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寫手札記 - 《靈魂倒數》第四章：糾纏

天剛亮，林醫生坐在銀杏樹下，手裡捧著相機。

晨霧裡，樹影婆娑，葉子紛紛飄落。

警戒線還圍在事發地點，草叢中留著深深的痕跡。

露水打濕了她的白袍，但她似乎毫無知覺。

冷風吹過，帶來一陣刺骨的寒意。

這是一片佔地廣闊的銀杏林，每到秋天都會吸引大批攝影愛好者。

林間小徑蜿蜒曲折，通往不同的觀景點。

事發地點在一處突出的斜坡上，據說是拍攝日落的最佳位置。

「就是這裡。」

她輕聲說，看著前方雜草叢生的斜坡。

土壤還留著坍塌的痕跡，幾片破碎的樹葉散落其間。

翻看相機裡的照片：

金黃的銀杏林在晨光中閃耀，蜿蜒的山路延伸向遠方，天空漸變的色彩美得驚人。

突然，一張從未見過的照片跳出來。

照片裡，一個男人正在架設三腳架，背景是滿地的銀杏葉。

男人神情專注，臉上帶著職業攝影師特有的認真。

「昨晚那個人...」

她放大照片，發現男人胸前掛著的名牌：

「楊攝影工作室」。

照片的時間戳顯示是二十年前的今天。

我站在她身後，看清照片的瞬間，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那天確實遇到一個攝影師，他自稱楊師傅，說在這裡拍了二十年的照片。

當時沒有多想，畢竟遇到同行很正常。

「這個角度最好，」回憶中，他指著斜坡上方說，「但要小心，這裡很滑。我看過太多人為了一張完美的照片，冒著危險也要爬上去。」

「你也是來拍銀杏的？」

我問。

「算是吧，」他笑了笑，「每年這時候都來。等待那個完美的瞬間。」

現在想來，他的笑容裡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林醫生突然打了個冷顫，佛珠又開始作響。

她從口袋裡掏出外婆的經書，翻到某一頁：

「執念，來自未完的承諾。有些靈魂，會被自己的執著困住，日復一日地重複同樣的時刻。」

旁邊用紅筆標註：

「七日為限」。

一陣風吹過，相機螢幕忽然閃動，快速翻動著照片。

最後停在一張全新的畫面：

夕陽下，兩個人影站在斜坡上，其中一個正要按下快門。

背景裡的銀杏葉飛舞，像是金色的雨。

照片角落有個模糊的數字：

20。

「不對勁，」林醫生喃喃自語，「這些照片...」

她快速翻閱經書，手指顫抖，「外婆說過，有些靈魂會被困在某個時刻。特別是...死時的那一刻。」

她打開手機，搜索新聞記錄。

螢幕上跳出幾則舊報導：

「攝影愛好者銀杏林意外身亡」、「知名攝影師尋找機位不慎跌落」

...日期分別是五年前、十年前、十五年前...

「每五年一次，」她倒抽一口氣，「都是在這個季節。」

遠處傳來腳步聲，落葉被踩碎的聲音格外清晰。

霧氣中，一個人影慢慢走來。

晨光中，他的輪廓漸漸清晰。

「我等你們很久了。」

那人說，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是楊師傅，穿著照片中一模一樣的衣服。

但這次，他的笑容讓人毛骨悚然。

他的身影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像是一張褪色的老照片。

「你是誰？」

林醫生站起來，手中的佛珠劇烈晃動。

佛珠的聲響在寂靜的林間迴盪。

「一個攝影師，」他說，「就像他一樣。」

他指著我的方向，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只是，我已經等了很久很久...二十年了。」

「等什麼？」

「等一個完美的作品。」

他拿起相機，鏡頭反射著詭異的光，「你知道嗎？每年這個時候，總會有追求完美的攝影師來到這裡。我只是...幫他們找到最好的角度。」

「最好的角度？」

林醫生的聲音有些發抖。

「是的，」他的笑容擴大，「那個能拍到最美麗瞬間的位置。只是...」

他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有時候，代價會有點大。」

我突然想起那天的場景：

他推薦的位置確實視野絕佳，能將整片銀杏林盡收眼底。

但那個角度需要站在最危險的地方，一個稍有不慎就會滑落的斜坡邊緣...

林醫生手忙腳亂地翻到經書最後一頁，那裡貼著一張泛黃的報紙：

「知名攝影師楊某銀杏林意外身亡，疑似為尋找機位不慎墜落。同行透露，死者生前一直在追求完美的作品...」

日期是二十年前的今天。

「原來如此，」林醫生說，聲音顫抖，「你一直被困在這裡...因為那張未完成的作品。」

「不，」楊師傅笑了，笑容裡充滿悲傷，「是他們選擇留下。完美的作品需要完美的代價，不是嗎？就像當年的我...」

晨光漸亮，霧氣開始散去。

楊師傅的身影變得更加模糊，但笑容卻愈發清晰。

他的眼神讓我想起那天自己站在斜坡上的感覺：

為了一張完美的照片，什麼代價都願意付出...

「還有三天，」他說，目光落在我身上，「希望這次...他能做出正確的選擇。畢竟，不是每個人都需要用生命來換取完美。」

話音未落，人影消失在晨霧中。

地上只留下一片銀杏葉，葉脈的紋路詭異地排列成一個數字：3。

林醫生的手機突然響起，是醫院值班護士：

「林醫生，605房的病人情況有變，體溫持續下降...」

「馬上回去。」

她匆忙收起相機，卻發現最後那張照片不見了。

相機裡只剩下普通的風景照，彷彿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她啟動車子時，後視鏡映出銀杏林的景象：

金黃的樹葉在陽光下閃耀，美得令人心醉。

某處，傳來相機快門的聲響，像是某個靈魂還在尋找著他的完美一刻。

「三天，」她看著經書上的筆記，「必須在三天內找到解開執念的方法...否則...」

車子揚長而去，捲起一地落葉。

銀杏林又恢復了寧靜，彷彿在等待下一個追求完美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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