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鞦韆 - 第23章難以啟齒

　　「荃？」

　　聽見我的呼喚，荃回過頭，對我微微一笑。

　　那個樣子就好像是在對我說，妳看，我就說吧，我不是這個家的小孩，沒有要人我，沒有人在乎我，我什麼都沒有……

　　我彷彿能感覺到他的悲傷與絕望，更勝於我腳上的傷，所以我不管不顧地奮然起身，跳到了他的面前，拉起他的手，也朝他微笑道：

　　「你放心，如果你……你真的要離開，我也要跟你一起！我絕對不會丟下你！」

　　霎時，荃的表情凝結住，彷彿墜進了深海，慢慢地往下沉。恍惚得好像褪色了一樣，髮色和唇色好像都變淺了，如果不緊緊拉住他，他就會在我面前消失了一樣。

　　他就這麼盯著我，眼睛裡，好像塞進了星星般，那樣炫爛，那樣好看，然後伸出了手，摸了摸我的頭，彷彿在要我放心。

　　那種感覺，就好像躺在灑著陽光的被窩裡，或是紮在椰子樹上的吊床般，還有暖暖的微風，我舒服地閉上了眼，簡直不想醒來。

　　但最終，人還是要醒的。

　　天亮了，早晨的陽光從東面的窗子灑進來。我側躺著，身邊是荃。他正在伸手摸我的頭，跟夢裡一模一樣。

　　見我醒了，他的手指依依不捨地多停留了兩秒，才又收了回去，然後，對我解釋道：

　　「我看妳，好像作了噩夢，妳夢見了什麼？」

　　我怔望著他，思索著他的話，思緒也慢慢變得清晰，然後緩緩坐起身來，望向四周，望向我露出在被子外的雙腿，發現無論是左腿還是右腿，都光潔無瑕，沒有一點點傷口。

　　所以，剛剛那些都是夢？

　　剛剛每一幕真實的感覺，全都在剎那間變成了幻影，就像退潮般地，不斷從我的腦海裡往後退去，最後只殘留一點水痕。

　　我只記得，我好像在夢裡受傷了，然後唱歌了，然後夢見荃……

　　我低著頭，發著愣，那些已經成為水痕的什麼，卻開始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上，而且愈來愈深刻，甚至還隨著我的回想，繼續崩裂成一大片。

　　那算噩夢嗎？

　　是吧！明明我應該很抗拒的，結果自己居然先作了這樣的夢，比現實裡的他，還要過分，還要逾矩，還要難以啟齒。

　　我……真是丟臉，真想逃走。

　　等不到我的回答，荃又湊上前來，逼進我，眨著那雙充滿擔心與焦慮的無辜眼睛，盯著我瞧。

　　「到底什麼夢？趕快說出來啊！那樣就不會實現了。」

　　這是我們從小就有的習慣，或者說，是一種信仰。我們認為，如果將美夢說出口就是道破天機而不會實現的話，那麼相反地，把噩夢公開於世是不是噩夢就不會實現了？1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ogbTytB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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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也常常問荃作了什麼噩夢，而他的噩夢，真的是噩夢，尤其是在我車禍之後，他常常夢見我又發生車禍，或是摔下樓，或是看電影時遇見火災，坐公車時被墜機掃過……這類的死於非命。

　　可是，其實，我卻是夢見的他。這算是另一種形勢的噩夢吧！可是，我怎麼可能坦然地告訴他呢？所以我只是跳下床，塘塞他道：

　　「沒有！不是噩夢，所以你不要問了！」

　　我逃開了這個灑滿陽光的房間，逃到另一個空間，只希望離荃愈遠愈好，我絕對不能讓他發現我居然作了那樣的夢！

　　都是劉子業，莫名奇妙說我受傷了，害我做的那種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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