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光臨，無名委託所。 - 05 白髮男孩與黑髮男子

崔華秋不會忘記，當初他與金夏的初見為何，那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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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有一天會殺了他的。親手。』

男孩稚嫩的嗓音卻說出令人顫抖的字句，就連在那年幼的眼眸中也看不到一絲的光芒。

每天都只能活生生被父親挨打的他，每天、每晚都在祈禱著希望這個禽獸不如的人渣可以趕快去死，最好是死在路邊不要讓他們見著最好，因為他不僅出手打自己，甚至還會對懷有身孕的母親出手。

『你爸他人不壞的，他只不過是喝醉酒的時候⋯⋯才會沉不住氣⋯⋯』

男孩不懂，為什麼母親會說出這樣子的話。

擅自對家人出手的人，根本不可能會是什麼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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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是這樣子，如此溫柔的母親，在某次又被父親挨打的夜晚裡，年幼的男孩靠自己的力氣艱難地舉起了椅子，他終於再也忍不住了。

當然身形嬌小的他哪有可能敵得過成年男子的力氣，因為那次的反抗，讓他被打的比平時還要更慘了，鮮血從碎髮中不斷地流淌了下來，一滴滴的遮住了男孩的視線，眼底的光也暗去，意識逐漸跟著模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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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死了嗎？我終於可以解脫了嗎？

如果我死了，肯定會化作厲鬼過來復仇的，我會纏著你一輩子都不放，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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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請你就殺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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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卻沒有感受到下一次的疼痛，因為熟悉的那抹身影擋在了自己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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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他就失去了意識，徹底暈了過去。

後來在醫院的病床上醒來之後，身旁多了一些沒見過的大人，他們說自己是從社工所來的叔叔阿姨，還有警察叔叔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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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媽呢？』

白髪的男孩發出了稚嫩卻沙啞的嗓音，令在場的大人都不禁感到憐憫。

『金夏小朋友，你媽媽⋯她去天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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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才從這些陌生的大人們口中聽聞，原來那晚，媽媽為了保護他，被爸爸活生生的給打死了，因為腹部被重創導致胎盤剝離而失血過多致死。雖然有很多名詞當時只有10歲的他根本聽不太懂，不過，死亡，這單字他倒是清楚得很，因為這正是他日日夜夜所盼望的事情。

在場的大人們實在是無法直視男孩那瞬間灰暗的雙眸，以及震驚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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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我們都是來幫助你的。』

待傷勢痊癒後男孩便被送進了育兒院，聽說他有好長一段時間都無法開口說話，診斷後發現是因當時的衝擊而得了失語症，算是創傷症候群的一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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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身為刑警的崔華秋正是因為這樣才認識了他，雖然年幼的男孩並不會記得與他的初遇竟是在監獄所的候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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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你剛剛說了什麼？』工作人員那詫異的語氣吸引了站在不遠處正在跟同事聊天的崔華秋的目光。

『我說，讓我進去，我要殺了我爸。』

工作人員以為聽錯了，表情寫滿了錯愕。

『那個人渣在這裡面吧？讓我進去，我必須得親手殺了他才行。』

雖然驚訝於這麼小的孩子會說出這樣子的話，但比起這些，她更在意這麼小的孩子是怎麼一個人到如此偏遠的監獄。

『弟弟你只有一個人嗎？監護人沒有跟你一起過來嗎？沒有陪你一起過來的大人嗎？』

『沒有，我只有一個人。』

『你一個人過來的？』

『如果不能進去殺了爸爸，大姊姊，能不能幫我轉達給他一句話呢？』

『好、好吧。』她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

『“如果你無法把媽媽還給我的話，你就永遠別出來了，因為等你出來的那一天，我就會將你親手殺死。”請幫我轉達這句話給他，謝謝你，大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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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白髮男孩想要離去時，被身後追上來的中年女子給帶走了，中年女子在離去之前還不斷地向那位工作人員道歉，然後咒罵著男孩怎麼又擅自一個人從育幼院裡跑出來了。

見男孩終於被認識的大人給帶走後，原本想要過去幫忙的崔華秋便止住了步伐，身旁刑警同事那催促的嗓音將他拉回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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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聊到哪了？』

『我問你老婆什麼時候生啊。』

『還久的很，現在也才不過三個月多而已。』

『是嘛，還真是期待呀～希望小孩能像嫂子！』

『你什麼意思？』

『嫂子那麼漂亮，當然不論男女都是漂亮的好吧！』

『看你稱讚我老婆漂亮就先饒過你一次，走吧，該回去局裡交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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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不曉得又過了幾年。

那時的崔華秋也早就不是刑警了。

他在去掃墓的路上，見到了一位有點面熟的背影蹲在墓碑前放上貢品，可是卻想不起來對方是誰，叫什麼名字。

那天是崔華秋妻子的忌日，以往這日的天空都會飄著綿綿細雨，然而今天的天氣卻意外的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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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閉著眼向著墓碑默念了一些字句，畫面看起來特別的神聖。

可惜距離太遠了崔華秋並聽不太清楚，直到男人站直了身子準備轉身離開時，卻在見到他的身影而停頓下了腳步，不解為何對方在瞥見自己後就停下了動作的崔華秋，於是一步一步的向那走了過去，手上還不忘提著那袋方才在附近超商買好的無糖可樂，直到走到了男人的面前後，才發現那人剛剛擺放在墓碑前的貢品竟是鐵罐裝的無糖可樂，那是妻子生前最愛喝的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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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華秋看著面前比他矮了幾公分的男人，一頭烏黑的頭髮，在陽光下更顯得白皙清透的肌膚，以及那抹淡淡的杏眼，總感覺跟妻子有那幾分神似。

就快要想起眼前的人叫什麼名字時，對方卻率先朝他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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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你應該就是華秋先生？』黑髮男子這麼說，嗓音卻清冷的不行，跟總是溫暖的與他說話的妻子大相逕庭，可是細看男人的容貌後，的確又與他妻子頗為相似。

見崔華秋始終愣愣地直盯著自己的這張臉，男子有些不悅，但他並沒有流露於色，只是又開口逕自的說。

『我是白皓冬。』

白皓冬，白皓冬⋯⋯崔華秋這時才完全想起來了，他就是妻子，皓晴，那遠在國外的親生弟弟，白皓冬。

『你是皓晴的弟弟？』

白皓冬點了點頭。

『天啊，好久不見，上次見你應該還是高中生的時候吧？』崔華秋開心地朝著他說，還忍不住興奮的朝他伸出了手，想與他握手。

見對方一臉親和的想要與他握手的皓冬，雖然有些遲疑但還是伸出了手，對方很快地就主動握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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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抱歉⋯⋯那個⋯⋯當初皓晴的葬禮我沒有辦法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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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想到崔華秋竟然主動提起了這件事情，白皓冬完全沒有想要責怪他的意思，見那人原本開朗起來的神情又瞬間覆蓋上烏雲似的陰暗，男人竟有些不忍。

那場重大事故後，白家只剩下白皓冬一人，事故帶走了白家的整家人，因為當時家中最小的弟弟人還尚在國外唸書所以才逃過了一劫。

一想到白家的喪禮都是面前這位年輕的男子一個人負責處理，崔華秋原本愧疚的心又更加感到了罪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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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秋先生那時的狀態我都聽說了，我不怪你，所以請你不要太責備自己，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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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華秋見白皓冬突然停下了，困惑的眼神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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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姊姊他肯定也不忍心見到那樣子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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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曉得為什麼，崔華秋霎那又想起了那抹熟悉的身影，那道溫柔悅耳的嗓音，還有那抹溫暖的笑容，總是擔心著他吃沒吃好、睡沒睡好的妻子，華秋看向了被擺在墓碑前的那幾罐無糖可樂，無法言語的苦痛瞬間湧上了胸口，苦澀猶如巨石般堵在了喉間，化作了如千針般的哀切，崔華秋摀著臉開始痛哭了起來，隔著手掌心不斷地傳來了悶悶的哭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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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面前努力克制自己不放聲大哭的男人，白皓冬別去了臉，然而他也跟著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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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的某一天，崔華秋的手機傳來了某位罕見的來電者，一年裡除了三節外根本看不太到這人主動打給他，於是他幾乎在響不到三秒，就立刻接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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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秋先生，你願意跟我一起替姊姊復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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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皓冬的嗓音清冷依舊，但卻感受得到對方此刻的真摯。

他是認真的。

然而崔華秋也早就想好了，他一直都期盼著這般機會的到來，只不過幾年過去了，他知道自己都只是止步不前，如果現在再不重新啟程的話，自己的人生肯定就會這樣子渾渾噩噩的過完了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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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能為皓晴多做一點事情都好，當然願意。』

『我再把地址傳給你，明天下午見。』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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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華秋從床上醒了過來，好久沒有夢到過去的事情了，真懷念。這才發現原來眼角嗤著淚光，便伸手抹去了臉上的淚水，索性翻了個身後便下床了。

他看了眼手機螢幕上的時間，竟然才剛過凌晨四點，但估計是睡不回去了便走出了房間想到冰箱拿點冰水喝一喝，沒想到才剛一走出房門，便發現四樓外頭的沙發上竟傳來了燈光，小聲地朝沙發處走了過去，這才發現是白皓冬又忘記關檯燈就在沙發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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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冬。」男人低沉的嗓音朝著他輕喊著，見白皓冬沒什麼反應，便伸手輕輕地搖了搖他。

白皓冬捲縮在沙發上發出了聲低低的呻吟，然後緩慢地睜開了雙眼。

「別睡在這裡會感冒的，回房間裡繼續睡吧。」

「⋯⋯幾點了？」白皓冬說，嗓音沒了以往的清冷，略顯低啞且黏糊，聽起來有點平常見不著的愛嬌。

「才剛四點呢，今天不是還有工作嗎？趕緊回去床上繼續睡吧。」崔華秋嗓音溫柔的說，眼神卻顯得有些擔心。

「你不睡了？」

「我失眠習慣了，沒事，你趕緊回去睡吧，這沙發就交給我了。」華秋邊說，忍不住輕笑出聲，因為此時明顯睡懵了的皓冬，頭上還翹著幾根特別活潑的黑色頭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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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在其他人都不在場的時候，他才會叫出他的名字，這是他倆之間的約定，崔華秋至今還是不知道為什麼白老師不喜歡別人喊他的真正的名字，但如果是華秋的話就還可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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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什麼。」

「你睡迷糊的樣子特別可愛。」

「⋯⋯你這句話留給其他人吧，我哪裡可愛了。」

「好好好。」崔華秋邊說，又習慣性的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頭，男人也不躲不閃，只是靜靜地讓他摸。

「皓冬，你真的挺像貓的。」又安靜又傲嬌。

「⋯⋯我要回房間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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