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王-Connection - 第十四章月光

冷汗滴落，在神殿裡清脆一響。

「該知道的，全都和你說了。」雪女見織子傻在原地，變回了面無表情的樣子，使人分不清她剛才的笑究竟是敲打、是嘲諷，還是純粹的惡趣味：「若如我所料，你是為了『逃避著什麼』而來到這裡，就做好心理準備。」

她轉過身，慢悠悠地朝石門口走去，寬鬆的袖子輕飄著，任風捲起淡香拂至織子身畔。明明對方就是個不多見的美人，他卻沒有心思去看，只是愣愣地杵在原地，冷汗直流。

雪女和他搭話的那幾秒，他總覺得自己已經處在臨死邊緣——這女孩要殺他，肯定不費吹灰之力。

一眨眼，雪女已經推開了石門，臨走前，又輕輕側過頭來，向織子的背影一瞟：「這裡不像你想得這麼簡單。」

轟隆巨響，石門關上，和織子留在同一個空間的，只剩下雪女的聲音迴盪。

牆邊燭光搖曳，洞口的風斷絕的剎那，織子腳一軟，癱倒在地。回想起今天發生的事情，每一件都令他感到無力萬分：不知火的追殺、魔妖之間隱約的肅殺氛圍、夜叉和雪女的警告……

大概如雪女所說，這個世界不像他來之前所想像的那麼簡單。

現在要怎麼辦？

雙手抱頭，無助的織子顫抖著身體。現在他總算稍微了解了這世界的面貌：持續百年的戰爭、潛藏在和平之下的戰火，這是一種命運、一股潮流，不論是誰身處其中都身不由己——包括自己。

並非所有穿越者都是主角：那一刻，他再次意識到，卡片世界的自己同樣微不足道。

緊繃的情緒不斷擴大，織子感覺自己有些無法呼吸，開始喘著粗氣。絕望總是能讓人窒息，而周遭寂靜重如千斤，不斷肆意壓縮。

幾乎在最後一根稻草落下的同時，轟隆聲霎時擾亂了靜止的空氣。

「你還不走？」

從洞口灌入的風讓織子醒了神，他發現自己臉上已經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但仍顫巍巍地轉過身去。

說話的束脛靠在洞口，而他身旁還站著沉默不語的車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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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飆出了淚嗎？」

明月斗大，織子坐在山頭沒有回應，只是愣愣地望著黑暗無光的平安京。

聽完織子的講述，車夫在他身邊坐下，同樣沉默，反倒是束脛不斷來回走動，有些坐不住的樣子，口中亦叨叨不絕：「行吧，她的個性就是這樣，冷冰冰的，可惜了那張臉……你也別太在意就是。」嗖地一聲，一顆小石頭從他手裡飛向夜空，然後隱去了影子。

織子依舊呆愣著，現在的他腦內紛雜，幾乎無法思考。

「唉唉，你想太多了啦，放鬆一下吧。」束脛眼見織子沒有起色，雙手一伸擺到織子面前，輕輕一拉，頓時他的兩手之間纏滿了白色的蛛絲：「看，像什麼？」

織子這才被吸引了注意力，沉著凝視，卻越看越覺得眼前畫面不甚優雅：乳白色的牽絲物質，被他這麼一瞧，浮現的答案令他又是一愣。

「嘿，不要懷疑……」看他眼神有異，束脛的聲音像是飄了起來，露出一個「你分明就懂」的笑容。

織子回望著他，只隱約感到十分荒謬，猶豫不答，直到車夫平靜的聲音傳了過來，才宣告他心中所想確實無誤：「束脛，別玩這些下流的東西。」

「哈哈，不是讓人放鬆一下心情嗎？」束脛大笑幾聲，兩手一甩，蛛絲立即消失無蹤：「欸，這麼一來我也更加確定了，這傢伙肯定是個男的！」

「幾十年過去了，還是這麼幼稚……」車夫的聲音摻雜在束脛的笑聲裡，透露著一點無奈。

眼前一幕讓織子頓時無言以對。

「你就是這樣吊兒郎當，才會在不知火面前暴露的吧？」

「說什麼？你自己明明也暴露了！」

「我是為了及時帶你上山！」

「結果最後只載了波旬，還讓我斷後？可笑！」

兩位魔妖如同沒有注意到織子的變化，一搭一唱地鬥起嘴來。心中湧起一絲抽離感，織子頓時覺得自己像是一位觀眾，靜靜地旁觀這場相聲。

一個開著下流的玩笑，坐不住和丟石頭的行為表現也像不成熟的孩子，和外表極度不對稱；一個則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說起話來難免有些直接，像是不擅表達的長輩。兩人的互動映在織子眼裡，終於讓織子沉澱了心情。

他們沒有夜叉或雪女散發的暴戾，而是舉手投足間，皆與人類無異：他們會鬥嘴、他們會玩鬧、他們會一起作戰，但也會一起在雪女面前瑟瑟發抖，不敢出聲。織子在他們身上看見的，是人性而非妖異。

回想起來，說話斯文有禮、情勢緊急時認錯了性別還會優先道歉的波旬，以及如演員上身，內心戲不少的妲姬，同樣毫無惡意。這些人確實幫助了自己。

心上坦然，他突然意識到，這些人並不是讓自己畏懼的妖怪。

「喂，他是不是笑了？」

「嗯。」

「好可怕，笑起來也像女的。」

感動之情蕩然無存，織子板起臉，倏忽站起身：「你……」

「欸？等等、你做什麼……」束脛也反射性地從地上跳起來，朝著神殿退了幾步，仍挑釁回首：「真身型態區區如此，你覺得我會怕你嗎？」

「我要殺了你！」織子怒吼，如離弦之箭衝了出去。

「啊，今天一整天看下來，最符合男人的動作出現了！」

「還不給我住嘴！」

兩人繞著車夫，隔空叫罵，互相追逐。月光照耀下，隱於黑暗的神殿微微反射著銀亮。

「織子，別氣，這傢伙今天還被妖神打敗，你忘了他當時的狼狽？」

「喂，戳人痛點可就過分了！」

「那你給我記好了，我、是、男、的！」

「好了、住手，別逼我開大招啊！」

「啊痛……突然變成真身犯規啦！話說你也太硬了吧！」

「當然比你還硬啦！」

「你……！」

織子摩擦著紅腫的拳頭，拂去眼角痛出的淚花。不久前的絕望消失殆盡，他暗自下定了決心，就算今晚不回平安京，也要抓住束脛好好地揍一頓。

月光照耀下，神殿靜立黑夜、平安京寂靜無比，彷彿剛才的火光沖天只是一場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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