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 - 聽說，麻雀今天也雖小

私立啟聖學院高中部，是一般國中生不會考慮的高中。

雖然有外部招生，但大多數的學生都是內部直升。除了特別招待生，一般學生的學雜費高得嚇人，不過這不阻礙這間學校的招生。

啟聖高中有三種學生，一是靠家世入學的富家子女們，二是這些富家子女的僕人，三是靠成績入學的特別招待生。

想當然，我並不是成績特別好的特別招待生，而是富家子女的一員。從幼兒園開始，一路直升到高中部，只為和其他家族打好關係。

對普通人來說，我是標準的富二代。但在這間學校裡，我的背景比一些僕人還差。

「沒有就是沒有，可不可以管好你自己啊！」哐——鄰座的白狐一腳踹開椅子，害我挫了一跳。

收作業的鼠田急忙閃避，但無法逃開白狐的視線「這是……老師的指示……」

「想搬老師來壓啊？喂，少做白日夢了。」他身邊的同學也跟著起鬨。雖然鼠田有點可憐，但我實在沒辦法替他說什麼。

白狐家族在十幾年前取代了「白金•福克斯」，坐上狐家的寶座。現在狐家的地位變高許多，白狐同學也從旁系子女變成狐家繼承人，一下子有了許多擁護者。

「雀宮妳來說句話啊。都幾歲的人了，還妄想老師能罩，是不是忘記學校叫什麼名字啦？」白狐突然點我的的名，一瞬間所有人都等我表態，我就知道這個座位帶賽。

「呃……我覺得……」

死腦快轉啊！我們家和狐家關係也不深，甚至有一點點敵對，所以不能完全奉承下去。但是得罪人總不好，要是他搞垮我家怎麼辦？

狐家的產業大部分在海外，我們之間還是需要合作的啊！

但是講的太過又會被視為和他一夥，鳥家那裡會生氣的。雀家只是鳥家的小小旁支而已，當然要依附在本家身上。

「不說話是吧？真無聊。」他又轉過頭瞪著鼠田，對我的反應沒什麼興趣。但他的同夥沒有放過我，甚至抓著這點不放，要白狐「教訓」我。

「哎呦，麻雀今天很敢哦。」「喂，竟敢無視我們老大，妳是不是吃錯藥啦？」「難道是找了新靠山，不屑和我們說話了？」

家世方面，我在學校裡一直是孤立無援的狀況。

和我們家關係最近的鳥家，剛好沒有高中生年紀的孩子，我家也沒有強勢到能塞傭人進學校。面對處處是地雷的學校，我只能向鳳家靠攏。

可鳳家是金字塔頂端的家族，連送個禮都要排隊，根本沒機會搞好關係。

怎麼辦啊啊啊啊！家族要沒落啦！

但就算沒落了，對這個社會好像也沒太大影響。

「別吵人家。」白狐出聲制止他們，看來老大不是當假的「還有，人家叫雀宮，不是麻雀。」

他們聽了白狐的話，自討沒趣地換個話題聊。

又平安渡過一次家族沒落危機，我真棒啊。

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進教室，那是我在學校裡最好的朋友，同時也是羊宮家族的千金——羊宮千聖。

「小菜，貴安。」

「啊，小聖，貴安。」

小聖終於到學校了！再放我一個人待著，雀宮家都要垮啦！

「妳怎麼又愁眉苦臉的啊？」

「唉……就是老問題啊……」我不敢抱怨得太明顯，畢竟白狐還在我附近。

羊家可是大家族，自然不會有我這種等級的困擾。

小聖雖然是我的朋友，但也不能隨時站在我這邊，她得顧好自己的人際關係呢。

「不要緊啦，妳背後的也不是小家族啊。」

「那是背後的背後吧。」

我母親那邊的親戚和鳥家有點關係，我們家的產業也和生技相關，近幾年開始有些來往。直到我小學的時候，雀宮這個名字才出現在這個圈子裡，也才有雀家的稱號。

「等我繼承家裡的產業，我一定會罩妳的啦！」對哦，她可是家主的獨生女，各方面也都很優秀，已經是最佳繼承人了。

「娛樂產業和生技一點關係都沒有吧？」

「條條大路通羅馬啊，總會有關係的。」

「等到那個時候，我可能就不是雀宮家的人了。」我其實是想繼承家業的，但如果爸媽希望我去聯姻，我也不會有怨言。

千聖倒好，很多家族都想入贅羊家，她只要專心研究自家產業就好。

「妳也是獨生女吧？妳們家好歹有的名號誒，就要這樣被別人吞掉嗎？」

「少了一個家族也沒差吧，比起被自家人奪權，我還寧願被吞掉。」

這幾十年的情勢很動盪，先是七景一躍而上成為虎家，又是白金•福克斯被奪權。很多家族都在提防旁支，雀家還能依附鳥家已經算很好了。

不過我家那一丁點勢力，真的有人想搶嗎？

說到底，我也不敢斷言家族的未來。

生在這樣的背景，大部分人都會很羨慕，但這種不上不下的位置其實更辛苦。

如果什麼都不管，只要開心地花錢，那該有多好啊！

那些真正有地位的人，一定是在國外享受人生吧！就像虎家的千金，據說她是靠射飛鏢決定遊學地點的呢！

啟聖高中看起來是一所貴族學校，實際上只是社交場合而已，自成一格的家族根本不會考慮。

唉……我的未來一片黯淡啊……

「雀宮，剩下的交給我吧，妳先回去就行。」會長這麼說著，但我跟他的工作性質明顯不同。

為了能有更多接觸上流的機會，我加入了學生會，但並不是公關性質的職務。

「我馬上就弄好了，對不起是我的效率太差，才會弄到這個時間。」效率差到連會長都想自己來，我到底是多廢啊……

再說了，我怎麼敢讓鳳學長幫忙，我們之間的地位差距可不只有年紀。

他可是那個鳳家的繼承人，一秒鐘幾百萬上下的誒！從學校畢業後，這個價格還會繼續往上漲，這麼寶貴的時間我可不敢動！

「是嗎…？可是現在有點晚了，學生會室的鑰匙要留給妳嗎？」

他這樣一講，我才發現只剩下我們了。他作為會長，不能隨便託付鑰匙，才會特意來問我吧。

啊啊啊啊！他的司機應該會來接他吧！我耽誤到他的行程啦！

「對不起！我馬上回家！」說到底，工作也可以帶回家做，他剛剛其實是在暗示我這點吧！

「不用那麼趕沒關係，我只是想看看妳需不需要幫忙，看來是不用。」和急著收拾的我相反，他坐到我對面的位置，看起來不趕時間。

意識到正在和超級大人物獨處，雞皮疙瘩就掉了一地「學長……接下來沒有行程嗎？」

他看了看掛在我後方的時鐘「距離下個行程還有時間。妳是雀家的千金吧？沒有其他行程嗎？」

「我沒有。」我習慣預留一些時間，尤其是關於學校的事，現在是預定工作的時間。

突然講到家族的事讓我心驚膽戰，終於要開始鉤心鬥角了嗎？對方還是那個鳳家？講錯話會不會被砍頭啊？

「雀家是鳥家的旁支對吧？能一路發展到這個程度，真是個厲害的家族。」

如果我家算厲害，他家就是宇宙無敵霹靂超級厲害了吧！

「謝謝學長的誇獎。」既然聊到這個話題，我也順勢介紹一下我家好了「我家的主要產業……」

「這部分我知道，原本是鳥家的材料供應商，和鳥家聯姻與長期合作，已有五代的歷史。近二十年前開始轉型，轉型結果不錯，目前正積極拓展客源，被稱為雀家。鷹家第九代家主曾說：『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樣的家族正在突入看似飽和的市場，形小卻不可忽視。』」他一五一十地說出我們家的流變，詳細到像是網路上複製下來的。

他接受的教育，已經不只是貴族教育了，而是全知全能的領袖。

比起野心勃勃的虎家，鳳家更循規蹈矩，才會選擇一貫的啟聖學院。

比起神秘傳統的龍家，鳳家更與時俱進，才會不斷增進繼承人的資質。

連和我這種小門小戶對話，都展現出和善親人，也許生活就是他的工作。

就這樣和他聊著，我不知不覺把工作做完了。同時我也下定決心，要成為和鳳學長一樣優秀的繼承人，才能把家裡的產業發揚光大。

「承蒙學長的照顧，我得先走一步了。」看來他還是有休閒時間的。

「沒事，我也該走了。」

「咦？時間這麼剛好嗎？」

我還以為他要等人來接他，才會在學校多待一會。

「沒有啦，我只是想找個理由晚點到茶藝班，妳剛好就在這裡。」

「誒？」

誒誒誒誒誒誒誒？？？？？？

我在不知不覺間幫他翹課了嗎？！

他是會翹課的人嗎？！

這樣是可以的嗎？！

說好的超嚴格家規勒？！

「這樣沒關係嗎？」我找出了最有禮貌的一句來回應。

「妳是需要幫忙的後輩啊，我只是去做學生會長的本分。不說了，阿糸現在應該在找我，我先走一步了。」說完便帶著我步出學生會室。

鎖上大門，一個二年級生朝這裡跑來，我認出那是經常待在他身邊的僕人。

對吔，他家的僕人也在這間學校裡，應該更好掌握他的動線吧？

「少爺，距離茶藝課開始只剩不到十分鐘，現在出發還趕得上！」

「哎呀，處理學生會的事耽誤了一些時間。」

「車子停在正門那裡，請快點過去。」僕人抓著他的手，就要帶他離開學校，想必這是感情很好的僕人。

「好好好，都聽你的哦。」他沒有反抗，就這樣跟著僕人走了。

最強的偽裝者，果然來自最嚴苛的家庭。

我也該去才藝班了，不去會被罵的那種。

隔天上午，我才剛離開座位到教室外頭裝水，卻被一個身影攔住。

「白……白狐同學，請問有什麼事嗎？」當然不能直接無視。

「小麻雀，前幾天的事，是我沒有管好那些傢伙，得向妳道歉才行。」他用只有我們能聽見的音量對我說。

還好附近沒什麼人，不然別人還以為我這麼不識相，讓狐家少爺道歉。

不過我還是挺慌的，我從來沒被上位者道歉過，以為這件事會直接過去。

「我才應該道歉呢，我的態度一點都不禮貌。」要是我及時反應過來，就不會被他們調侃了吧。

「不，妳只是剛好在旁邊罷了。不論如何，請讓我向妳道歉。」既然他堅持要道歉，我再推辭也不好，就簡單地接受了。

怎麼就突然向我道歉了呢？

也許是他對自己的現況更了解了吧？反正這對我而言是好事。

他給人的感覺確實不像正式的繼承人，再這樣下去遲早會踢到鐵板，不如趁現在改一改。

「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可以幫我和學生會長說嗎？我當然不是怕他，但請他不要再針對桌遊社了。」他和那些傢伙好像都是桌遊社的。

不過，怎麼會扯到鳳學長？

「對了，順便幫我告訴他。如果他是那個意思，那我也不會輕易放手。」他對著我狠狠地說，搞得好像我能完全複製他的情緒。

「不好意思，『那個意思』是什麼意思？」我總不能和鳳學長說這種話吧？

「妳就這樣和他講，他會知道的。如果他不知道，我也懶得再和他講。」他顯得有點焦躁，似乎不想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他都這麼說了，我只好如實告訴鳳學長，但學長沒有生氣。

「這樣啊，真是辛苦妳傳話了。」他依然沒有告訴我這段話的意思，但我對被肯定感到十分開心。

愉快地走回教室，一路上暢行無阻，完全不像平常的走廊呢！

哼哼~今天真順利，無聊的課本也有看下去的動力了。

「妳看起來很開心呢，看來大家說的是真的。」小聖轉過頭來問我，雖然我搞不懂她的意思。

「大家？發生什麼事了嗎？」我很少聽到他人評論我，因為我不重要到沒有討論的必要。

「聽說妳和鳳家搞好關係了，真的假的啊？」

搞好關係？所謂的好是有多好？

鳥家本來就靠鳳家近一些，我過去也只是跟著鳥家站隊，跳過鳥家和鳳家好是不可能的。

「也就普通吧，對了，最近因為白狐的事有點交集。」對小聖，我選擇如實以報。

「白狐那傢伙確實囂張，但跟妳有什麼關係？」

「嗯……可能因為我是學生會的吧？他可能覺得我比較有機會遇到鳳學長，就找我傳話了。」

「以他的人脈，妳覺得他會找妳嗎？他找妳的時候有沒有說什麼？」

「他先是和我道歉，然後才找我傳話，但是我搞不懂他們的對話。」

「那就更不對啦！他為了讓妳傳話，還要拉下臉跟妳道歉，他身邊又不只妳一個學生會。」小聖拍了拍腦袋「難道鳳家也想搞生技那塊？但現在開始實在有點……」

比較大的家族都有不只一個產業，以鳥家來看，雖然是以生技產業聞名，在這方面無可替代，但還有跨足許多奇奇怪怪的領域。

「誒？這……不會吧？」如果是個原因，不就代表我家要背叛鳥家嗎？是不是應該把這些事告訴鳥家啊？

仔細一想，先前學長那麼精確地說出我家的資訊，是不是早有預謀？

家主有想法的話，會特地避開孩子嗎？我想不會。所以學長最近也接收了關於我家的資訊，在遇到我時才反射性地說出來。

可是，鳳家的下一步還沒確定，我過度驚慌反而會挑撥鳳鳥之間的關係。

要是無法取得鳥家的信任，那我家不是死定了嗎？

我為什麼又攤上這種事啊？！

你們搞商戰能不能別搞我啊！

再這樣衰下去，我家真的要滅亡啦！！！

在這樣的背景下，一個富二代輕輕地碎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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