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王-Connection - 第十八章揮刀的理由

殘鋒入鞘，在兩人的幫助下，織子手忙腳亂地把刀繫在腰上，便跟在車夫身後走出石殿，留下束脛把其他武器一一放回原位。

「看你剛才揮刀的動作，你真的什麼底子都沒有，要從頭練起啊……」車夫輕聲道，抬頭看了一臉天空。

夜幕已然升起，繁星和明月輝映著，儘管沒有宵禁，山腳下的平安京仍一如既往地黑暗無聲，只有零零星星的侍衛正在巡視街道。

織子不安地碰了碰腰間殘鋒：「就直接這樣繫在腰上沒問題嗎？」

「沒有要你隨身攜帶。」車夫瞥了他一眼：「敵人只有不知火族而已，你平常在平安京裡也不會有人突然跑來找你麻煩，訓練或是要投入戰鬥的時候再帶上就行。」

「哦。」織子恍惚地點點頭，在車夫身邊佇足，愣愣望著沉睡的平安京。

在清澈晚風的吹拂下，得到新武器的興頭已經消散不少，此刻腰間的重量只令他感到無比真實，帶點惶恐。

這可是他即將戰鬥的證明。

「怎麼了？」

「呃……不，沒事。」

「很明顯就是有心事的樣子。」車夫看穿了他的心情，頓了一下：「需要幫忙就說出來吧。」

「不，真的沒事。」織子尋思車夫不擅安慰自己。

兩人之間頓時一陣沉默。

隔了半晌，車夫才悠悠再度開口：「把刀拔出來吧。」

「咦？」

「原本想說今天晚了，明天再開始訓練的，不過反正現在沒什麼事情。」面對織子的疑惑，車夫雙手交叉在胸前：「所以把刀拔出來吧。」

「一開始就要練習使刀嗎？」

「當然有其他訓練，例如你的體力就是一個很重要的致命傷。」車夫道，目光在織子身上游移一番，隨後聳聳肩：「但考慮到你可能很快就會被雪女分配工作，我們還是偷吃步一下吧。」

簡單的說，就是要跳過打底子的步驟，直接做實戰方面的練習嗎……聽起來實在很亂來啊……

雖然略感荒謬，但織子不得不承認這也是一種方法，倒是十分聽話地拔出殘鋒。

「好了，下盤站穩，舉刀過頭……」

經過車夫的指示和調整，織子用著極其彆扭的姿勢，總算「正確地」揮了一下刀。劃破空氣的鳥鳴隨之響起，依舊高亢，在廣闊的環境裡悠悠消散，由於沒有了石殿中的回音，聽起來不再過於激烈。

「很好，就維持這個姿勢多揮幾下吧。」

　　重複著舉刀、揮下的動作，織子心亂如麻。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所想到底是什麼：揮刀的疲倦、訓練的麻木、對未來的恐懼、對戰鬥的排斥，還是對不確定的一切感到無助或慌亂。

　　「繼續動作，」車夫開始緩步在織子身邊兜起圈子。他沒有糾正織子的動作偏了幾吋、沒有提示織子換氣的方式，只是讓言語環繞著他：「然後我們來聊聊天。」

　　織子不答，他不認為車夫希望自己一邊揮刀一邊回應。

　　「織子，你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心頭蕩起屬於「遊光」的每一個記憶，織子表情一抽，下盤隨之歪斜。殘鋒與空氣摩擦的聲音頓然一轉，尖銳刺耳、直衝雲霄，比之前的每一次破空都更為悠長。

　　那是純粹的逃避。

　　「冷靜，專注維持揮刀的姿勢。」車夫沉聲，先是稍稍拉高了音量，但也立刻意識到是自己說錯了話：「如果是不好的回憶，那就別再回想。你現在又是為了什麼而揮刀？」

　　就這麼短短幾分鐘的功夫，織子已然大汗淋漓。他忍下疲憊，一次又一次舉刀過頂、全力揮下，設法讓自己的呼吸規律。

　　所謂原因非常簡單，只是為了給予貢獻——讓自己繼續待在眾魔妖的保護傘下罷了。

　　「凡事皆有理由。」車夫的聲音在織子身後，有些變小：「為了生存、為了利益、為了報仇、為了樂趣，就連瘋子也會為了殺戮而戰鬥，並非沒有原因——而你，戰鬥的理由是什麼？」

　　為了得到雪女的認可、為了得到其他魔妖的庇護。織子的眉心隱隱皺起：他知道自己極度自私。

　　他戰鬥不是為了幫助魔妖們，而是為了自己。

　　誠如那個逃避到這個世界的「遊光」，現在的他只不過是另一個逃避著自立更生的「織子」——不想要背負任何責任、不想要面對一絲壓力。

　　「不管是什麼都沒有錯。」

　　車夫語出突然，令織子揮刀的動作微微一頓。

　　「你不了解世界沒有錯、你尋求幫助沒有錯，就算你今天只是為了好玩而接受了殘鋒也沒有錯。」車夫走到他的面前，正視著正在揮刀的織子：「對我們來說，你是個突然出現、什麼都不懂的存在，是真正意義上的菜鳥一個，但你也是魔妖。」

　　「我們知道你依附我們的理由，知道你拿起殘鋒的原因，知道你只是渴望著得到他人的幫助活下去——每天都來找我和束脛聊天，我們總是看得出來的。」

　　他總算知道為什麼人類激動時需要深呼吸。紊亂的吐息透過調節，現在已經平緩許多，他依舊疲累、手部酸麻，但面對車夫的話，那些道出自己心之所想的語句，卻沒有引起漣漪。

　　「織子，我們會幫你。」車夫微微一笑，頭輕輕一撇，指向剛從石殿裡走出來的束脛：「所以不用擔心，你只需要以活下去為目標，好好展現自己給其他人看，魔妖們會成為你的倚仗。」

　　嗖，又一刀斬落，破空鳥鳴細小不少，反映出身體的疲倦。織子感到有些內疚，魔妖們把自己當作夥伴，至少車夫和束脛絕對如此，但他只是為了自己。

　　明明他的名字是「煥之魔妖 • 織子」。

　　其他人是魔妖，他也是。

　　「喂，交通工具，你為什麼現在讓他練習？」束脛快步走到車夫身旁，皺著眉頭：「我明明才是他的師父欸！」

　　「有時間就不能浪費吧？」車夫立刻把注意力從織子身上轉開：「練習這種東西不嫌多，有時間多練就多練，這很正常。」

　　再揮下一刀，殘鋒的鳥鳴在車夫和束脛的對話聲裡，顯得不再這麼明顯。

　　每一次揮刀是為了什麼？

　　這揮刀的動作重複了多少次，織子已經算不清了。他感到有些頭昏眼花，映入眼簾的景象慢慢曲折、色彩扭曲，然後隱隱是另一個拿刀的身影。

　　金色的妖刀 • 不知火橫置格擋，輕描淡寫地扛下威力不足的殘鋒。

　　不管是為了自身的生存，還是作為魔妖，那都是不可能逃避的敵人。

　　嗖，殘鋒斬落，高鳴響起。織子的眼前再度清晰，他看見束脛和車夫不知何時結束了對話，正雙雙看著自己——雖然顯些自不量力，但織子已經默默下了決定。

　　反正終將面對的敵人是一樣的，那麼今後不要只是為了自己而戰。

　　「好，等等下山你就帶著殘鋒用跑的！」彷彿是為了宣言自己的師父身份，束脛抓準了織子停下揮刀、氣喘吁吁的瞬間突然開口。

　　「等、什麼？」這突如其來的指令讓織子的身子一僵，岔了氣：「不是，我現在已經很累了欸！」

　　「你戰鬥的時候也要帶著殘鋒跑來跑去吧？」

　　「束脛說的沒錯。你以後也每天在平安京裡帶著殘鋒跑幾圈。」

　　「啊？那也用不著今晚就開始吧！？」

　　束脛咧著嘴跑開了，車夫沒有那份吊兒郎當的樣子，但同樣訕笑著走遠。跌坐在地的織子喘著粗氣，休息片刻，趕緊抄起殘鋒提步追上。

　　他已經不是落魄的遊光了。

　　是「煥之魔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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