罌粟花物語 - 《罌粟花物語》第四章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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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踏入城鎮時，太陽已經升得很高，刺眼的光芒灑在乾燥的土地上。即使是早上的時間，空氣中依舊帶著一股燥熱。熟悉的街道、陳舊的建築，還有隨風揚起的沙塵，都讓人感覺到壓抑的窒息感。

　　六個月的調查，我們每天都在這些街道間穿梭，與當地居民交流，記錄土地的變化和植被的減少，這裡幾乎成了我們的「第二個家」。

　　希澄走在前面，步伐穩健，背影在這寧靜的城鎮中顯得格外突出。她手中緊緊攥著我們的資料袋，裡面裝著過去幾天的所有調查結果。這些資料對我們來說，是辛苦努力的結晶，對這座城鎮來說，或許是最後的希望。

　　「這地方怎麼看起來比我們來時更荒涼了？」我忍不住低聲說，目光掠過街道兩旁那些幾乎沒人光顧的店鋪。

　　希澄回頭看了我一眼，眉頭輕蹙，眼中帶著一絲不耐煩，但更多的是無奈。「你之前就說過類似的話了，不會每次看到這些破舊的景象都要感慨一遍吧？」

　　「不是感慨，是事實。」我指了指不遠處一棟半倒的木屋，屋頂像是隨時會塌下來。「這情況一天比一天糟，真的沒有人關心嗎？」

　　希澄沒有馬上回答，目光掃過那棟木屋，沉默片刻才說：「也許是因為關心過頭了，但什麼都無法改變，最後只剩下冷漠。」

　　我聳了聳肩，語氣中透著無奈：「聽起來真讓人沮喪。」

　　「這不是沮喪，是現實。」她頓了頓，轉頭繼續往前走。「我們的工作就是面對這些現實，不是嗎？」

　　「但妳不會覺得疲憊嗎？」我跟上她的腳步，然後接著問道：「有時候，做這些事情就像是……在沙漠裡挖水井，根本看不到盡頭。」

　　希澄停下腳步，轉頭看向我。晨光灑在她的臉上，將她的五官勾勒得柔和而鮮明。微風輕撫過她的過肩短髮，髮絲微微晃動，黑框眼鏡下的雙眼透著堅定。她的表情格外認真，嘴角微抿，流露出一種不可忽視的執著。

　　「姆特。」她輕聲喚道，聲音低柔，卻蘊含著某種難以忽視的認真。「你有沒有想過，在沙漠裡挖水井，哪怕看不到盡頭，只要找到一滴水，那就是希望。」

　　她的話讓我愣了一下，我一時無法找到合適的語言來回應，只能看著她那如晨光般純淨的神情。

　　希澄沒有停頓，繼續說下去：「我們來這裡，是因為這片土地需要我們。即使這條路再難走，即使我們的努力未必會被珍視，也不該讓這片沉默的土地失去它的聲音。」

　　我抿了抿嘴，腦海裡浮現過去半年的努力——那些無數次的土壤取樣、數據分析、長時間的奔波和不眠不休。這些不僅僅是科學研究，更是一場與荒蕪抗爭的漫長拉鋸戰。而現在，她的一番話彷彿為這一切點燃了意義的火光。

　　「妳說得對。」我低聲說，語氣比剛才多了一分堅定。「至少，這片土地知道有人願意為她付出。」

　　希澄微微一笑，眼神中閃過一絲柔和。「對，就是這樣。現在，繼續走吧，還有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們。」

　　她轉身再次向前走去，步伐堅定。我快步跟上，心中帶著某種說不清的悸動。清晨的陽光照在我們的背後，投下兩道長長的影子，而我們的腳步，彷彿成了這片土地唯一能感受到的溫度。

　　走進城鎮中心，我們熟門熟路地來到那座灰白色的兩層建築——當地自然環境監測辦公室。這裡已經成了我們的「老地方」，這半年裡，幾乎每隔一段時間，我們都要來這裡遞交報告。

　　希澄推開門，一陣悶熱的空氣撲面而來。牆角的風扇依舊無力地旋轉著，但似乎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幾個職員埋頭忙碌著，沒有人抬頭看我們一眼。

　　「我們來交報告。」希澄站在前台，語氣不輕不重，但字字清晰。

　　前台的職員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即漫不經心地指了指走廊盡頭。「裴主任在裡面，去找他吧。」

　　希澄微微點頭，拉著我快步走向裴主任的辦公室。我們敲了敲門，裡面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進來。」

　　推開門時，我不禁想起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情景。那時的我們還滿懷希望，認為只要努力，就能改變這片土地的命運。但現在，我卻對這份工作越來越心生懷疑。

　　「這是我們的調查報告。」希澄將資料袋放在桌上，語氣平靜而專注。「這半年來的數據和分析結果，都在這裡。」

　　裴主任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鬢角灰白，眼神帶著一絲倦意。他接過資料袋，翻開幾頁，臉上看不出太大的情緒波動。

　　「所以，你們的結論是，這片沙漠化是人為造成的？」他抬頭問，語氣中帶著一絲例行公事的冷淡。

　　「根據我們的數據分析，土壤中存在過量的化學殘留物，這並不符合自然退化的規律。」希澄說得很直白，目光與裴主任對視，毫不畏懼。

　　「化學殘留物？」裴主任皺了皺眉，翻開其中一頁報告，低聲念道：「土壤中檢測出微量的三氯乙酸和其他化合物……」他的聲音停頓了一下，然後抬頭看向我們：「這些化學物質的來源，你們有頭緒嗎？」

　　「目前我們還無法確定，但可以推測與某些工業活動有關。」希澄回答。

　　裴主任的表情沒有任何波動，他合上報告，隨手放到一旁。「我明白了。這些資料我們會存檔，稍後會安排專人進一步驗證。」

　　聽到這番話，我不禁皺起眉頭：「只是存檔？這片土地的問題已經迫在眉睫了，你們就這麼應付？」心中的怒火難以壓抑——這半年來我們投入的心血仿佛被輕描淡寫地忽視。那不是簡單的數據，而是每一次土壤樣本的採集、每一滴汗水的結晶，現在卻被當成一份可有可無的文件。

　　希澄用手輕輕碰了碰我的手腕，示意我冷靜，但我還是忍不住繼續說：「如果再拖下去，這片區域就真的無法挽回了。難道你們不打算採取行動？」

　　裴主任面無表情地看著我，語氣中帶著一絲冷淡：「姆特先生，您的擔憂我們理解，但這種事情需要時間。我們有自己的程序，請不要干涉我們的工作。」

　　「程序？」我幾乎忍不住冷笑出聲。「這些程序能救回這片土地嗎？」

　　「姆特，夠了。」希澄的聲音壓低了一些，但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她拉住我的手，轉身對裴主任說：「我們的工作已經完成了，報告也交上來了。希望你們能明白，時間拖得越久，損失就越大。」

　　說完，她拉著我走出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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