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樂之音 - 三段回憶

回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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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彈鋼琴，是多久以前？

大概是五年前，在教室裡的那次。

我已經好久沒有觸碰鋼琴了。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DkNtugTkA

上一次彈出自己滿意的聲音，是什麼時候？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ysdsvI2xZ

在記憶裡尋找，尋找真正享受鋼琴的時光，但是怎麼找，怎麼找，都沒有發現任何一個片段、一個回憶，甚至連片刻都沒有，僅有一片空白。

或許，那已經飄散在時光的洪流裡了。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K5tn3GuYA

也或許，我從來沒有，因為鋼琴而感到愉悅，更是從來沒有，因為彈奏著鋼琴而感到快樂。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Y0VU2LJ8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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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十年前，國小才剛開始時，我便開始學習各種東西，書法、繪畫、寫作、棋藝等......，其中就有鋼琴。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wcB8AVo9T

第一次上課時，我走到門口，房間的門是半掩著，能看到裡面有個女性正在彈著鋼琴，纖細的指頭在黑白間穿梭，身體跟著旋律擺動著。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2rhHthHmA

即使那時的我對世間一切都只有初步的認知，但即使如此，也能清楚的感受到，她對音樂的熱愛。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ZMFzPl79A

她正彈著一首很溫柔的曲子，像是微風輕拂過面頰一樣柔和，略為輕快，但帶了一絲淡淡的哀愁。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aQoY1TKyy

直到曲終，她才喘了一口氣，看了看手錶，然後望向門口，看到我的身影，露出了有些羞澀的笑容，走到門口，把門打開。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TbEfcVDXd

老師是一個令人驚豔的美女，柔順的黑色長髮自然的披散肩頭，一雙明亮的眼睛蘊含著溫柔。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Sv9F7jiS6

教室的空間很大，放了兩台鋼琴，旁邊還有鼓、小提琴，還有一些我沒有看過的樂器。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22tVaauX2

「抱歉，等很久了嗎？」老師的說話聲音與她的眼睛一般，是一個很柔和的聲音。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2L5LjtWEL

但因為我那時仍是小孩子，也不懂客套，便乾脆的點了點頭。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ADXNQz7cZ

「啊哈哈......對不起～」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W02UI4aRA

她上前握住我的手。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DMspiv1zE

「老師的名字是柳曉婷，妳就直接叫我柳老師就好，語瑤，我想妳應該很喜歡音樂呦～我是第一次看到孩子在外面等我彈完。」

老師把我帶到其中一架鋼琴前坐下，然後牽起我的右手，輕放到鋼琴上。

有點冰冷，但隱隱帶著點餘溫。

「這個就是鋼琴，喜歡嗎？」

那時候我是怎麼回答的？

已經，從我的腦海裡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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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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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我在各個領域，都有顯著的成長，以他人好幾倍的速度。

幾乎每個老師都稱我為天才。

這是上帝的賜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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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每天漸漸被這些才藝填滿，也去參加比賽，拿了很多獎。

理所當然，那麼多事情，不可能每件都花十分的努力，但是卻能輕易的，做到許多人辦不到的事情。

「我下次......一定會更努力練習，拿下第一......」在某次鋼琴比賽頒獎之後，某一個參賽者滿臉眼淚，哽咽地說著說著。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Y85YHiu2s

痛苦的淚水，就這樣毫無保留的顯露出來。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5ggLNMMJI

他已經很努力了，但我卻能確信，他永遠也沒有辦法達到我的水準。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4ivJK5qCR

因為我清楚的了解，凡人與天才的差距，所以才能篤定，他辦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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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之後，已經沒有同齡的人，能跟我在這些領域比拚了。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YNjJm0HB5

我看過更多比我努力的人，看過更多悲嘆自己才能的人。

那些人，肯定都比我喜歡那些事物吧？

對那些事物不帶熱情的我，卻輕易地將他們擊潰了。

但是，音樂是這樣嗎？

音樂，應該長這樣嗎？

沒有靈魂的，沒有將心意灌注到音符裡，這樣的聲音，能算音樂嗎？

空有節奏與旋律，像個機器人一樣。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1Xt1k4Aq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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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什麼音樂......呢？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lytCsJU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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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之三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7qXn6Zbs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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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一個家族千金，又多才多藝，想要甚麼皆是唾手可得。

但是，有時候，反而會希望自己笨一點。

對甚麼事情都不抱有興趣，這樣的人生？

即使有錢，即使是天才。

會有人想要嗎？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BUlMtBd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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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小六的一次，我又參加了鋼琴比賽。

一如既往，面對台下的觀眾，早就已經不緊張了。

但還是莊重的鞠躬，畢竟那也在計分範圍內。

優雅的坐下，雙手放在琴鍵上，感受到的卻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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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緊張？不，這應該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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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起旋律，還是一如往常，沒有失誤。

幾乎不會出錯，就跟機器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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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什麼音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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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瞬間，鋼琴沒了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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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鋼琴本來就是黑白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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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嗎？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zAGvD6V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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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憧憬的音樂，不是這樣的。

不應該是這樣的！

音樂，絕對不是這樣！

那是將自己的情感、心意、個性、迷惘、掙扎，將自己的一切，發洩出來的！

不然，需要音樂家、鋼琴家做什麼呢？

畢竟，藉由科技，人類早就可以譜出所謂完美的音樂了。

不會失誤、不論是旋律還是重音，沒有一絲可以挑剔的地方，這所謂的完美，是無法觸動人心，讓人感受到共鳴，正因為它的完美，是多麼的無趣，多麼的冰冷，多麼的，多麼的......

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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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或許是我在比賽中，第一次失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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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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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要補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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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副旋律卻與主旋律錯開了。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8jsaM5mw5

似乎能聽到到其他參賽者暗笑的聲音，是多麼的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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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就當作沒有發生，繼續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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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時已晚，整個旋律錯亂，節奏交叉。

評審連連嘆息，對我，對我的聲音，像是已經不抱有期望了。

最後，徹地的崩壞崩壞，亂成一團，已經聽不出是甚麼曲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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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沒有辦法補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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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最好的選擇就是停下，然後在時間內，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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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手伸起，深呼吸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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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把手放回......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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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的手卻遲遲沒有傳來那格外冰冷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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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野中的手，懸在空中，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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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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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冽的空氣，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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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原本與第一名無緣的參賽者，正在心中竊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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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我的父母應該也不會來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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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讓他們見到這麼狼狽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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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老師應該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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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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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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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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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我就提早下場，很快就離開了賽場，沒有見老師。

家裡只有幾個傭人，父母都不在家。

我久違的用手機聯絡父親。

「父親大人，我可以停止學習鋼琴嗎？」

我想他會同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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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丟不起那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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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我也沒有見過老師了。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WkkBNwDW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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