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江楓的提問，鐘鉉並沒有回答，只是躲在被子裡瑟瑟發抖，對他來說，沒有比蔣晨這樣霸凌完後，還笑得如同寒冬中的死寂，透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芒，彷彿藏著無數陰暗的秘密，還要來得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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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笑容不僅僅是嘴角的上揚，而是彷彿整張臉都在扭曲，帶著一種詭異的滿足感，像是在享受他人痛苦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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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鉉回想起他每個笑容，只要他微微一笑，眼神便會如同深淵般無底，無情且冰冷，似乎能直擊人心，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戰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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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人間版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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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沒有看過真正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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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很快就會見識到的（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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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鐘鉉不說話，江楓的微笑便收起來了，現在的他很尷尬，這和他熟悉的鐘鉉並不一樣，他們幾乎是無話不談的關係，幾乎不會有這種話題突然遏止的時刻，他試圖想要用以往的方式跟鐘鉉說話，論以前，江楓肯定熟悉到連鐘鉉下一句話會說什麼都猜得到，此刻竟不曉得對方會說什麼，變化實在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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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之間根本沒有共同話題，也是，一個霸凌加害者，一個霸凌受害者，是能有什麼共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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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鉉完全不接話，再怎麼活潑的人，也說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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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會兒，江楓撐不住了，只好吞吞吐吐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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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我，我等等再來找你，記得下來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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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見鐘鉉回應，江楓就急匆匆去樓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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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小江，你起得正是時候，社工正好來了」
鐘爸看到江楓下樓，對他招了招手，他穿著一件黑色的圓領緊身衣，配上男士牛仔褲，彰顯得他特別的壯碩，或許是因為有健身的關係，身材那時妥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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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在早在昨日把鐘鉉帶回家後，鐘鉉父母就火速向社會局申報，在這點上，兩人的默契那是真好，絲毫沒有猶豫，像是早就準備了開關，就等著江楓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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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社工評估緊急性後，便決定在今天來探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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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孩子，別怕，我是社工，今日來探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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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一位留著長髮，穿著一身白色的襯衫配上黑色牛仔褲，看起來特別年輕的女社工坐在沙發上，身體前傾靠近桌上的問卷，身上穿著白粉相間的社工的背心，背心大大寫著「社工」的字眼，特別的好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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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好」江楓遇到陌生人，那是特別的收斂，跟對熟人的態度那是完全不同，甚至還有些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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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別緊張，我們坐著說」社工放寬語氣，試圖不讓自己的聲音太過壓迫，聲音輕柔如羽毛般纖細，讓人感到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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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楓點了點頭，便坐在了鐘爸旁邊，社工的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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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能夠告訴我都發生過什麼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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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楓將所有經過巨細靡遺的講給社工聽，包括父親的家暴頻率，這無庸置疑，每週固定有三天，絕對會發生，社工姐姐聽完，表情並不是很開心，或許是太苦澀了，亦或者是故事太長了，開始流露出一點點不耐，即便如此，也已經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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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江楓講述完，鐘爸接著表達了要正式領養江楓的意願，並講述了他們家與江楓家的關係，江楓家跟鐘鉉家在兩個孩子出生前便認識，雙方的母親是要好的閨蜜，雙方的父親則是在兩邊都交往後結識，媽媽方是約好，結婚一起結，孩子一起生，連醫院也要在同一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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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運的是，上帝彷彿聽到了媽媽們的要求，真的在同天同日同時結婚；同年生小孩；同家醫院，就連小孩就讀的學校也一直相同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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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幸的，江楓的媽媽一開始以為嫁到了好老公，婚後才得知，這人會酗酒，酒後還會打人，可得知已經來不及了，江楓已經出生了，鐘鉉的媽媽那是好說歹說，勸江楓媽媽打113家暴專線，對方卻哭著說自己受到了丈夫威脅，一旦打了電話，就不是家暴那麼簡單，便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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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鐘媽想要打電話，還是被江楓媽媽阻止，江楓媽媽不想要連累自己身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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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媽媽，連江楓自己都不曉得，他眼眶泛淚的看著鐘鉉的爸爸講述曾經的媽媽，他不知曉的一面，全部都被家暴的記憶覆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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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連你都還未來得及了解，你就去世了，為什麼要丟下我...”一瞬間，江楓的淚水猶如被拋出的珍珠，毫無預警地奪眶而出，積滿水的水壩終會潰堤，呆滯的江楓並沒有發現自己的眼淚正一滴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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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媽媽的記憶，獨獨只有在被爸爸打的時候，那緊緊抱住的感受，唯一對媽媽的認識，唯獨在爸爸為了向媽媽道歉，一次去義大世界玩時，才知道自己的媽媽是個很溫柔的人，對媽媽的過去，他完全不曉得，也完全沒有聽她說過，他和她的日子，無一不是在被打就是被催著快逃中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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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的他並不知道110的存在，更遑論113？縱使知道了，又如何，他被爸爸威脅敢報警就死定了，年幼的他根本敵不過他的爸爸，唯獨只能渾身顫抖的蹲在電梯前，這感覺就像在漫長的等待著殘酷的酷刑的結束，一天過一天，在地獄裡循環又循環，直至媽媽死亡，爸爸也徹底瘋了，江楓才選擇報警，若不是鐘鉉的存在，他現在絕對不會在這裡，甚至可能會抑鬱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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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連了解媽媽都要從別人口裡知道，就連親口從媽媽嘴裡了解她的機會上天都不愿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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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小江？」
「小江？」
「小江！」
聽到鐘爸的叫喊聲，把呆滯狀態的江楓喚醒，他流多久淚了？連流淚的時間都忘了，眼角早已濕潤，他卻像失去知覺般，無任何感受，悲傷總是來得如此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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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是沒有跟上天抱怨過日子的不好過；也不是沒有怨懟過上天對於他的不公；甚至他還跟上帝祈求放過他們母子，心裡想著他們母子到底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才要接受這樣的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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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如此虔誠的基督徒，儘管如此虔誠，上帝也不願放過，或許這就是上帝降下的處罰，是他生下來注定要承受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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