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亂文字》沫憶蕭錢 2024-09 - 淺沫．蕭憶

月夜無星，海浪濺起泡沫，恣意拍打被大卸八塊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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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水來又去，布袋拉鍊被海草完全拉開，她徹底曝露在天空之下。是詩，是屍，被棄置於偏僻淺灘。沙子無情，浪水無義，不分青紅皂白，沖擦殘留屍體的最後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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證據消失，兇手逍遙。前呼後擁，左擁右抱，心中竟是徐娘半老的她。難忘刀刃斷頸的質感，緊記血液的顏色和溫度。一切由他親手操刀——那是他的女人、他的愛、他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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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她是詩。詩是刃，剖開他的心，刀尖挑出微絲血管裡滿滿的愛，愛意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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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月出，相識於花街柳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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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我唸詩。」她媚惑一笑，命令初見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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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他嚴正拒絕，把唇間的菸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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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懂。」她接過菸，吞雲吐霧。霧裡看花，花開花落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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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床頭櫃上有一本詩集，是她初到大城市當日買的。她沒能看懂每一個字，更不知背後典故，無法代入當中的美，卻迷戀隨詩而來的矇矓與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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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認為自己的人生是一首詩，矇矓又困惑。他不以為然，認為每個人的人生皆是矇矓和困惑，不是獨有一無二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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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不是詩，會是甚麼？」精神寄託被摧毀，她傷心流淚，純潔如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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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強悍的他不理解她的脆弱，但他是唯一仍然願意擁抱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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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享受他的擁抱，因為那是真誠的。試問有幾人膽敢擁抱滿身紅斑的花柳病人？風雅字詞其實俗不可耐，男歡女愛不過金錢交易。最真實的只有絕境中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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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受夠痛楚和醜陋，求他給她一個痛快。他哭，但她知道他定會答應——他是唯一一個由始至終不曾貪婪她身體的人。二人確認關係但沒有發生關係，一直學寫字、研究詩，甚至妄想成為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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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沒有如果，只有因果。我在花街工作，染上花柳，現出梅花印記。聽來不幸，實則合乎情理合邏輯，沒甚麼值得怨恨。」她安慰他，同時擔心他的傷心短暫得可笑，於是補上一句：「若然硬要說有甚麼遺憾……我為我的人生沒有詩意而感到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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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回話，發揮專業本色，趁她不為意，從後予以致命一刀。無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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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她從此無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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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回燈紅酒綠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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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昏暗，酒色醉人，酒意濃郁。他指沾紅酒，嘗試在枱面寫詩。困難。因為他是個沒趣的男人。不解風情，不懂溫柔，打家劫舍，滿手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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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千迴百轉，最終寫下了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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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唯一知道的詩句。

註：此篇將會收錄於短篇小說合集《雜念集》。如有興趣，歡迎來看看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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