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像小說]靈魂的羽毛｜穿上靴子的貓 - 第7節：盜國計劃-05 (文字先行版)

下一刻，一條軟乎乎的身影探出通道口。

是一隻巨大的水囊蟲，趴在地上的高度大約到成人的小腿肚。頭部就像蚯蚓，沒有眼睛、沒有嘴巴，更沒有耳朵，僅是十分擅長挖土的圓錐形。

以一縮一伸的方式爬行，速度只比人類正常走路慢一點點而已。

牠的背上本來應該左右對稱排列的水囊袋，而現在有幾節只剩單顆水袋，有些則是一顆都不剩，推測是在來這裡的路上被人「採收」了。目前大約還有十顆左右，這也是為什麼那些人會如此興奮的原因。

這條蟲還有一半的身體還在通道裡，粗估應該將近四公尺，打破人類已知紀錄！

真不虧是莎拉研製的費洛蒙藥水，居然引來一頭極品誘餌，把所有人的目光全抓去了。

不得不說，生平第一次看到這麼大條的水囊蟲，蠕動的細節清晰在眼前，真的滿驚人噁心的，怪不得亞拿會那麼反感。

在驚呼聲中，有蟻民掏出小刀，被眼尖的守衛看到。

「喂你！你找死嗎？」守衛兇道，隨後乘著仇惡的氣勢朝那位蟻民邁步，「蟻王明明有規定，這裡的囊袋是屬於蟻王的！」

那位被喝斥的人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然後將手與小刀攤在面前，一副不想順從但也無可奈何的態度。

守衛見狀更生氣了，對著蟻民輸出一陣咆哮，於此同時，另一名戴著兜帽的蟻民也掏出一把刀，以俐落的刀法割下一顆囊袋後就往通道跑。

「法！你們這些廢物！」守衛把手中的長槍當矛丟過去。

但是技術太爛，讓槍身橫著飛出去，打到那人的背根本不痛不癢。

那人跑上階梯，守衛趕緊上前撿回長槍。

他本來想追上去，但突然想到身後還有一群蠢蠢欲動的蟻民，所以又折回來，用大嗓門警告他們不要對水囊蟲動歪腦筋。

另一名守衛還沒裝完那一堆水桶，但注意力一直望向同夥那裡，似乎是怕發生什麼無法壓制民怨的狀況。

此時正是威廉的機會，他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水囊蟲那裡，一個輕盈墊步躲到石柱群後面。

「很好，第一步成功了。」威廉的背緊貼掩蔽物慶幸。

他快速分析當前的位置到出水口之間的路線。

短短三十公尺的上坡地形，林立著許多石筍與石柱，雖然它們的縫隙有寬有窄，會增加被看到的風險，但至少從這裡直到到出水口之前，都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威廉壓低身姿先到右前方的石筍群，再輕手輕腳推進到左前方的大岩石後面。

他稍微探頭觀察一下人群的狀況，「很好，他們開始互相推擠了，如果能打起來就再好不過。」

威廉繼續朝目標潛行，趁著那些人讓叫罵聲迴盪在石錐之間，他跨出大步，連續越過兩群石筍與石柱，靠在大岩石後面。

只差五公尺就能把手伸到出水口上方，但是那裡並沒有足夠遮住全身的掩蔽物，地勢又偏高，貿然走出去的話，突兀的身影很可能會被誰的眼角餘光捕捉到。

此時的威廉好羨慕亞拿的靈職能力；按照她之前的說法，她的眼睛連看都不用看，就可以感知到後面那些人正在關注什麼，是還在吵架呢？還是察覺到異樣把注意力轉到這裡，以此判斷什麼時機可以出手。

「如果亞拿當時在場，莎拉一定會毫不猶豫指派她來執行這個任務吧。」

威廉的腦中逕自浮現出那個情境——

莎拉用她一貫自信又帶點挑釁的口吻，唆使亞拿接下任務。

亞拿一開始一定會拒絕，然後殿下給出一些合邏輯又無法拒絕的理由。

她臭著臉接下那些藥水，不用幾分鐘就回來，擺出一副「這麼簡單的事情不要來煩我」的態度⋯⋯

威廉的思緒回到鐘乳石洞窟，不小心把下嘴唇咬出血。

「該死！都什麼時候了還想這些！」

他重新強迫自己專注當下的任務，仔細聽著後方的聲音，確定氣氛依舊熱鬧。

「好，專心，倒了就回來，不用三秒鐘！」

威廉幫自己打氣，將開封的瓶子握在手中，並且把雙腿架成隨時可以衝出去的姿勢。

「大哥，你在幹嘛？」托比問道。

「你跟來幹嘛！」威廉用氣音罵道，同時趕緊向後探眼，確定沒有人跟著托比過來。

這小鬼又亮著那雙天真的大眼睛，不過他這回好像意會到什麼，聲音也跟著壓低，還勾了一點興奮的嘴角，「大哥才是，在這裡幹嘛？」

「我、這⋯⋯」

威廉一面看著前方的出水口，耳朵聽著身後越來越理智的叫罵聲，騷動就快要結束了，這也意味快要錯過任務的黃金時間。

他嘆了口氣，事情發展到這局面，只能讓托比也進入狀況了，免得這小鬼再做出增加風險的舉動。

「你應該有發現吧，村裡的大人都在忙。」威廉說道。

「有呀，只是不知道大家在做什麼。」

威廉將瓶子放在托比眼前，「為了讓村子更好，我要把這個倒進出水口，但是不能讓別人發現。你幫我把風，如果有人——」

托比一把奪下瓶子，三步併兩步跑到出水口，然後隨手一甩，將藥水潑進水裡。

動作之流暢，好像平時常常做一樣，而且根本不在乎有沒有人會看到他。

威廉看著托比一派輕鬆走回來，他闔不上嘴巴。

「我他媽連一個小孩都不如？！」這句話差點就噴出喉頭了，只是他的理智幫了大忙，馬上提醒自己任務只剩後半段。

「好，我們快回去吧，要慢慢走別被發現。」威廉說著，將托比催趕到前一個石柱群，自己隨後也跟上。

就在他們準備往下一座掩體移動時，威廉瞄到一名守衛朝這裡走來。

「該死！」他趕緊把托比拉回到自己身邊，然後把對方的頭壓得比岩石還低。

他用急切的氣音對托比說：「安靜！不要講話！」

隨著靴子踩踏岩石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威廉的思緒比毛線球還紛亂。

「被看到了嗎？還是聽到聲音？」威廉屏住呼吸，透過眼角的視野將對方的動向全收在眼裡。

那名守衛對著石柱與石筍隨意探頭，腳步也很鬆散，隨便的態度不像有明確意圖。

威廉猜對方可能只是瞄到殘影，所以過來看看，想確認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這是好機會，對方的視線只是匆匆一瞥，盲區會很多，可以利用這一點逃脫。

他不斷復盤稍早經過的掩體，可以利用的、不能利用的，又揣摩了守衛的視線角度，準備利用對方的死角移動到另一個掩體。

但腳步聲怎麼辦？

隨著守衛逐步靠近，威廉的心跳聲大到像鼓聲。

就算有路線，守衛也一定會聽到聲音；就算躲過這個守衛，也難保水邊的守衛不會看到離開岩石區的他們。

到底該怎麼做？

裝傻說自己只是來欣賞石柱的？不可能，這反常的行徑一定會被記住，等藥水起作用後，這些守衛會把這事告訴他們的主子。

「那只能⋯⋯」威廉的手摸向匕首——

狹持、制伏，還是直接殺了？

「不行！不值得動手，只要一動手整個計劃都毀了！」他立刻把手抽離拔刀的範圍，手腕上薄薄血霧也消散了，雖然他本人並沒有意識到。

於此同時，腦中浮現亞拿的拉比，是那天在房頂上對他微笑的情景；那時她用了一大篇寓言故事，想證明自己沒資格教別人怎麼變強，至於理由⋯⋯

威廉已經沒心思去回想當時她說了什麼，更不能理解自己的腦袋為何還有餘裕分心，他現在只想豪賭這一把。

將托比攬在手臂裡，準備用最快的速度越過掩蔽物，然後混進圍觀水囊蟲的人群裡，儘管根本沒多少人，但這已經是沒辦法中的辦法。

守衛走到了前一個石筍區，威廉繃緊神經，想像靈魂的能量蓄積在每條肌肉，要一鼓作氣爆發威力，把自己彈到岩石的另一側。

機會只有一次，被看見一切都完了！

守衛踏下一步。

威廉嚥下口水。

守衛抬起腳。

威廉縮緊下顎。

就在守衛要踏出關鍵的一步時，威廉突然感覺思緒瞬間變得無比清晰，時間彷彿凍結，一切都靜止了。

他能清楚觀察到守衛的眼珠，知道對方現在正在看斜前方，他們這裡形同視野範圍之外。

托比也不動了，他的表情很認真，好像以為自己在玩遊戲，並且完全相信大哥會贏似的。

連地下河道的水都不流動了，難道這就是極致專注的境界嗎？

雖然守衛下一秒鐘不會看向這裡，但難保威廉開始移動時，對方會不會被餘光殘影以及聲音吸引，但他現在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不移動的話會直接被撞見。

就在威廉要行動時，一團人型煙霧從他的身上分離出來，模樣跟「幫助者」非常像，只是不是祂，而是威廉自己。

煙霧威廉做出他預期要做的動作，也就是飛身到石柱群的彼端。

然而守衛也分離出人型煙霧，跑到威廉腳前，嚇得他倒抽一口氣。

不過那煙霧守衛並沒有理會威廉，而是朝煙霧威廉跑去。

煙霧威廉拔出匕首刺向煙霧守衛，然後雙雙消散在空氣中。

威廉感到頭皮一陣發麻，他沒有操控煙霧人，煙霧人卻做了自己潛意識會做的事。

「所以，那是未來的我們嗎？」威廉的腦中閃出此疑問，但他心底確信，自己應該是猜對了。

那兩團煙霧人⋯⋯不，是三團，因為他有瞥見托比的煙霧人被煙霧威廉攬在手臂裡，而現在的問題是——

「這是由我的意志造成的嗎？」威廉又閃出疑問，同樣的，他直覺自己又猜對了。

如此篤定的感覺，就如同早就知道自己的臂力足以扛起裝滿水的大水桶，即使以前根本沒做過。

如果剛才的煙霧人是他在專注之下創造出來的，那麼趁時間還沒重新運作、腦袋還熱著，應該可以再做一次。

於是威廉想像自己直接衝出掩體，痛擊守衛的肩頸。

煙霧威廉果然又出現了，它衝向守衛，手刀如期砍在他會攻擊的部位，守衛本人沒動靜，但守衛的煙霧人立刻倒在地上。

就在同一瞬間，威廉發現自己右邊的視野居然看到取水區的人們，他們全都分離出煙霧人，對煙霧威廉的行為做出相應的反應——

隨後威廉的視覺就恢復正常，因為所有煙霧人都消失了。

「右眼能看到煙霧人看到的東西？！」

做了兩次煙霧人威廉感覺自己的體力急遽下滑，專注力快要撐不住，靜止的時間也即將重新運作。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幫助者！」威廉在苦笑中感嘆道。

威廉解開專注力，時間的齒輪隨即在他眼裡重新運轉，眼角餘光瞥見幾根羽毛飄落。

守衛繼續踏出步伐，視線也慢慢從斜前方轉向正面，接著就會轉向他們這邊——正如煙霧守衛剛才做過的。

威廉蓄滿力量的手腳沒有用在往左或往右彈跳，而是選擇向上躍起，帶著托比直衝石柱的上端。

接著，他直覺式的將手指曲成「爪子」的模樣，充滿靈氣的指節直接挖進石柱裡，手感就像挖沙一樣順暢，聲音又小到跟流水聲疊合在一起。

威廉與托比成功掛在洞窟頂端，不僅躲過守衛的視線，連取水的人們都沒發現丁點異狀。

趁守衛走到更遠的地方，威廉利用擺盪的力道，將兩人甩到另一座石柱群上，那裡剛好有更多的掩體，可以掩護他們回到地面，再裝作沒事的樣子離開洞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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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與托比走在空無一人的通道中，朝卡撒魯村的方位前進。

托比興奮地又叫又跳，不停歌頌威廉剛才爬牆的「神技」，並且下定決心，從今天開始也要鍛鍊用手指做伏地挺身。

威廉則是看著自己毫髮無傷的指尖，回味剛才釋放出煙霧人的感覺，以及其中各種細節。

「煙霧人執行我預期要做的事，其他人的煙霧人也會做出反應，等它們消失我就能決定要怎麼做，簡直就像先看劇本一樣⋯⋯」

威廉握實拳頭，然後喜得無以復加。

「『凝視異象的老鷹』就是這個意思吧，我的靈職是『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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