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性短篇集 - 深夜的稀客

*本作的故事內容以及結構參考自創作挑戰「寫一個悲劇」中，作者一口一個橘子的看見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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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嘎——嘎——

成群的烏鴉劃破夜空，黑色的羽翼遮住了星光。待它們飛去，泛著黃光的滿月被緩緩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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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落在墓碑的石板上，我輕輕地敲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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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今晚將是個不祥之夜呢。」

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我獨自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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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啊，不，看來我不是一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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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也這麼覺得嗎？」

我輕拂過腳邊的黑貓，牠也回應的蹭了蹭我的手。

當然，牠是沒辦法真正觸碰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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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對牠來說真的碰到了呢？即便不是物理上的接觸。」這個想法為我帶來了小小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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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個不可思議的小東西呢。是因為小黑是墓園的守護者嗎？」

他跳上墓碑，讓我摸摸它的下巴，接著又翻過身，期待我也嚕嚕他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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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嚕嚕嚕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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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麼舒服嗎哈哈，真是拿你沒辦法呢。」

我小心的不讓手指直接穿過它的毛髮。

萬一就這麼穿過去了，總感覺有點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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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像是能理解我的心情似的舔了舔我的手。說動物有靈性的人所言不虛呢。雖然此刻的我已經無法感受到溫度，但一股暖流卻實實在在的從心中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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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有一點點難過而已，已經沒事啦。小黑真是個好孩子。」

小黑再次蹭了蹭我的手背，像是在回應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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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牠起身豎起耳朵，警覺地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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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小黑朝入口的方向伸長了脖子示意，猛的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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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啦，有訪客？」

看著地上小黑被拉長的影子，我伸起一隻腳抱住。

「哼嗯~這種時間居然有客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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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小黑真的領著一個青年人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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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身穿帽T的青年四處張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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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不到我呢。」

我有些無禮的直接用手直指著對方，對小黑說道。

搔了搔後頸，「這麼說不太對，掃墓的人本來就不該看到死者才對。」我自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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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小黑沒有理會我，而是跳回墳上，露出「誇獎我」的驕傲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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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把人帶過來了，我們小黑真棒，真了不起~」

說著我繼續摸著小黑的頭，不過同時也好奇的盯著一旁的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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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也不確定小黑是不是把人帶到對的地方來了，不過這種時候果然還是先稱讚牠吧。再說，青年不可能真的就只是盲目的跟著貓走吧，應該是有好好照著記憶裡的路線，或是看著路牌到這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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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一看，青年的手中拿著一大袋的線香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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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麼說起來的確有這種傳說呢。」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8aVL9v4t5

青年開始拆開包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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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煙火可以短暫的，」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iOPOUHsAb

打上打火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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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結上現世及彼岸這兩個世界。」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uNzpjpXDq

點燃了線香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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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過身，剛好跟我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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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

（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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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馬上把帽子向下扯了扯，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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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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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時間怎麼會跑來這種地方呢？不怕撞鬼嗎？」

我輕笑著調侃，同時指了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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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愣住沒有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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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看得見我的吧？」

我伸手在他眼前晃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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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看起來也不像是害怕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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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撇過頭，又在把帽子往下拉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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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說，真的看到了後反而開始現實逃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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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這個天氣只穿這樣你不會冷嗎？」

我說著就準備脫下外套給他。雖然不知道現在幾月了，但看著被寒風吹得彎曲的樹枝，想必不暖和吧。

不過脫到一半，又想到自己壓根碰不到對方，衣服應該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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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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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穿著吧，我不冷。」

他溫沉的嗓音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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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時間來掃墓還真是稀客呢，還是你是來測試都市傳說的啊？」

對方死死盯著眼前小小的火光，生怕看見自己似的。這麼明顯的反應多少讓人有些傷心。幽靈就這麼恐怖嗎。

雖說這附近沒有鏡子，但我能看到自己的手腳。我應該還保持著生前的樣子，而不是呈現死亡前一刻的慘狀。怎麼說也沒有可怕到需要迴避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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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有吧。」

他晃了晃手中的煙火，輕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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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幽靈先生，可以聽我稍微說一下嗎？」

不知怎麼語氣有些落寞的青年，用手按住胸口，提出了這樣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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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不解的望著他。

這大晚上的，跑來找幽靈解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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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個奇怪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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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眨了眨眼，「死人多的是時間，請吧。」我輕撫著小黑，還是給了青年一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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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點起了下一支煙花，開始說起他的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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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哥是個厲害的人。」

「他會彈鋼琴，而且是那種在鋼琴比賽拿名的程度。功課也都是校排前三，甚至被推去參加了數學競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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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運動也很厲害。爛的很厲害。」

低著頭的青年笑了出來。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OHE9TvZHP

「只要是球類運動，幾乎都是把球往上拋後自己根本打不到。跑步也是一下就喘的好像快死掉一樣。游泳的時候還能在淺水區溺水，真的很厲害。」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oN68zQe17

聽到這裡，我也忍不住笑了一下，確實是很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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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個雙面人，人前是個文質彬彬的乖寶寶，但私底下卻很喜歡鬧我，喜歡故意湊到我旁邊來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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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嘴上說著煩，但語氣卻很開心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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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個臉上永遠掛著笑容的人，似乎世界上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要緊。看到他的笑容，就會覺得不管再大的事都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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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個心思細膩的人。每次我想逞強的時候他總能看破。就算我死要面子他還是會幫我。如果我嘴硬說不會冷……他就會邊損我邊笑著把他的外套遞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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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看自己的外套，忍不住笑了。

看來眼前的青年，即便是長到這個年紀，還是沒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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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頓了一下，似乎在回憶中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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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哥哥，也是個雙標的人。」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l9Oy2Zy71

「總是口口聲聲叫我不要逞強，明明他自己也一樣。」

「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不肯告訴我。他只會笑著說『我是誰啊開玩笑，沒事的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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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時候，只能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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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哥哥是個騙子。」

「總是一個人躲在房間裡偷哭，但見到我時，又會露出燦爛笑容的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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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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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我是個膽小鬼。」

「明明什麼都知道，卻選擇……相信他的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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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哽咽，緊緊的攢著手中的線香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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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火的光，透過淚滴反射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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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多問一句的話……」

（不是的。）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MiNl7DQWy

「如果我敲響他的房門的話……」

（不是這樣的。）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SThOrIYVx

「他是不是……哥是不是……」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kLyA5p5vT

「……就不用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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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抑著的淚水以及情緒隨著一聲聲的「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爆發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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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想要替他擦去淚水，但我碰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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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你的錯啊。）

我想要這麼說，但喉嚨卻像是被緊緊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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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間，一股強光使得我不得不閉上眼。再次睜開眼時，一名男孩踢著足球從我身邊跑過。那是個我再熟悉不過，但卻想不起來是誰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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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景瞬間切換，男孩的年紀看起來稍大了些，拿著空布丁盒指著我罵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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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了，那個是我偷吃掉的。」

最後還是我去便利商店買了一個新的回來賠罪，才讓他消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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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畫面又一轉，男孩已經上國中，手中拿著一件看起來有些不符自己體型的外套……那件與我身上穿的一模一樣的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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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神來，我已經回到了墓地。恍惚的抬頭，面前是啜泣著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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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太？」我叫出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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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他抬起頭看向我。

手中最後一根煙花已然燒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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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長大了呢。」

我看著眼前身高已經跟自己差不多的青年，語氣不自覺地變得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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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我是真的已經沒事囉。」

我盡可能露出最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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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的火光逐漸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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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這麼說他會不會相信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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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太伸手想抓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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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以後想我的時候，」我輕聲說，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mCrn0qp8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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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然，他的手直接穿透了我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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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偶爾來看看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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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火的火光終究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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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呢。」他聽不見我空泛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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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眼神示意小黑。小黑從我的墓碑跳下，走到哭泣的空太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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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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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劃過了黑夜緩緩升起，柔和的將天空染上橘紅。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hVTDbVl7y

被墓碑限制住行動的我，只能目送著小黑跟空太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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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一半，空太突然像是想起什麼，轉過頭來。他用袖子抹掉眼淚，深呼吸後，眼神中流露出我生前未曾見過的堅毅。本應該看不到我的他，卻像是感應到什麼一般，徑直的盯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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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會沒事的！所以你……就算不是『沒事』，也沒關係了！」

他這麼大喊後，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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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眶有些發熱。

「啊……是這樣啊。」

久違的，我感覺到有什麼從臉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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