜歡的人。
那是他第一次根據自己的想法做出決定。
夏楠不喜歡開槍。因為每次夏林都會用悲傷的眼神看他。可是為了不被叨擾的和平生活，他必須殺，甚至頂下夏林的工作讓自己獨自墮落。
他無所謂，如果那樣就能讓夏林快樂的話。
而這次開槍，沒有人會再用好像做錯事的眼神看他了。
夏林笑了，他連想都沒有想到。沒有想到夏林什麼都知道，沒有想到夏林早就好好地直視他了，早就已經想要好好愛他了。
長臂一伸撈過軟綿無力的身體，夏林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輕了？這是最近說胃口變小，生活費增加了的原因嗎？
他好像也和夏林一樣在心口處破了個足以貫穿身體、奪走性命的洞。
眼淚流不出來。或許是因為夏楠本來就不怎麼常掉淚，每晚在床邊心痛得想要殺死自己之時，拯救他的都是夏林。
要是他不在了，那麼上面肯定會再派其他人來除掉目標。既然要那樣，還不如由他來親手解決。他寧願用剩下的人生來賠罪，也不希望自己帶著僥倖先走一步。
是啊，每次見到夏林溫柔的表情時他就覺得好幸福。皺著眉在月光下替他擦去眼淚，卻輕輕笑著擁抱他，這或許就是夏林愛人的方式，會永遠存在夏楠的心裡。
他們的愛就像長途列車，這一世或許只開到相遇。
「辛苦你了。」
沒有人安慰的淚水止不住，跪在鐘塔上的男人懷裡抱著的身體汩汩出血、逐漸冰冷，卻直到最後一刻都在給夏楠滿滿的愛。
他不會後悔親手替他們結束這場惡夢，可下一場夢很快就要開始了，就在夏林的身體被回收之後，夏楠知道自己會變回孤單一人。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RSMFeAQz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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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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