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一短文】題目:「吐了一地的星空,還是沒有瞧見你在哪個星球。」
閉上眼睛,從X軸與Y軸開始一一建構,先是畫出發光的點、連接彼此的線條,然後想像出整個畫面,決定色彩和Z軸的距離以及運行軌道,讓這些景象在胸中迴盪、與心跳同步,等到整個胸膛滿滿都是溫暖的感覺,再和著一口氣朝天呼出,最後緩緩睜開雙眼,整片星空便完成了。
在宇宙無限膨脹的過程中,負責創造與替補星星的我們,做的就是這樣的工作,來為這太過寬廣的世界製造一些熱鬧。
從外人看來,持續編織著星空是份令人羨慕的工作,可以在廣闊的星際間遨遊、留下能指引方向、供人仰望的繁星點點,但這同時意味著我們需要花上許多時間離鄉、在寂寥的宇宙邊緣填上幾點星光;再者,製造完整又持久的星空也非常耗腦,由於需要憑藉著想像力的關係,生活品質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在用雲做成的床鋪與棉被作夢,品味朝露和落下的星塵,欣賞彩霞和風的魔法……一切都是為了確保產出的星星維持在一定的水準之上。
「星雲的建構完成了嗎?」
定期報告時負責管理我這區的OO隔著螢幕問道,在遼闊的星際間要節省輸送和人力,多半以視訊聯絡。雖然單以口頭報告工作進度並不準確,但多虧了高倍率天文望遠鏡和攝影用人造彗星的發明,多少還是能防止撒謊的可能。
「還沒,還在設計的階段。」
如實回答後,OO理解地嘆了口氣,「啊……XX你是第一次進行這種大型計劃吧,離期限日程還很遠,放輕鬆、好好休息調整再想想吧。」
「是,我會的,謝謝你。」
「配給過去的書籍、圖鑑類的可以多看,應該會對構想有幫助的,」OO笑了笑,才恍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道:「對了,你的作品得獎了唷。」
「都過了這麼久了,害我差點忘了。」
「咦?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距離幾百光年,任何地球上的事情都彷彿真的隔了許久,宇宙間的一切都輕飄飄的,一人生活的日子也飄然而過,像住在龍宮城的浦島太郎,回到地面,才知道天上一年,人間十年。
「大概是三個月前的事吧,」OO歉然地說,「想想距離作品的誕生本身也隔了許久,人類還真是後知後覺的動物呢。」
「不,沒關係。這樣我大概知道是哪個作品了。」
即使吐出的星星數目不下五十,要說其中做得最好的,果然還是第一顆創作的星球。
『我將來想成為開發星球的人。』
記憶中的他曾經這麼說過。
『這樣我們不就很難見到面了嗎?』
『但是,漫遊在這樣廣闊的星空中,為人類付出一點心力,我覺得是很有意義的事情!』凝視著大氣層外一點一點閃爍的星光,他的眼中蘊含著比誰都耀眼的光芒。
我按下自己想摘星的手,輕輕吐出自己的想法:
『那我想成為創造星球的人。』
已經很久沒有夢見過那樣灼熱的靈感了。說出那般夢想的他,幾個月後進了太空署受訓;而我追著他的腳步,終於考進署內時,他早已外派至幾千光年外的偏遠星系。
而我能想像北極賞的評審對它的評價:清澈、煥然的天藍色,彷彿毫無阻礙的高空或湖水,象徵生命而令人充滿對未來希望,絕對是任何人偶然瞥見,便會被其鼓舞的一等星。
憑著那天見到他的一點光彩,我不斷創造新星,然而除了那顆最炙熱的恆星,我多半吐露出的卻是圍繞他者的衛星。同部門的前輩曾經說過,一個人吐出的星球反映了個人的特質或當下的狀態想法;過度的創造,亦會影響星星的熱度和品質,而唯有最好的星球才有值得開發的價值與可能。
但離開他後,我不曉得怎麼凝聚一切熾熱以呼出最溫暖的恆星,只希望自己的作品上,也曾有過他的登陸駐足。他在知道是我吐出的星球時會驚訝嗎?那對清亮的聯星是不是會稍微地染上我的色彩呢?抱持著這樣的想法,我在紙上又落下幾筆,加速這碩大工程的進度。窗外幽暗的夜空中,偶有幾抹流星遙遠地掠過天際。
至今,吐了一地的星空,還是沒有瞧見你在哪個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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