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上總有驚滔駭浪存在,但是海底仍舊不受驚滔駭浪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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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的底端沒有任何光芒,陰暗、潮濕、暗沉……風琴港的人們相信那是萬物的終點,尤其是在風琴港土生土長的阿謝特拉人更是無法把心靈與海洋切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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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謝特拉人相信,萬物死後都要回歸大海,將血肉還給海中的萬生萬靈,自己的靈魂也將與大海融為一體,永世守護著子子孫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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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今的阿謝拉特人模糊了自己的信仰,相信唯一真神的一部分阿謝拉特人已然不願意將死去的肉身扔進大海。如今的海底,還剩下多少阿謝拉特人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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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特蕾雅站在船邊,遠望著映入眼簾的風琴港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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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陣微風揚起她的長髮與裙襬,金色目光因海風而瞇起,這使得她的面色更加憂傷。在遠方,瑪特蕾雅看見了一座壯觀的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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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子排列組成了數十個提供船隻靠港的港口,港口後方有一條沿著海港建造的華美商圈,整條商圈都是高達四五樓以上的建築組成的,他們還從建築的外牆上延伸出藍綠色的遮陽棚遮擋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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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築的外牆不同於瑪特蕾雅先前所見到的海港那麼潔白炫麗,而是由大量棕色的木頭與樸實的磚頭色組成,搭配上少量的灰白色漆,造就了樸實優美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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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特蕾雅望著位在遠處的港口,她用手遮擋日光,滿懷期待地搖晃尾巴,恨不得早幾秒抵達風琴港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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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特蕾雅,妳正在期待船隻靠港?」紅來到了瑪特蕾雅的背後,她伸手輕拍瑪特蕾雅的肩膀,遠望著闊別許久的家鄉。對瑪特蕾雅來說,眼前的風琴港是一片新鮮感十足的風景,為此她笑著回答:「是啊,應該會有些好吃的料理、還有吸引眼前的獨特景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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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特蕾雅,妳還記得我和妳描述的風景嗎?當年我們還在七邱城,我和妳介紹過這裡。它美好,卻也有許多殘酷的事情存在。」紅告誡的開口,當下她的眉毛深鎖,臉上僅有凝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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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此話的瑪特蕾雅回憶起數年前的風景,夏天的七邱城微風陣陣,氣候炎熱。春天的七邱城風景貌美,氣候宜人。那年,紅帶著她上山採集銀霜花,沿路上紅告訴她該怎麼在雪山上行動,還向她描述了自己的家鄉是什麼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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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口買賣、犯罪團夥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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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如此,瑪特蕾雅仍然覺得眼前的海港非常美麗,看著船隻緩慢地靠近港口,她依舊止不住內心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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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記得妳對我說過的那些話,它對我來說像是昨天剛說過的事情。風琴港有家族、有毒品、有香菸、有人口買賣,當年的我很不能理解為何這世界上會有奴隸,也不能理解買奴隸的人是什麼樣的心境。但是現在的我,說不定能夠理解。」瑪特蕾雅轉身面對紅,她將手放在胸前,表露出神色的表情時開口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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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稍稍張大嘴巴,她愣住了。紅沒有想過,這段時間帶給瑪特蕾雅的影響遠比自己想的大,如今的瑪特蕾雅或許才是三人中變化最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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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妳不是喜歡香煙嗎?回到風琴港就能買到那種東西,我買給妳。」瑪特蕾雅將手收到背後,她滿面笑顏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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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在海風的陣陣吹撫下瑪特蕾雅的長髮飄揚,金色的髮絲在日光下閃亮無比,並且充斥著強烈的生命力和喜悅。此景色令紅感覺到一種名為年輕的力量,年老的她不禁苦笑了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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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妳的。」紅面向海風,她閉上雙眼愉快的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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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特蕾雅輕咬住嘴唇,她感覺到一股即將離去的秋季寒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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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股寒冷的風猶如理想鄉當年所經歷的一切,年老、衰敗、逐漸走向凋零。看著眼前的紅,瑪特蕾雅不禁感覺到幾分滄桑,她不敢相信……曾經照顧自己的人,真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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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的聲音像是一把琴在演奏,悠久、無止盡的、猶如歷史長流般靜靜地演奏。無論夜晚、還是白晝、或是黎明,海都不曾停下它的演奏。瑪特蕾雅站在甲板上,靜靜的聆聽海的演奏、海的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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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在她的耳底都顯得十分悅耳。但是紅與她不一樣,在她年長的鼻腔內海水的氣味飄蕩著,提醒她自己終究回到了命中注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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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鄉,一個海盜們靠港,建立起來的海洋城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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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睜大了雙眼,她看見大海的遠方是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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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酒館、熟悉的魚販、蔚藍色天空與寂靜的白雲。視力良好的遊俠總是能看得很遠,她老了也保有這等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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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的聲音拍打著耳朵,浪花飛濺在木板上沾濕了她的衣角與靴子。一件白色的大衣隨風飄揚,回鄉這件事情對於紅而言就像是大衣一樣沉重,在這裡她失去的東西太多了,多到難以計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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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拿起自己的弩槍,上方全是傷痕。木頭的握柄恰到好處的順手、鋼弦用來發射特製的鋼針、下掛的備用鋼針槽……這是安德魯瓦茲家人手一把的獨特武器。但是直系家族成員的弩槍是特別的,握柄上刻有屬於它的名字,是持有者一生的夥伴,但是安茲露比的那把弩槍,已經遺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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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握著手中的弩槍,這是一把在海的對面製造的粗糙複製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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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什麼東西對自己才是陌生的?十多年未曾回過的家鄉?還是並非家鄉的別處?紅握緊手中的武器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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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隻行駛,緩慢地靠近風琴港,許多船員已經開始準備靠港上岸了,甲板上頓時忙亂了起來。此景吸引紅轉頭注視起雷特西亞家雇用的船員,幾十年未曾出海的她看著船員的動作不禁感覺到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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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在這裡航海的應該是她,是她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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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早已成了一個不再航海的阿謝特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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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諷刺。」紅自嘲了一聲,嘴上不禁浮現出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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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諷刺?喔,對。紅妳不喜歡自己的家鄉。」一道影子遮蓋紅的身影,爽朗的聲音在紅的耳邊響起。當紅回過頭,她看見一個高大的兇魔族,她身披銀白色甲冑,背上背著美麗的劍刃。紅聳了下肩膀後看著眼前長大的女孩說道:「吉娜,有些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多年沒回家的我並沒有資格評論喜歡與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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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歡一個東西需要資格嗎?」吉娜用手遮擋陽光,她的腳踩在木箱上,用高大的身姿瞭望著遠處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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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句話令紅轉瞬間語塞了,她回答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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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喜歡與討厭只是一念之間,不需要別人認可與否定,做好自己相信的事情就好了。至少我相信,現在選擇的事情是好的,是能讓我吃飽飯、友愛朋友、守護家人的道路。紅,今後多依靠我一些也沒關係,我不是那個懦弱的見習騎士了!」吉娜將腳踏下木箱,張開左手臂輕拍紅的背脊,抬頭挺胸地朝向遠處的海面大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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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大方的模樣和曾經的她有些不同,紅看著她的笑顏與飛揚的長髮,真正意識到吉娜.洛洛斯坎已然是一名尊貴的騎士,而不是流浪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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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怕曾經與自己面對面交戰,她也不曾嶄露過懦弱與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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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景令紅更加感嘆,眼中還瀰漫出幾分喜悅。可就在這時,賽莉亞從她的身旁走來,目光凌厲的盯著遠處的風琴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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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港後我要先去兌換一些風琴港用的貨幣,但是雷特西亞家現在並不富裕,你們都給我節約用錢啊!就算你們是朋友,我也不允許你們在我的家族上抹下髒汙。」賽莉亞緊握著法杖,深鎖的眉頭上沒有任何笑意,她嚴肅地像是一名中年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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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她的叮囑,吉娜不禁苦笑了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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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傻笑,我們來這裡不是毫無目的的。首先,我要確保風琴港當前的政體狀況,然後與他們設法取得合作。吉娜妳得跟我行動,當我的護衛將我保護我。至於紅就和瑪特蕾雅去哪逛逛隨意吧,安德魯瓦茲家的人隨意出現並不好,瑪爾托斯也是,記得隱藏身分。」賽莉亞斜眼看著紅不斷下指令,此刻的她看著就像是隊伍的隊長,和曾經得她也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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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工作分配時,吉娜的臉上沒有任何怨言,僅有紅無奈地苦笑了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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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完全退休了。」紅調侃的說著,但是她的心底對這個分配並沒有不滿,因為她也想了解現在的風琴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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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妳休息,因為妳好幾度差點真的掛了,我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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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莉亞轉過視線,她回眸遠望著逐漸靠近的風琴港,清冷的臉上隱約有一絲捨不得。紅與吉娜都知道,她只是在極力隱藏自己的情感,一如她的兄長與她的父親,如今的她代表雷特西亞家,她有必須表現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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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也是,如果沒有那條蛇,我應該死兩次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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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輕輕撥弄長髮,她的眉毛垂下成了八字,低下視線凝望著自己的雙腳。她依稀記得自己靠這雙腳走過了許多土地,也走過了一半以上的人生,如今也該早個地方落足休息了。只不過……在那之前,她還想陪一個人走完最後一段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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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的前方,紅看見了瑪特蕾雅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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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曳的黑龍尾巴,靜靜燃燒的火焰、美麗的衣裳、飄揚的金色長髮、充滿了年輕氣盛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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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無法將自己的目光從那副背影中移開,紅淡淡地笑著,用笑顏迎來她最後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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