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都迷蹤 Whispers of the Misty City - 【第七章】預言 Prophecy (3)

看著梅德琳唸故事的布蘭琪

布蘭琪抬起頭，眼底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滾落下來，夜燈的微光映在她濕潤的睫毛上，顯得格外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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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肚子痛⋯⋯」布蘭琪哽咽地說，聲音輕得像隨時會被夜風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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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過去與現在重疊了。潮濕的地下室、那些譏笑與拳擊、孤燭下苦澀的藥水、被迫一個人忍耐的歲月——一幅幅畫面猶如殘破的幻燈片閃過腦海，但最終，卻定格在那個無人擁抱她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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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德琳手指微微收緊，指甲幾乎陷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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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告訴她，這不是自己的責任，只要目標人物沒有死在這個夜晚，那她的責任就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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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當年沒有人為她伸出手一樣，但她的身體仍不受控制地在女孩面前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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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教妳如何替換。」梅德琳低聲說，嗓音比平時輕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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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布蘭琪自己替換時，梅德琳轉過身，走到壁櫃旁翻找出一個熱敷袋，輕輕拂過袋身，低聲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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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leface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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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微弱的金色光芒從指尖竄入熱敷袋，袋身立刻微微鼓起，彷彿內部已裝滿了熱水，溫度恰到好處，既不燙手，又能迅速驅散腹部的寒意。她用毛巾包裹住袋子，轉身走回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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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著睡，像胎兒一樣蜷縮，會比較舒服，如果還是不舒服，再喝止痛藥水。」她將熱敷袋放在布蘭琪的腹部，手掌輕輕按了按，確保它貼合在最能緩解疼痛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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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蘭琪乖乖地照做，她抬起頭，用微微泛紅的眼睛看著梅德琳：「妳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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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德琳的動作一頓，這問題問得太直接，讓她本能地想要後退，將那堵名為「距離」的高牆重新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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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曾經渴望過同樣的溫暖，儘管她不承認，但她像是要用此刻的溫柔，為那個曾在黑暗中孤身一人的自己，補上遲來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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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中的她與布蘭琪，年齡與身份相隔甚遠，卻在這一刻重疊成了彼此最需要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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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蜜嘉女士⋯⋯」布蘭琪的聲音在微光中顯得格外柔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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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梅德琳抬眼，正準備起身收拾熱敷袋，卻在對上女孩那雙含著期待與不安的眼睛時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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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可以⋯⋯唸故事給我聽嗎？」她的聲音幾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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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德琳愣了愣，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妳又不是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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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放心！我不會要你念童書的。」布蘭琪眼睛莫名發亮，彷彿解決了某種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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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德琳眉宇微蹙，語氣帶著一絲難掩的抗拒：「我又不是妳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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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瞬間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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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媽媽。」布蘭琪輕聲說，聲音小得幾乎融進了夜色裡，但卻像一根細針，悄無聲息地扎進了梅德琳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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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蘭琪低下頭，小聲地補了一句，「我只是開玩笑的⋯⋯沒關係。」她努力將話音中的失望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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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試圖扯出笑容，又轉過身，像是怕再多看一眼，眼淚就會忍不住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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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德琳看著那孤單的肩膀，手中動作微微一頓，指尖還搭在熱敷袋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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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能地想說點什麼，卻發現所有話語在喉間打轉，最後只剩下嘆息，然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那白眼並不是不耐煩，而是一種無奈，就像是對自己那點不合時宜的心軟感到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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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想聽什麼故事？」梅德琳輕聲問，指尖輕撫過書架上的書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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縮在被窩裡的布蘭琪立刻偷偷抿嘴笑，好像是梅德琳的反應在她的預料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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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轉過頭來，「《魔戒》可以嗎？」她只是讓聲音有些遲疑，但眼底卻閃過一絲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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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德琳挑了挑眉，她抽出那本厚重的書籍，在床邊坐下，翻開泛黃的扉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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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戒》：第一部——魔戒現身。」她輕聲念道，語調平穩卻帶著不自覺的疏離，像是第一次接觸這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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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比爾博·巴金斯在他的一百一十一歲生日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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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布蘭琪突然抬起頭，「妳有讀過這本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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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德琳在書頁間的指尖輕輕一滑。「沒有，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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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布蘭琪忍不住低呼了一聲，驚訝之情毫不掩飾，「妳從來沒讀過《魔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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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什麼時間讀這類故事。」梅德琳目光垂下，語氣一如往常地冷淡，但那一瞬間，她卻有些說不出的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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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可以一起讀啊！」布蘭琪的嘴角揚起小小的笑意，眼神裡更多了孩子氣的雀躍，「妳唸給我聽，然後妳也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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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德琳看著她，原本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輕輕地翻過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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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在夜色中低低響起，平靜卻帶著微妙的溫度，像是將某種陌生卻不討厭的情感，一字一句地讀進了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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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蜜嘉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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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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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有小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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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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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妳很有媽媽的感覺。」話一出口，布蘭琪就有些懊惱，害怕自己的話會冒犯到對方。她緊張地抬眼，卻看見梅德琳只是微微挑了下眉，並未露出不悅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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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最好快點睡著，否則我可不會再講下一章。」梅德琳低聲道，語氣雖帶著警告，卻沒有真正的嚴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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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蘭琪縮在被窩裡，眼神閃著小小的得意，就像知道自己生病了，母親就會格外縱容一般。她沒有再反駁，只是蜷縮得更緊了些，鼻息輕輕，像是一隻在寒夜裡尋求溫暖的小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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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德琳看著她那雙亮得像星星一樣的眼睛，嘴唇動了動，卻最終沒再說什麼。她只是翻過一頁，聲音輕輕地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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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德琳忽然看向布蘭琪，「如果妳擁有那枚戒指，妳會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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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蘭琪聳聳肩，「我會假裝沒看到它，誰想要，誰就拿去吧。而且其實，我覺得遇到這種東西不是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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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妳怎麼知道自己不會心動？」梅德琳微微一笑，語氣平靜卻帶著些許戲謔。「它能給妳一切力量，而且，那枚戒指不僅會誘惑人心，還會悄然侵蝕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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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蘭琪微微側頭，神色似乎有些動搖，又帶著調侃的語氣，「好吧，或許它能魅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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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德琳自己也說不上對這個回答是滿意還是不滿意，但她繼續念故事，等到最後一個字音落下時，布蘭琪的眼皮終於開始打架，嘴角還掛著似夢似醒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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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靜靜地合上書本，指尖在封面上停留了片刻，確認布蘭琪是否真的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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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眼望向布蘭琪，女孩的睫毛在微光下顫動著，呼吸逐漸變得均勻，帶著孩子特有的恬靜與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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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德琳站起身，將書放回書櫃，腳步輕得幾乎不帶聲響，卻在走到門口時，忍不住停下來，回頭看了女孩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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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個麻煩的小東西。」她在心底暗自喃喃，卻沒法否認方才那雙依賴而信任的眼睛，帶來了某種說不清的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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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低嘆了口氣，彷彿要把這份難以言喻的感覺也一併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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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她將門帶上，腳步輕而堅定地消失在走廊的陰影中，唯有房內餘留著淡淡的書香，伴隨著女孩平穩的呼吸聲，在靜謐的夜色中緩緩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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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波羅靜靜地蜷縮在床邊，牠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半瞇著，看似無意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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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的尾巴輕輕地掃過地板，沒有發出聲響，但內心卻充滿了困惑與難以言喻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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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薩琳從小就知道自己的妹妹是個內向又害羞的孩子，但她也不是那種手足無措，不懂解決問題的人。更何況，在她們那個家，凡是能讓她們「不麻煩大人」的事，布蘭琪通常都會自己學會，甚至提前準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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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布蘭琪的表情，語氣裡不是毫無頭緒的求助，而更像是刻意的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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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緩緩垂下，像是在壓抑某種複雜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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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薩琳其實不想承認，但她知道，妹妹正在依賴陌生人。妹妹把法蜜嘉，當成了一種可以依靠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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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波羅的爪子輕輕撥弄著床單，耳朵輕晃了一下，心裡有些說不上來的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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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應該是她的角色嗎？她可是她的姊姊。可是現在，她卻只能待在這條狗的軀殼裡，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卻什麼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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