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寫手札記 - 《溫泉怪談》第二章〈地靈〉

地熱谷的清晨總是被霧氣籠罩。

從山壁縫隙噴出的白煙將整個山谷染成灰白色，硫磺的刺鼻氣味更勝北投市區。

我站在觀景平台上，看著眼前沸騰的溪水，水面不斷冒出大小氣泡，像是地底下有什麼正在沸騰。

一週前在東苑溫泉館發生的事，仍縈繞在我的腦海。

「這裡以前是禁地。」

老闆娘站在我身旁，望著噴氣孔不斷湧出的白煙說道。

自從205號房的事件後，她開始告訴我更多關於北投的往事。

「在日治時期，這一帶經常發生意外。當地人說看見身穿白衣的女子在濃霧中走動，也有人半夜聽見像是哭泣的聲音從地底傳來。」

老闆娘的聲音很輕，像是害怕驚動什麼。

「直到千惠來了之後，那些傳聞才漸漸平息。」

千惠。這個名字再次出現。

「千惠不只是個茶道師範，她還精通陰陽術。」

老闆娘從包裡拿出一張泛黃的和紙，上面用朱砂畫著複雜的符文。

「這是在整理她的遺物時找到的。」

我接過和紙。

那些符文看起來像是梵文與漢字的結合，每一筆畫都帶著某種古老的力量。

在紙的背面，用細緻的毛筆字書寫著：

「地靈封印之處，萬勿擾動」。

「您的意思是...」

「是的，千惠來北投不只是為了泡湯。她是被京都的陰陽寮派來處理地熱谷的異常現象。而松原太太，那時還是個高中生的松原小姐，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突然，一陣冷風吹過，帶來一股濃烈的硫磺味。

我聽見背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轉身卻什麼也沒看見。

只有地熱谷的白煙還在緩緩上升，像是無數隻白色的手在霧中揮舞。

「跟我來。」

老闆娘帶我離開觀景平台，走向一條較少人知道的小徑。

這條路通往地熱谷的深處，兩旁的岩壁上結滿了黃色的硫磺結晶，地面還能看見溫泉水流過的痕跡。

「五十年前的那個晚上，千惠和松原小姐來到這裡。」

老闆娘停在一處凹陷的石壁前，指著上面的痕跡。

「她們在這裡進行了那個儀式。」

石壁上刻著和和紙上相似的符文，但更加繁複。

符文的中心是一個九重漩渦，周圍環繞著古老的梵字咒文。

那些文字像是活物般，在石壁上扭動著。

「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沒有人知道確切的細節。但當天深夜，整個北投都聽見了一聲巨響。地熱谷噴出了前所未見的蒸氣，就連溫泉的水溫都升高了好幾度。等到天亮時，千惠已經...」

老闆娘的話還沒說完，石壁突然發出輕微的震動。

一滴滴深褐色的液體從符文的縫隙中滲出，散發出濃烈的鐵鏽味。

「血...」

我倒抽一口氣。

「不，是溫泉。」

老闆娘的聲音有些顫抖，「但這顏色...」

話音未落，我們聽見遠處傳來一陣悠長的吟唱聲。

那聲音像是日本神社的祭祀歌謠，卻又帶著某種不屬於人間的空靈。

歌聲中，我隱約聽見兩個人在對話。

「これで終わりました。」

一個年輕的聲音說。

「やっと謝れました。」

另一個蒼老的聲音回應。

我認出了第二個聲音，那是一週前在205號房遇見的松原太太。

但第一個清亮的聲音是...千惠？

當我回過神來，石壁上的符文已經停止滲水，只留下一道暗褐色的痕跡。

老闆娘的臉色變得慘白。

「春子，我想我知道那天晚上真正發生了什麼。」

她說，「跟我回館裡，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一個關於千惠的真實身分，還有為什麼松原太太這五十年來，一直活在深深的愧疚之中。」

我們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背後，地熱谷的白煙依舊升騰，但不知為何，那些煙霧現在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個緩緩舞動的身影，訴說著這片土地深藏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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