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草木（科幻BL／強強／陽光攻ｘ軍人受） - 8. 莫斯科之夜連星都沒有

阿默為了給他一個新體驗，去問博士借好衣服給他穿了。

冬應也發現了，博士不拒絕阿默任何無傷大雅的小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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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阿默用機械義肢牽起他戴上手套的手，扶他上車頂。

天色雖暗，但冬應完全可以一個人上車頂，阿默愛照顧人是天性。

呼呼流過的風像摻著碎刃的寒河，以冷冰銀色的液體往冬應全身潑灑，一把又一把。冬應忙著去按緊打得臉痛的頭髮，不再在意那件不合身的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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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怕他會掉下去，金髮男人緊緊挨著他，手動把他的雙腿都搬進卡槽裡（再一次，冬應是可以自己辦好的）。末了，就用機械手指揪著他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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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從效外的小樹林駛進莫斯科，這段路連星都沒有，完全的黑暗持續了十多分鐘。

彷彿星星都被無法憾動、熬蜜般稠密的漆黑嚇退了。

這段路程沒有天、沒有地、沒有火車也沒有肉體，只剩下無前無後的意識。

阿默喜歡坐在車頂上飛翔，感受肉體被風一點點吹散，碎片灑落在夜色中，被黑夜一口口吞嚥，然後輪迴轉生成遠方的星星。

在與世界完全斷訊的時間裡，單手按在不停震顫的車頂鐵殼，彷彿按住一雙被驚動的金蟬薄翅，反而感受到自身與天地的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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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應伸手不見五指，便也閉上眼靜靜飛行。

若莫斯科或車頂不那麼冷，阿默不似打開星艦氣閘，然後將他一腳踢出寒冷真空般死活自理，那自是更好的。儘管他倆同偕而坐，有衣袖與指相連，冬應知道這段是孤獨的單人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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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看見莫斯科邊境的六邊形軌邊燈光，血肉才逐漸重生、鋪陳。

以太陽能發電的標識燈光是阿默安裝的。依阿默的說法是：萬一從車頂摔下來了也知道自己死在哪裡。

住家的零落燈光似海面月光般浮上來了，星星便狐假虎威地大膽再現，大舉逼退了黑暗。

車速減緩了，阿默先踩車梯下去，轉身扶持他下來（最後一次聲明，這是十分不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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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應隱隱不悅，便從還剩一半的馬蹄鐵車梯跳下來！

噹——

阿默豈會不知什麼回事，便火上澆油，燦笑著往他的大男人自尊再劃一刀：「哇噢！悠著點，小砂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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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應在那刻就決定晚飯時要在這男人面前一直掉屑。超級掉屑。

絕對是毫無道德、可載入史冊，阿默還沒準備好的瘋狂攻擊。

依阿默的說法，在他發現日本砂糖的成分表上，日語的「砂糖」與「佐藤」同字時；他們一起坐在車頂上進入莫斯科時，就是過命的交情了。

無論之前或之後，他應該做什麼都能得到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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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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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國界或延綿景色不是天天都那麼刺激或值得細賞。

實話實說，車窗有半個人這麼橫、這麼大，走廊又那麼窄，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簡直是按頭看景了。

新西伯利亞到波蘭還有點夏日雪景，而波蘭被稱為平原之國，從波蘭跑往德國的一路幾乎都是綠黃夾雜的平原、只餘切割輪廓的枯竭農田，並無打眼之處。

冬應說德國鐵路的風景有點無聊，阿默笑他就是個被寵壞了的太空鄉巴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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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俄羅斯、波蘭也在北極圈，但日夜溫差不再那麼大。阿默跟冬應只同睡一晚，自離開俄羅斯就不須開暖氣。肯定是冬應的壞評惹來了報應，從跨越奧德河的高架大橋進入德國後，車窗都是霧蒙蒙的，風雨欲來。

阿默跟冬應在子宮間工作時，第一道雷劈下來了。

閃電似直接劈在冬應頭上，冬應正用平板掃瞄嬰兒，雷聲一下，便立即將寶寶抱護在懷內，然後衝向阿默。但阿默比較接近門口，直接小跑了出去。

阿默衝到走廊窗前，冬應剛好抓上他的肩！「哇！哇噢哇噢⋯⋯冷靜點，甜心。」

他的肩膀都要被掐碎了，一轉過去便見冬應神色緊張，也不知道想拉他去哪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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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的聲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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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默知道是什麼回事了，便握著黑髮男人的雙肩，使勁揉了揉。「沒事，不是爆炸、脫軌也不是雪崩，只是打雷了。來，過來看看⋯⋯等，先把你手上的寶寶放回去。」

冬應肯定自詡是火車上所有活人、死人的守護者，可真是個合格的植物人褓姆呢！

阿默想，冬應不是軍人嗎？不對盆的真光教派星艦天天在上頭打架，應該很習慣爆炸才是？又想，不對，真空中沒有聲音，若聽到爆炸聲很可能人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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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沒聽過剛才的聲音。」冬應知道車上活口都沒危險，不需他保護後便很快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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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應安放好植物寶寶後回來，他們都感到火車在漸漸停駛。

窗外，曲折的銀色利剪似裁布一樣插破了灰空，強光如注，困在雲層之上的不管是什麼都得到了申訴的口子，利爪撕出一片紫白的火花雨，而電光勾勒出山巒的輪廓，白了又黯，白了又黯，山峰泛起的翠白光暈無法持久，像有人在開開關關的玩著電燈掣。

風暴來臨時整個天空變成紫色，阿默知道，之後會有似被電弧點燃的火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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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博士已完全停車，避免跑進雷雨中發生意外。

阿默拉冬應到窗前，剛好看見一面巨大雨牆正迫近，能目擊雨簾移動也是少見。雨牆是墨水筆尖，如龍遊走在畫卷之上，途經之處皆蘸墨，平原從遠至近被掃暗了一色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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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應舉起一手，指腹輕掂上冷窗，隔著玻璃摸上極速奔赴的雨簾。

彷彿期待雨簾罩到車頂時，便能摸到雨水。

兩眼發光是最貼切的形容，冬應的黑眸錚亮錚亮的，不捨得移開半吋。

瞧，現在誰還覺得無聊了？

往柏林這段路恐怕也像今天的雷雨，將在冬應的記憶畫下濃墨厚彩的一筆。

冬應看雷看雨看雲，阿默看景看無聊了，便去看看冬應比峭壁還凌厲的側面輪廓。

快日落了，他們這樣再看下去，恐怕都能旁觀火燒雲破肚出生了。總得有人去打工的，看來那倒楣鬼就是在地球土生土長的他了。

阿默靜悄悄地溜回子宮間，沒多久，雨就淅淅瀝瀝地敲打車頂。

他忽地覺得那鄉巴佬的反應好笑又可愛，噙著的笑意便久久未散。

但到冬應真的看到火燒雲都出來都還沒捨得走，他就合理合法地懷疑他在借機偷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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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應？冬應！⋯⋯佐藤冬應！你看夠了沒？快滾回來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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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紫天空中，如海嘯捲湧的火燒雲以烏雲為墨、以紅霞為彩，在車殼上燒出一橫火線，倒映的霞光從頭直燒到尾，為火車擦上一道限時又美麗的傷口。

似應冬應所求，熊熊大燒的美景持續了出奇的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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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阿默邊打呵欠邊把咖啡放上車壁蒸氣管上加熱時，竟見冬應不知早他多少起床，獨自走出車外，在草原上、在車殼倒映的橘光帳下，進行一套奇怪、獨特又極為優雅的伸展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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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默想，那肯定是他以往軍訓的晨操。

冬應是從自認罪人又慢慢變回一個軍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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