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 - 聽說，戀愛腦不准當總裁！

我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總裁秘書，對於總裁的個性與決策瞭若指掌，可說是異姓兄弟一般的存在。

可即便站在這個位置，我對這位總裁依然沒好感。身為上任總裁的大兒子，剛上位的他確實缺乏經驗與聲望，在如此動盪的局勢下地位不穩我也能理解，但是…

「您說，要把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給您的女友？」辦公室裡，我重複著他剛剛說的話。

「對啊。」

看著他清澈的眼神，我意識到他是認真的。

「您說的公司，應該是…白鳥織造，對吧？」那是白鳥家族最小的一間公司，但即便如此，五趴的股份也不是說給就給的。

「不是哦，是白鳥生技。」那是白鳥家最具代表性的產業，是白鳥家世世代代傳承的公司。在其他領域不一定，但說到生物科技一定是白鳥家族，家族的許多分支也是以生技為中心發展。

天要亡我，這件事不管怎樣都一定要擋下來。

「請問為什麼要把公司的股份給您女朋友呢？」

「這還用說嗎？過幾天就是我們交往半年的紀念日了，這是我準備給她的禮物啊。」

結案，這傢伙是純種戀愛腦。

居然要把全國至少前十企業的五趴送人，還是個交往半年的女友，股東一定會暴動吧。

「這個…如果我沒記錯，您上任到現在還不滿一年對吧。」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

「您知道五趴代表什麼意義嗎？就連在公司裡工作超過三十年的老員工，持有的股份都不到一趴。」這件事要是傳出去，一定會重創企業形象。

「哼，男人，你這是吃醋了嗎？這是我的公司，區區五趴，只是我心意的一小部分而已。」

「她憑什麼拿五趴的股份啊！」

「她愛我！」股東們更愛你啊！

「你有沒有想過，她可能是為了你的錢才和你交往的。」

「不可能！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我為什麼要自作孽，當他的秘書啊。

不過仔細想想，我也是被迫接下這個工作的啊！

「我…去跟股東商量一下。」我當然不會真的去商量，這不過是緩兵之計罷了，但實際的解決方法待定。

我原本是前任總裁—也就是現任總裁的爸爸—的秘書，應該跟著前總裁一起退休的我，不到半年前被調到他手下做事。

他的前任秘書是一位能力不錯的小姐，但被他以「女友會吃醋」這個理由辭退了。因為很可惜，所以被前任總裁調到二少爺—現任總裁的弟弟—那裡工作。

好想跳槽啊。這句話以我現在的身份不能亂講，我在前任總裁那裡工作多年，他一定是信任我才調我到這裡，否則以他兒子的個性，沒什麼人制的了他。

雖然總裁已經上任，但目前還是以前總裁的心意為準。這件事如果傳到前總裁耳裡，不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

我前往白鳥營造，謁見他們的董事長。雖然不是最重要的一家公司，但這位董事長是特別的人，就是白鳥家二少爺。

大少爺上任後，老爺要求他善待弟弟，但他絕對不會給弟弟太重要的職位，這點算是他做得不錯的事。雖然二少爺年輕有為，但不是第一任妻子所生，第一任妻子死後老爺再娶，才有了二少爺。在老爺心中，還是對第一任妻子有感情，對於大少爺才更寬容。

「市谷先生請坐，有什麼事需要親自撥冗前來。」二少爺看起來在忙，但還是來到會客室，我在內部還是有點地位的，雖然我跟他們沒有血緣關係。

二少爺前陣子結婚，娶的是高中同學，但二夫人並不是某個大家族的千金。原本老爺有意牽成他和鹿野家千金的婚事，可惜他在老爺決定之前就先結婚了，這樁婚事也就告吹了。

二夫人是個老公笨蛋，不務正業每天玩，但不知道為什麼二少爺很愛她，常常送一些昂貴的禮物給她。不過她身為平民，居然能考上啟聖高中那間貴族學校，大學學歷也挑不出毛病，看來並非等閒之輩。

「這次前來，是為了總裁的事，我本人想和您商量。」

「有事不妨直說，市谷先生洞悉局勢，是值得信賴的前輩。」

「少爺過獎，寄人籬下的小角色罷了。」

一陣商業互吹後，正式進入主題

「要把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送給女友？」

「是的，雖然現在還只是計畫，但我想不會有人贊成的。問題在於總裁的想法，不導正這樣的現況，對白鳥生技…不，整個白鳥家族的風評都會受影響。」

「所以，」他將身子向前傾，認真的看著我「市谷先生為什麼要特地告訴我這件事呢？」

「這只是我個人的拙見，不與任何人相關。」

「原來如此，我會再思考看看。」

步出會客室，藍得嚇人的天空在頭頂。年輕時的我絕對不會為此停留，因為時間是不等人的，隨時有更重要的事等著我。步入中年後，那些瑣事已經不需要由我來處理，便有更多時間欣賞旅途中的風景。我拿出手機拍下，把它封存在相簿裡。

接過下屬遞來的資料，我照常來到總裁辦公室做報告，但總裁卻不在。

「早川，總裁去哪了？有行程彙報嗎？」

早川在我身邊也快五年了，但這樣的資歷絕對不夠獨當一面。想當年，我也是跟在前輩身邊學習，直到三十多歲才正式成為前總裁的心腹。

「前輩，總裁他留下了這個…」他拿出一張小小的紙「我在總裁桌上找到的。」

那張紙像是從A4白紙上隨便裁下來的，還好他沒有亂裁正式公文，不然我真的會氣死。

紙上寫著：

我批准我的假，誰都別想阻止我。

我很忙，不要找我。

—白鳥孝

「不是吧…」要是他出門亂搞怎麼辦？雖然我覺得他應該是出門約會，但遇到有心人士還得了。

「要派人去找嗎？」

「不用，他本來就很不信任我們，介入會讓他更沒安全感。」

總裁若不是前夫人的孩子，根本不可能坐到這個位置。這不過是老爺對亡妻的愧疚，與他的能力無關。

他作為少爺，成長經歷本就不同於常人，所以對自由戀愛非常嚮往。他討厭別人干涉他，尤其是家族裡的人。總認為自己想幹嘛就幹嘛，但事實就是能力不足，沒辦法獨自做判斷。

我們本就是他父親的人，他只會覺得自己孤立無援，只是個傀儡掌權人。但他在上位前沒有甚麼實質政績，原本任用的秘書也被他自己辭退，從來沒人設局給他，是他對這個位置有錯誤的理解。

總裁從來都不是做做樣子就好，出生在權力中心的他應該要理解，我們認為有做到基本的教育。

他什麼都沒有，只有總裁。

「你去處理這些公務，我在這裡等他回來。」我把手上的資料的給早川。

「好的。可是，也不用一直待在這裡吧，總裁回來時叫人通知就行了。」

「不，我會待在這裡，今天先交給你處理。」早川比我年輕的多，藉這個機會多多實習吧。

辦公室位在大廈的頂樓，有一面突兀的落地窗。據我所知，許多公司都有這種設計，聽說除了風水外，也參考了一些心理學。或許只有站在頂點的人，才會想俯瞰地面上的行人吧。

桌面很整潔，因為辦公室並不允許外包的清潔人員進入，所以都是由我整理的。

隨著太陽位置的移動，辦公室內的每件物品漸漸有了長影子，但在西下的那刻又消失不見。我打開日光燈，影子卻分散成好多個。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也不知不覺的爬到這個位置了。

提拔二少爺？那真的是我該做的事嗎？我現在是總裁的秘書，應該做他最信任的人。

咔嗒—

開門的人是總裁，看到我在之後，他立刻別開視線，像極了做錯事的孩子。

「我…只是來拿東西而已，今天我不工作，別把那些文件遞上來。」

「我不是要跟你聊工作的事。」果然人越老就越喜歡說教，我也加入老番顛的行列了啊。

「你今天都在這裡等我？」

「對，事情我交給早川了。」

「是父親要你傳話嗎？」

我搖搖頭。在他眼裡，我說的話就代表老爺的意思吧。

「總裁，我並不了解您。比起您，我更了解您的父親，但這並不代表我不能是你的秘書。」

「明明我才是總裁，卻沒有人肯聽我的話。這些公司不是我創建的，那些股東也只管我叫少爺，身邊的所有人都是父親的親信，我的權在哪裡？」

「總裁，白鳥家的歷史，您記得多少呢？」

「不就是那幾個老古董創業的故事嗎？說什麼傳承，最後還不是分家。如果你想勸我讓位給那個雜種，我是不會同意的。」

「二少爺是您同父異母的兄弟，不可以這樣稱呼他。」

「他媽媽就是個小三！我憑什麼要對他好！他可以自由的戀愛，他可以娶一個庶民，我都要三十歲了，談戀愛還要你們管！難道要等我老了，像我爸一樣娶個小十幾歲的千金，就連在自己家都要畢恭畢敬的嗎？」

「您當然可以戀愛，但愛不是用物質堆積的。至於聯姻，老爺目前沒有打算。」

「這當然！因為他們的婚姻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要不是我媽早死，他怎麼可能敢再娶！要不是我媽是個千金，他早就把我丟到孤兒院了！」

「即使如此，您依然是繼承的第一順位。」

「他想給誰就給誰，又不是我能決定的！真正愛我的人只有萊香！」可那位「萊香」不過是交往半年的女友，說實話，這個人就像是憑空出現一樣。如果是為了錢，總裁失勢後可能就會跑了，但錢以外的東西才是我們打發不了的。

我們完全沒證據指認她，反而讓總裁更不開心，認為我們討厭她庶民的身份，才一再阻止。

有的時候不是戒心太重，而是必要的懷疑。

「總裁，我雖然曾是您父親的秘書，但既然到了您這裡，就和您在同一條船上了。君臣要共進退，我也沒有拋棄您的底氣。」

富貴是一時的，名聲是永久的。作為下屬，即使叛變到了正確的陣營，仍是背信的叛徒。叛徒不能重用，自古以來皆如此，心存僥倖者斷不可留。沒人能保證現在失勢的人會不會崛起，即使要花上好幾代的光陰，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不希望我的後代被人盯上。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被那傢伙取代了，你會怎麼做？」

「我的年紀也夠大了，來您這裡純粹是奉老爺之命。我女兒沒有要進白鳥家的產業工作，我便不打算繼續待下去了。」

我只有一個女兒，今年也二十幾歲了，我不忍心讓她和我一樣為一個家族賣命。如果她有意願，我的聲望能讓她在白鳥家的產業平步青雲，也可能毀掉她的人生，幸好她沒有這個打算，我便沒有後顧之憂了。

我走了之後，會是早川接下秘書的工作嗎？還是由總裁之前辭退的那位秘書接任？我並不打算換第三個老闆，如果二少爺提早奪權，我就提早退休吧。

在我看來二少爺上位是必然的結果，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這件事拖太久不好，要得到股東們的支持的話，就必須留住股東對總裁的壞印象。操之過急也不好，二少爺不是魯莽的人，應該懂得這些道理。

「總裁，如果女朋友和公司之間您只能選一個，您會怎麼選？」

「反正你一定希望我選公司，這樣的問題有意義嗎？我就是為了當總裁才長大的，所有的選擇都應該以公司優先，這就是我的人生不是嗎？」

「抱歉，是我的題目出的不好，那我換個方式再問一次。」

孩子啊，我確實是為了輔佐你才接近你的，但我更想知道的是你自己的看法。不論是你爸爸還是你奶奶，甚至是白鳥家每一代的掌權人，都不止是為了錢而努力。

正因為有夢想要實現，才必須一步一步往上爬，如果你的夢想就是自由，或許放手才是你最好的選擇。

「白鳥孝，如果女朋友和公司之間你只能選一個，你會怎麼選？」

「我…」

雖然我一直說著他沒有才能，但真的是如此嗎？如果他沒有出生在白鳥家，只是一個接受普通教育的孩子，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坐上總裁之位。但或許他在一眾普通人中，可以是pr80以上。

「…想選萊香。可是我真的好怕，要是不選公司，要是被那傢伙取代了，不管是父親還是死掉的母親，都不會再愛我了。」

好問題，因為我也無法保證不會，如果老爺的想法是這麼容易看透的，我也不會在這裡輔佐他兒子了。明明相處這麼多年，我只知道他治理公司的心法、決策背後的利益、會談中闡述的思想，他絕對是一個好總裁，但我不知道他對自己的親生骨肉是怎樣的看法，甚至不知道他對我這個秘書有什麼看法。

「想選就去選吧，比起做出錯誤的選擇，更應該害怕無法做出選擇，何況正確的選擇是不存在的，不管選哪一個都必須承擔後果。」

「所以你不會罵我嗎？」

「我沒有那個權力，也不想做那種事。」

「你會去和我父親說嗎？」

「我是你的秘書，沒有這個義務，這種事還請自己處理。」

「那…你也希望我不當總裁嗎？」

「你不能每件事都問我，你要自己做決定，尤其這是你自己的人生。」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但辦公室內的燈光依然明亮。

我知道我不該這樣引導他，我只是一個秘書，即使我的年紀比他大得多還是得用敬語。但我希望他能用真正的自我和我對話，我們才不再有隔閡，也許在旁人眼中更加奇怪吧。

雖然此刻的我還不知道白鳥家族的未來，但我知道白鳥孝的未來一定充滿了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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