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寫手札記 - 《補運》第二章：禳煞

「不要掙扎了，」黃乩童的聲音變得沙啞，一邊說一邊往神桌上添香，「她找了妳二十年，今天總算等到這一刻。」

我死命想掙脫那雙冰冷的手，卻發現自己像被定住一般。

背後的觸感越來越冷，媽媽腐爛的軀體緊緊貼著我，那股惡臭讓我幾乎窒息。

鼻腔充斥著一股腥臭味，像是泡在水裡太久的浮屍。

神壇上的燭火突然全部熄滅，只剩下一盞古老的油燈在閃爍。

油燈的火光搖曳，照在黃乩童臉上，我這才發現他的雙眼已經完全變成漆黑色。

「知道為什麼要選今天嗎？」

他從神壇上拿下一個泛黃的紅包袱，動作詭異緩慢，「今天是她的頭七。上個月火化的那具屍體，讓她終於能現身。這些年來，她的魂魄一直被困在安平的水溝裡。就像當年，被妳...分成七塊的軀體。」

他打開包袱，裡面是一疊發黃的剪報。

最上面那張標題赫然寫著：

「台南安平驚傳分屍案，兇手仍在逃」。

那是二十年前的新聞。

剪報上的照片已經泛黃，但我還是認出了那些模糊的屍塊照片。

「妳很聰明，」黃乩童冷笑，嘴角詭異地咧到耳根，「知道要把屍體分散丟進不同的水溝。但妳漏算了一件事 - 屍體會找到彼此，就像現在這樣。」

銅鏡突然發出刺眼的光芒，我被迫看見了那天晚上的場景：

十六歲的我站在暗巷裡，手上拿著染血的尼龍繩。

媽媽躺在地上，脖子上有一圈深深的勒痕。

一群穿黑衣的男人在旁邊指導我該怎麼做。

「剁小塊，」他們說，「丟得越散越好。」

「那些人給了妳多少錢？」

背後的聲音問，「五十萬夠妳揮霍幾年？媽媽的命就值這個價錢？」

「我沒有...」

我想辯解，但那些被封印二十年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地下錢莊的人找上我，說只要幫忙引媽媽過去，就能一筆勾銷她的賭債。

我沒想到他們會要我親手...

「妳以為火化了就結束了？」

黃乩童搖著銅鈴，發出刺耳的聲響，「今天剛好是頭七，她的魂魄最強的時候。二十年的怨氣，足夠把妳撕成七塊。」

整個壇口突然陷入一片漆黑，只剩下供桌上的紅燭詭異地搖曳。

我聽見四面八方都傳來詭異的水聲，像是什麼東西在水溝裡爬行。

還有媽媽生前常哼的那首童謠，被無數沙啞的聲音扭曲著重複。

「妳看看周圍，」黃乩童說，「這些都是妳的『傑作』。」

我看見無數雙發著紅光的眼睛在黑暗中浮現。

那些都是媽媽被分屍的軀體，每一片殘肢都化作一個扭曲的人影。

有的只有半張臉，有的是斷手斷腳，全都散發著腐爛的氣息，朝我緩緩逼近。

「二十年來，她的身體被水沖散到安平的每個角落，」黃乩童的聲音越來越遠，「這些水溝裡的冤魂，現在是她們回來找妳的時候了。」

我看見那些殘缺的身影開始融合，變成一具具不完整的軀體。

它們蠕動著、扭曲著，像是在重演被分屍時的痛苦。

最可怕的是，我認出每一具軀體的傷口，那都是我親手造成的。

就在這時，媽媽的手開始腐爛，化成黑水順著我的肩膀流下。

但她的力道卻越來越大，指甲深深陷入我的皮肉。

我聽見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還有皮肉被撕裂的聲響。

「不要怕，」媽媽在我耳邊輕聲說，聲音充滿憐愛，「媽媽這次會溫柔一點，不會讓妳太痛苦。」

我聽見自己的尖叫聲，但很快就被那些腐爛的手掌摀住了嘴。

意識漸漸模糊之際，我看見銅鏡中自己的倒影正在扭曲、分裂，就像二十年前，我把媽媽分屍時那樣...

一樣是七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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