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磅!」的一聲巨響,教官室辦公桌上擺著的空筆筒隨著少年的拍打震了一下。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3Y4dNKer5
「現在想怎樣。」雙手倚在座椅扶手上的教官眼神的不悅中夾雜這幾分鄙視,在軍中的幾年歷練他稍稍學著隱忍情緒,來人的挑釁讓硝煙開始瀰漫。
「這幾年還沒人敢動民哥!新來欸,很秋蛤!」站在桌前的幾名少年紛紛扭動脖頸作勢暖身,一副即將前撲的模樣,喀喀的關節轉動聲使人不快。
眼前幾個少年,照著經驗談,其實只是敢嗆但毫無實力的一類,王雁明未曾動搖,閉上雙眼道:
「欺負老師,很好玩?」怒火稍稍從言語顯露出來。可以的話,無疑王雁明會直接處理他們,用拳頭,沙包大的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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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民安對吳箴弘這個男老師真的有興趣嗎?或者只是想污辱那柔軟白淨的靈魂?」王雁明在心中思襯著。篤定的是,無論答案為何,他都想好要對這混小子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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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不會在歡送會都沒聽到吧?民哥對『男』老師告白啊!」教官的言語刻意地帶有戲謔及諷刺。
空氣頓時略為僵化,接著後頭的少年開口:
「所以勒,重要嗎?」
「重要!老里長知道孫子喜歡男人不知會怎麼想吶!」
老里長,指的就是李民安的爺爺,李民安的父親如今有這番財勢,靠的還是他老人家當年的打拚。這樣的老人都相當保守,即便平日溺愛兒孫,對於這種同性情事的思想也會放不開,王雁明賭中這點進攻。
「若是知道孫子有開男人後花園的嗜好……嘖嘖,刺激噢……」語畢,教官拿起電話,作勢撥號。
「衝三小!不准打!」
「哇—民哥見笑登生氣了—」教官的嘴角上揚,賭對了。
「玩他一下而已,你是在找什麼麻煩!」一眾少年只剩李民安還敢開口辯,剩下幾個,只想撇清關係快步離去。
「好啊!我放過你們,一人給我交千字悔過書、給吳老師道歉,還有,每天到教官室報到。」教官不給眼前的無賴一點討價還價的機會,似笑非笑的眼神暗示眾人可以離去。原本李民安還想再鬧,王雁明則從容舉起話筒,此時鐘聲正好敲響,教官室的門被憤憤不平的少年重摔關上。
王雁明從保溫袋拿出冰鎮過的可樂,大口大口地灌入喉,使解決了一群狗崽子的快感更上一層。
打量著前任教官留下的這間辦公室,它是由當年的小會議室改建,如今只有一張桌。靠在辦公椅上後仰身子盯著天花板,王雁明空蕩無聊得像綠島上無人的、當年關押政治犯的碉堡。
奈不住空堂的無聊,王教官想出去巡堂,身體卻不自覺轉向輔導室,明明約莫一小時前見過,可他抑制不住想見那人的衝動—這造成了他發現人不在時空洞無限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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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兩人終於走向了不同的地方,王雁明對他的喜歡始終沒有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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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的隊上打排球,接到的托球不再有他手上特有的溫暖與堅定,有幾次觸球,王雁明的手掌都差點軟掉。在宿舍中,同班、同球隊的大家像兄弟般,卻再無一人給予王雁明那種如沐浴在陽光灑落的小溪或花田一樣的感受。
「好球!再一個!」、「沒關係,下球加油!」字字句句在高中時期的球隊都與從小一起的那人喊的相似,當然也有打趣著說過互損的話,卻又失最重要的那份溫暖。在起跳的王雁明耳中,那變得只是背景音樂一樣裝飾的話語。他當然也會對高中的隊友給予回應,卻變得像機器、像打了數年球會有的反射動作,有時他甚至想懷疑自己是不是真正將他們當作絕對信賴的戰友。
自己足夠強大、值得隊友依靠,那自己又該依賴誰?那裡當然有比吳箴弘更厲害的隊友,但也僅是球技上了。在心上總有一隅空缺,讓每次的起跳似乎比以前要更費力維持平衡,如鳥的羽翮失了一節,好幾次王雁明覺得,自己是否無法飛,下一秒就要墜地。
進入軍中,他混得很好,卻缺少溫暖,一切只有絕對的命令,當然也不乏一昧的苛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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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走,會不會是因為被他的溫暖給寵壞了?
「想念那陽光」在那以後的一切就像對他犯了癮。
王上尉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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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聲響起,對教官施下命令前往操場,明明離開軍中卻也實施軍訓課程,去教自己已習慣的嚴肅紀律與制式口號,他認為那沒有必要,只是個過程,他們要是可以用這個時間增加勇氣來追自己愛的事物,豈不是更好?
結束了一下午的課,教官突然意識自己所喜歡的小老師的脾氣有多好,學生甩態的行為讓他好幾次想把他們插進土裡種,但想到那樣會污染環境,還是作罷。
走到機車棚,吳箴弘已拿著自己的安全帽等他,看著對方放空的臉,忍不住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也出了神。
片晌,吳箴弘先注意到來人的眼光。
「哈哈,看什麼啦!」他道。
「看你浩呆,不知道在想什麼,上車啦!」
機車往隔壁鄉鎮的夜市駛去,箴弘坐在後座,牢牢抓著機車座椅後方的扶桿,初春的風很大,挾著冰冷,週五下班的尖峰時段,車特別多。
一個急煞,箴弘的鼻子往雁明的後腦勺撞了過去,他感覺再大力點,恐怕鼻子就會被撞凹。
「抱住我,手冷就把手插我外套口袋。」王雁明的聲音在車輛鳴笛與風聲中顯得模糊。
吳箴宏乖乖地照做,把手放到雁明的口袋之餘偷偷地把頭也靠在他的背上,感受著他有力的心跳傳來、享受他帶給自己的溫暖。箴弘十分明白,對方一定只是把自己當作普通的朋友,最多也僅止於死黨,不會再更多……從以前,自己就會像這樣偷偷地幻想與現在抱著的人可以以情人之名永遠相伴享受每一秒、一起想像下一刻的美好……但他更清楚的就是,自己若是表明了心意,現在以朋友名義得到的幸福可能再也無法享受,甚至再也見不到對方一面、再也感受到不到他對自己的好……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出現這種悲觀想法的呢?
也許靠在雁明背上實在太幸福,時間流動快得就像鄉間的河。夜市到了,箴弘的想法被打斷。
剛剛被喜歡的人靠在背上什麼的,是王雁明想過但全然不敢奢望的美好,就在剛剛發生了,十分鐘的路程他不發一語,因為一切就像夢幻泡影,怕是小小的觸動就會全部破滅。
從以前王雁明這人就像這樣,排球賽當對方殺球時總想擋在箴弘身前,一開始他不明所以,直到後來才明白這是對他的深情導致本能。久而久之,在國中的隊上他幾乎可以接下每一球,再經由箴弘的二傳來殺球攻擊。他也把自己的感情埋在心中,因為他明白自己一開口,自己永遠可以交付下一球的同伴、從小的好友可能就此別過。
苦了這兩人,從沒有一方敢表明自身的情感,只任憑自己在情感更加深厚時孤單面對下一秒就會失去的恐懼以及在分開的幾年中一人被思念淹沒。有情不敢表明的兩人,是否比同床異夢的人還痛苦呢?無人知曉,他們默契地懂得享受彼此帶來的美好,卻也默契的單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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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了餐點,兩人坐下來聊天敘舊。
「跟你講,原本我已經快當上少校了。」
「這麼年輕?!那你更不該回來!」
「就想離開了咩—」雁明閃躲著真正的理由不講。
「那你為什麼變成一個輔導老師,還這麼好欺負」雁明一邊講一邊理所當然的夾走箴弘剛上來那份餐碗中的滷蛋,彷彿光明正大笑著對方好欺負。
「還不是大學系上的教授天天叫『我佛慈悲』,弄到我都佛系化了!」說著箴弘也把筷子伸向對方碗中的貢丸卻被對方的筷子夾住擋下,在碗裡纏鬥了一陣。
雁明放開箴弘的筷子,自己將對方目標的那顆貢丸夾到他碗裡,箴弘又開口:
「啊你還在軍中的時候為什麼放假都沒看到人,你又沒抽到金馬獎!是不是有七辣(女友)!」
「有七辣我還在這跟你吃飯?白癡!」雁明將心中那句「你要當我女友嗎?」吞了下去,那太莽撞了。
「你咧,女朋友在哪裡。不要告訴我你快三十歲還沒交過!」
「對啦!我沒交過,在室內,怎樣!」箴弘也將「等你跟我交往。」吞了回去。
「哈哈哈!你該不會是甲吧?」雁明打趣意味的亂調侃。
「屁啦!你才是甲!」
「你才是軍中每天都在撿肥皂!
「不要唬爛啦!」雁明掐了箴弘沒被打的那邊臉頰。
打打鬧鬧花費不少,吃飯環節時間潦草的結束了。天越來越暗,人潮開始瘋狂湧入,一下就擠得水洩不通,兩人原本是保持一段距離走的,後來被人潮推在了一起,好幾次指尖的觸碰,兩人不約而同地一直壓抑自己牽起對方的瘋狂想法,不停將眼神往對方的反方向轉,深怕一個對視讓自己淪陷,衝動地真的牽起對方溫暖的手。
「那樣對剛重逢的朋友來說太超過了,我又不是等他歸來的女友或老婆!」箴弘在內心尖叫。
「那樣對剛重逢的朋友來說太超過了,他又不是等我歸來的女友或老婆!」雁明在內心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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