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鞦韆 - 第8章笑而不語

　　訓導處，就夾在導師辦公室和學務處的中間。

　　它小小的一間，只有兩個辦公桌，另一半空間，是一整套沙發茶几。偶爾經過時，不是學校請來學生家長對談，就是幾個桀敖不馴的學生在走廊罰站。

　　可是我沒有跟過去，而是逗留在穿堂，等荃。

　　上課鐘聲早已響起，人來人往的穿堂，漸漸地剩下我一個。我躲在穿堂的大樓梯旁，避開前往教室的每個老師。

　　穿堂外，就是舖著草皮的操場，和紅色的PU跑道。朝陽就從操場對面的山頭探出來，天氣好的時候，會照得那片草皮上的露水都在發亮。

　　跟荃的笑容一樣，閃耀得讓人不能直視。

　　「不是我。」

　　不知何時，他已經來到我面前，我都還沒開口，他就先否認了，還接著一串解釋道：

　　「張飛說，那個昨天還沒有，今天早上才出現的，我們這幾天都在一起吧？我根本沒有時間來學校畫這個啊！」

　　我愣了愣，然後跟著他的說詞回憶了下，的確，這幾天他都跟我待在家裡，連睡覺也一起，但是……

　　「誰知道呢？說不定你趁我睡覺的時候……」

　　他似乎沒有聽見我的嘟噥，而是甩了下斜背著的空空的書包後，跟我擦肩而過，逕自往那排菩提樹走去。

　　那排菩提樹，在夏天時，樹冠會茂密地像是一座長廊。晴天時，可以遮陽，雨天時，可以躲雨。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wW11c9zV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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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的陽光，會從樹隙灑落，光斑像是太陽的呢喃，暫時降落在身上，然後再拋至身後。

　　看著他的背影，我有些失落，有些感傷。

　　我明明就知道他沒有說真話，而他應該也沒有打算說。我們之間，看似比從前親密，其實卻不如從前無話不談。

　　「那如果是你……」

　　雖然我不抱著任何希望，但我還是追上了他，試探性地問道：

　　「我是說，如果喔，又是為什麼呢？」

　　他遲疑地緩下了腳步，然後停了下來，寬而薄的背，背對著我。

　　忽然一陣風吹來，吹得菩提樹沙沙作響，吹得我的瀏海都亂了，我微瞇著眼，伸手撥了下，再抬頭時，他已經轉過身來。

　　「我嗎？」

　　他換上了淺笑。那種如果不仔細端詳，就不會發現的那種淺笑。

　　「如果是我……」

　　他的眼神漸漸地失焦，像是陷入了回憶，又像是在思考。

　　我們之間，被沉默填滿。除了沉默，還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還有麵包樹外的籃球場上，籃球穿過金屬籃球網時，發出像打開罐裝可樂般的挫克聲。

　　「喂！蘇荃！來打球啊！」

　　腳下，不知何時滾來一顆籃球，剛好就停在荃的腳邊。

　　我抬頭望去，便立刻認出那幾個在打球的，是學校知名混混學長，蹺課抽菸打架樣樣來，跟剛剛告狀張飛的同學不一樣，他們才是訓導處真正的常客。

　　荃蹲下身，拿起來，順手在手中盤了起來，然後朝他們喊了回去。

　　「好啊！」

　　然後，就要甩開我似地邁開步伐。我一急，拉住了他斜背著的書包，將他扯了回來。他回過頭，望了我一眼，眼裡滿是笑意。

　　「妳也要玩？」

　　我不理他，而是再偷偷瞄了一眼那些學長。他們大約四、五個人，至少三個染了金髮或棕髮，只有一個穿著制服。

　　我感到些許不安，忙問道：「你們很熟嗎？」

　　「嗯啊！」

　　「怎麼認識的？」

　　「打球認識的啊！」他把球扔回去，朝他們喊了句「等我一下」後，又回頭望著我，「妳要不要一起？」

　　「我才不要！」

　　他皺起眉，歪著頭，「妳不是很喜歡看別人打籃球嗎？」

　　「哪有？而且，現在應該是上課時間吧？你要蹺課喔？」

　　「開學第一天，沒關係啦！」

　　他笑起來，就像是要跟陽光比賽，誰更燦爛一樣，我卻更加不安。

　　「你們除了打球，還有做什麼嗎？有沒有抽菸，還是打架？」

　　他的笑容僵在嘴邊，抿了抿唇，眨了下眼，算是默認了。

　　「欸，你……」

　　「這不是妳教我的嗎？不要總是乖乖地被欺負，被欺負了就要站起來反抗，想要什麼就要自己去爭取……」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2q2dq1aH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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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淡淡地笑了，「果然，跟妳說的一樣，感覺特別好，就算……就算死了，也不會遺憾吧？」

　　我一怔，還來不及接話，他已經跑向球場，摘下書包，扔到籃球架下了。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QTIdfK0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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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球場上，他接過球，也不運球，而是直接先朝籃框投去。沒進。但是反而好像更激起了荃打球的慾望。

　　好像只要能夠進球，就能夠得到什麼獎勵似的，那麼認真，那麼執著。

　　然後，我終於發現球場上，有個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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