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她她殺人 - 第三章: 掌中的火苗

漢娜將頭上的兩個髮圈拿下，放到房間內的桌上，沒有了髮圈的支撐，她滿頭的黑髮毫無章法的散開，原本標誌性的雙馬尾瞬間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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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髮圈的右邊是貓咪留下的紙條，攤開在夕陽的紅光旁，紙上的文字被漢娜自己的陰影給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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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一回房間後便立刻讀了紙條上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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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行字是簡單的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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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行字是明顯出自白髮少女的鼓勵和回顧她們間交易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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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行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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怦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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怦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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怦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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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的心跳聲蓋過了她腦中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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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行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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顫抖的手把紙條移到陽光下，她從紙條的開頭重新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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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行字是簡單的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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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行字是交易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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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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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強迫自己在心中讀完她看到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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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把蘿絲帶到森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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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條被漢娜揉成一球，撕碎，丟到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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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臉埋進她的雙手中，紅色的陽光被遮住，漢娜讓自己在黑暗中沈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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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知道…妳明明知道她的目的是想要拿下依可爾城…妳明明很清楚她的意思…那為什麼…為什麼還要答應她！」漢娜在心中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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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絲是無辜的，她是無辜的，跟妳不一樣，妳是個殺人犯，一個一錯再錯的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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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知道她有兩個選擇，她可以向莉亞自首，向莉亞坦承自己造成了她所面對的痛苦，這樣的話，只要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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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黑暗中看到了莉亞的臉，看到了劃過臉頰的淚水，因為憤怒而扭曲的五官，她聽到了莉亞對她的恨，對她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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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別無選擇，她能做的，她可以做的，只有完成自己與白髮少女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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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諒我，蘿絲。」漢娜緩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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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住臉的雙手落到了大腿上，漢娜重新面對現實，然而黑暗沒有消失，消失的是夕陽賜予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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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這麼久的時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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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站起身，在眼睛適應黑暗後推開房門，已經有人把走廊的油燈點亮了，漢娜用在油燈中舞動的火焰將自己房間內的蠟燭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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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持著蠟燭的漢娜緩步走向大廳，她盡可能的放慢腳步，好讓自己思考，她想了一遍又一遍，然而每一次的結論都是一樣的，她沒有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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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雙腿還是把她帶到了大廳，碩大的餐桌旁只有莉亞，艾瑪蘿德和薩菲坐得疏遠的身影，莉亞對走進的漢娜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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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妳有好好休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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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小姐，謝謝您的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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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妳還有力氣可以說謊，那我也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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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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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臉上的疲憊一點都沒有變喔，算了，妳快去廚房幫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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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漢娜趕緊走去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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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前，漢娜轉頭望向莉亞，她的小姐正在跟艾瑪蘿德聊天，莉亞無視了艾瑪蘿德的眼色，依舊有聲有笑的說著話，或許其他人覺得很厭煩，但漢娜喜歡這樣的莉亞，她想要陪著她的小姐，一起度過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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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咬住了嘴唇，阻止了即將來臨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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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她，值得嗎？」漢娜的內心明知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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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灰雲慢慢地從彎月的邊角旁飄過，白色的月光暫時從森林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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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塊沒有樹葉遮擋的空地上站著兩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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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位女子的黑髮像是樹根一般，毛躁的髮絲從各處刺出，她站在原地不動，肩膀縮緊，一隻腳在地上打著拍子，在她的後面是一位紅髮女子，和黑髮女子的髮型不同，火紅色的短髮在耳垂邊被整齊的剪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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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不時吹來的風使得兩人的頭髮各自在空中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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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妳說的地方就是這裡嗎？」紅髮女子的聲音打斷了兩人保持著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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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轉過身，手上的油燈照向蘿絲「不，還有一小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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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絲被漢娜手上油燈的強光逼得咪上了眼「好，那我們趕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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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將油燈放下，在鏽跡斑斑的油燈降落在地上的同時，黑暗奪走了漢娜面無表情的臉以及透漏出她真實情感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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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先休息一下吧！我有點累了。」漢娜說道，她的背靠在附近的一顆巨石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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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妳才走這麼一小段路就累啦～」蘿絲走到巨石旁，將她手上的油燈放到石面上，紅色的火光點亮了漢娜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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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妳到底還要多久？！」和臉上的冷靜不同，黑髮女僕在心中嘶吼，她在等待，等待著白髮少女會在剎那間使蘿絲在她的眼前人間蒸發，就如同安德魯那樣，然而，白髮少女沒有回應漢娜在心中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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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飛快的過去，蘿絲說道「漢娜，妳休息夠了嗎？我們趕快找到妳說的那間木屋，我想回城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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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漢娜撿起地上的油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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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到底還想要什麼？我已經照妳的意思把蘿絲帶到森林裡了，妳不是說會幫助我嗎？」漢娜對著內心的空洞問道，她的雙眼露出了從動作和表情看不出來的情感-被憤怒包裹住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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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帶領著蘿絲走向森林的更深處，漢娜不知道在前方黑暗中等待著她的是什麼，她只能盲目的向前走，用穩健的步伐和安然的表情來騙過她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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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確定妳說的那棟木屋是梅森大人的嗎？」蘿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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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確定，但如果是妳的話，一定能分辨出木屋的主人是不是梅森大人的。」漢娜說道，她沒有回頭，雙腳的步伐也沒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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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梅森大人居然有可能會在森林裡有一棟木屋…不過這也解釋了為什麼他沒有準備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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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很清楚自己走的方向是到不了木屋的，事實上她根本不知道木屋的確切位置，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前走，直到白髮少女滿意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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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意…？嗯，對，那位少女現在一定笑得很開心吧？興奮地看我的笑話，笑到嘴都闔不上了……她到底還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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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繼續朝著森林的心臟走去，漢娜可以感受到蘿絲的困惑，即將要演化成懷移，而懷疑則是會成為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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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漢娜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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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蘿絲是對的，她應該要感到害怕，她信任的同事，更何況是對她談笑的女子竟然要陷害她，要至她於死地…不公平，這對蘿絲不公平，她相信我，她願意跟著我在深夜進到森林裡，我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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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採過地上雜草，弄亂了點滿顏色的花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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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到底還要等多久，我把蘿絲帶來了，拜託，求求妳，我做了這麼多…」心中的嘶吼退化成哀求，地形變得崎嶇，路上多了好多倒下的樹木以及岩石，她開始喘氣，心跳逐漸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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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下一步就是懸崖的邊緣，她會毫無感覺的踩到空中，然後筆直的墜落到山谷的底層，被大地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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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繼續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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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伐跨得越來越大，手上拿著的油燈也晃的越厲害，油燈發出的火光在黑暗中晃啊晃，漢娜的眼珠跟著光線上下左右的擺動，整個世界彷彿是在震動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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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走一段距離漢娜都會往後看，希望背後的蘿絲會跟薩菲的馬一樣消失無蹤，然而蘿絲總是出現在她的眼裡，那雙閃閃發亮的黃色瞳孔回看向自己，蘿絲一句話都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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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我…救救我…」漢娜在腦中重覆地說著這三個字，所有的嘶吼，懷疑，恨與哀求，被磨成粉末，拋到了心靈的峽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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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繼續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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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從面前吹來，帶來了水流動的聲音，樹木一棵一棵的減少，最終眼前的樹全都消失了，視野變得遼闊，方圓百里內沒有任何一間木屋，漢娜腳前的土地向下傾斜，而在最最底部是一條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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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條純黑的溪流，水流莫名的平穩，水面像是鏡子，映照著天上的彎月，上游流下一陣陣白色的泡沫，快速地劃過了水面直到它們停在彎月的倒影上，泡沫聚集在一起，暴食著彼此，原本小小的泡沫融合又融合，蛻變成了一顆巨大的氣泡，氣泡從水面上鼓起，頂端指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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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一顆蛋，氣泡上出現了裂痕，隨著每一秒過去，裂痕快速地增多，正當氣泡本身要被裂痕完全蓋住的同時，氣泡無聲的爆開，沒有造成任何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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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泡消失後，在水面上留下了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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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低呼一聲，看向天空，頭頂上的月亮依舊只是一抹笑容，然後水面上的倒影卻是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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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水面是無星的夜空，月亮的倒影比真身還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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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妳。」漢娜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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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白髮少女反白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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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條溪流只是她的一顆眼珠，漢娜終於見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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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我把蘿絲帶來了！」漢娜對著溪流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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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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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妳快一點！妳有沒有在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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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會幫我嗎？不是在紙條上寫著把蘿絲帶到森林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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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之間可是做了交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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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髮少女的眼珠沒有回應，然而漢娜的眼角看到溪流的兩邊微微的閃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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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數不清的石頭，鋪滿在溪邊以及通往溪邊的斜坡上，石頭被水侵蝕成了圓滑狀，石頭的表面光滑，反射著月光，閃爍的表面彷彿裡頭藏著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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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用來殺死梅森的石頭跟這些長得幾乎一摸一樣，白髮少女給她的石頭一定是取自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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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間，漢娜明白了白髮少女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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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驚聲尖叫，雙手在空中亂揮，轉身準備跑回依可爾城，但在起步前她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蘿絲，黃色的眼睛寫滿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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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在原地結凍，雙腿像是插進了土裡，她看著蘿絲一步一步向前，眼中的恐懼不停的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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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漸漸地轉成了另一種情緒，那是無私的悲傷，那是犧牲自己笑容的奉獻，那是同情，蘿絲的眼中是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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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絲走到漢娜的面前，雙手抱住了漢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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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聞到了蘿絲的氣味，廚房裡的油煙味，蜂蜜的甜味和淡淡的汗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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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沒事吧？」蘿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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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將油燈放下，僵硬的手繞住了蘿絲的身體「妳…都聽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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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住蘿絲的兩隻手鑽到火紅色的短髮中，指尖刺進了蘿絲的頭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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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絲因痛而低吼一聲，從漢娜的手中掙脫，兩人各自退了一步，漢娜瞪著蘿絲的五官，尋找著它們主人表達出來的情緒，她沒有找到任何情緒，卻發現蘿絲瞳孔的黃色跟蜂蜜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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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眼裡還會是同情嗎？」漢娜將心聲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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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在乎了，她已經理解白髮少女的意思，她瞄了黑色的溪流一眼，滿月的倒影烙印在水面上，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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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的時候在街頭流浪過，妳知道嗎？」漢娜的嘴巴開始訴說自己的童年，雙腿則是一步步的走離溪谷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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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莉亞小姐收留我為女僕的，我陪著她在老家的莊園長大。」漢娜停下腳步，她和溪谷把蘿絲包在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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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點時間後蘿絲問道「妳的父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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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父母也沒有家人，所以我沒有家，不過小姐說她的家就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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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踏了一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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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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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用道歉，如果真要道歉的話，那也是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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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又踏了一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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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絲困惑的看著漢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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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邊吹來了一陣微風，蘿絲的短髮被風吹起，聞到了風中帶著溪流的潮濕，那一瞬間她發現自己離背後的溪谷有多近……然而已經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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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用全身的力氣撞在蘿絲的身上，她感受到從蘿絲肺中竄出的空氣打在她的頭上，漢娜跌倒在地上，而蘿絲則是墜落到溪谷之下，她聽見了巨大的撞擊聲，不像是人落地的聲音，更像是一箱不重要的物品被工人隨便扔到地板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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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地上的漢娜撿起油燈，藉著火光看向溪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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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見了蘿絲一動也不動的身體，黑色的溪水幾乎淹沒她的臉，漢娜將眼睛閉上，然而突然傳進耳朵的水聲使她再次張開雙眼，倒在水中的蘿絲站起身來，瘋狂打水的四肢激起了一陣又一陣的水花，在白色的水花之中，她游到了岸邊，雙手呈大字型的抱住了數不清的鵝卵石，溪水在她的腳底板旁怒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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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條溪流都在翻騰，像是暴風之下的海浪，箭矢一般大的水滴打在蘿絲的背上，她的指甲插進了石頭與石頭之間縫隙，掙扎地往上攀爬，她每動一次鵝卵石就會滾下，掉進了溪水的血盆大口之中，她與溪谷頂端的距離一點一滴的縮減，沾濕的雙腳一次又一次的從光滑的石面上滑落，蘿絲的腿有如在空氣中奔跑一樣，不停的揮舞，才剛找到立足點又馬上滑落，揮舞，滑落，揮舞，滑落，永無止境的輪迴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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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在石縫之間的指節變得蒼白，手臂上的肌肉緊繃住，蘿絲大聲地喘著氣，接著整片溪谷上的石頭開始滾下，一顆顆的鵝卵石砸到她的身體上，她的頭，臉，手和軀幹多出了好多道的傷口，然而她的雙手沒有放棄，直到連手邊的石頭也開始鬆動，蘿絲從溪谷落下，掉進了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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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撞擊聲再一次傳進漢娜的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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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的腦袋一片空白，她連怎麼從地上站起都忘記了，她想要閉上眼睛但接下來的畫面卻使它們睜到了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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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絲第二次的從水中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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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溪水流進了身上的傷口，大紅色的鮮血被水稀釋成了淡紅色，帶著傷的雙手抓住了石頭，鬆脫的指甲插進了石頭後的泥土，蘿絲朝著天空的方向攀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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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句話都沒有說，沒有哭，沒有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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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絲爬過了溪谷的一半，然而一顆砸在膝蓋上的石頭使她跌落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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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撞擊聲重重地打在漢娜的耳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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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用手遮住了耳朵，她終於想起了移動身體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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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來，放棄吧，我求求妳了！」漢娜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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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絲沒有停下，反而再一次的從水中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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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堅強…跟我不一樣…我是個十惡不赦的膽小鬼…她值得活下去…她值得…」漢娜分不出這是她腦中的想法還是從喉嚨發出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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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唯一分得出來的是蘿絲的輪廓和在她四面八方的黑暗，像是一大群蚊蟲啃咬著蘿絲的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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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絲保持沉默的爬上了斜坡，她的指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鮮血，然而這並沒有阻止蘿絲抓緊石頭，她緩慢地上升，比之前都還要慢，從斜坡上滾下的石頭卻加快了速度，一顆石頭打在了膝蓋的傷口上，那條腿瞬間失去了力氣，軟趴的掛在她的軀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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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從地上站起身又馬上跪下，她看著緊抓住石頭不放的蘿絲，在黑暗中她看不見蘿絲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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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她。」漢娜心中響起一道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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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跪在地上求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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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顆石頭滾落，打在了蘿絲的額頭上，血從額頭上流出，她的雙手不自然地放開，蘿絲從斜坡上摔下，她的後腦勺砸在一塊岩石的表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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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想要遮住耳朵但是太遲了，巨大的撞擊聲第三次的傳進了她的耳根，捅進她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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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到處都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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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絲彷彿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才剛站起身來卻又倒在地上，一隻手扶著頭顱，另一隻手在眼前的空中來回揮舞，跛著腳，單腳跳一般，龜速的往斜坡靠近，沒有受傷的那隻腳在一顆石頭上絆倒，整個人撞在地面的石頭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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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曾經看過這樣的畫面，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那是在一片用紅磚頭和鐵組合而成的森林裡，當時的天氣是晴朗的大白天，可是從煙囪排出的陣陣黑煙擋住了藍天的廣闊，白雲的悠閒和太陽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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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時不知道自己幾歲，只知道她是一個孩子，因為孩子的工資是成人的一半，那時的她負責整理工廠的外圍，儘管有磚塊隔開了工廠的內部以及外部，漢娜都會聽見工廠裡面的機器不停運轉的聲音，如同一隻怪物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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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漢娜偷偷在午餐時間溜出，跑到街道上，街道上除了她之外一個人都沒有，漢娜從窗戶裡向內看發現街道兩邊的房子裡空空如也，她的口袋裡是一把銅幣，她把手伸進口袋，在錢幣中轉呀轉，銅幣發出了鈴鐺般清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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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真是幸運。」漢娜想道，她的小腳跨出的步伐越來越大，到最後變成是用跳的，為的是要在街道變得擁擠之前到達她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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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的地是在工廠區邊界的一處公園，那座公園是這座城市中最大的，茂密的樹木使得大部分的人都把那座公園當成是森林，但和普通的森林不同，公園裡沒有狼或是蛇這樣具危險性的動物，這使得公園裡的遊客很多，或多或少也增加了公園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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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園裡有一座湖泊，清澈的水中是數以萬計的魚，在湖岸上總是會有一位賣魚飼料的老太太，漢娜是這位老太太的熟客，因為漢娜最喜歡做的事就是餵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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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飛快的穿過了一個又一個路口，閃過了幾輛趕路的馬車，在快要抵達目的地前，她將腳步放慢，雙眼看向路面上，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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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園之前的這一段路是以路面上坑洞的數量之多而惡名昭彰，任何熟悉工業區的人都知道在這裡要眼看路面，否則鐵定會跌近坑中，如果是平常的日子，不會有人在這段路上逗留，但今天一點都不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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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的中央是一個小女孩的身影，身高比漢娜高一些，身上穿著藍白相間的洋裝，在褐色的長髮上綁著一條緞帶，她的雙手遮住了自己的臉，漢娜看到女孩後第一個浮出腦海的想法是「好精緻，就跟精品店玻璃櫥窗後的陶瓷玩偶一樣精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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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好奇地走向那位女孩，眼睛緊盯著她，漢娜很幸運地沒有跌近其中一個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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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發現到漢娜朝著自己走進，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她轉頭跑走，然而才剛起步，她的腳就踩進了一個坑洞的邊緣，她的重心不穩，整個人跌近洞裡，洋裝上沾滿了爛泥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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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連忙跑到女孩的身旁，用兩隻手把她從坑洞裡拉出來，在將小女孩從坑洞裡拉出後，漢娜終於看清了女孩的臉，她的臉上都是泥巴，但她的長相卻是漢娜永遠不會忘記的，在以後的十幾年間她將會無時無刻的陪著這張臉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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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妳。」小女孩說道，雖然渾身上下都是爛泥巴，但她的語氣中依然帶著不同凡響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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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手伸到漢娜面前「我的名字是莉亞．海曼．寧浦頓，寧浦頓家族的第十二代長女，第四十屆兒童演說比賽冠軍，第四十五屆貴族兒童音樂發表會亞軍，不用擔心，我的家族一定會好好賞賜予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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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握住了莉亞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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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手牽著手一起抵達了公園的湖畔邊，用著跟老太太買來的魚飼料餵著湖中的魚們，莉亞告訴了漢娜很多事情，像是她其實是迷路了才會出現在那條路上，還有她有多討厭她的女僕們，漢娜也告訴了莉亞關於自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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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水上閃著來自天上的陽光，而在這座公園裡，漢娜暫時逃脫了工廠的黑煙，重回到藍天白雲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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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亞的手摸進了漢娜的口袋，裡面原本的銅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塞得滿滿的魚飼料，莉亞抓滿了一把，小手在空中一揮，飼料灑在了湖面上，水中的魚們爭先恐後的游上水面，甚至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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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亞開心的拍手叫好，抒發完自己的情感後，她看向坐在草地上的漢娜，突然問道「妳要不要當我的女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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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回看向莉亞，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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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妳要不要當我的女僕？在我這次搞失蹤之後，原本的女僕們一定會被解僱的，所以我身邊就空出一個位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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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所以妳其實沒有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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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或許有，或許沒有，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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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亞又餵了一次魚「漢娜，妳覺得呢？想要來寧浦頓家的莊園工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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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僕都是在做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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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打掃啊，煮飯啊，當然還有照顧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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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亞搓搓漢娜的手「嘻嘻，像是餵我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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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跟餵魚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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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對，不過妳只能餵我喜歡吃的，怎麼樣，很簡單吧？」17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WyGQAWep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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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是我跟那個老頭…工廠主人簽了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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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的，我們家是那傢伙的第一大股東，只要隨便說一說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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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亞看著漢娜，臉上帶著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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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也笑了，張開嘴答覆她的莉亞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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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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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體好像是被冰凍一般，一動也動不了，唯一能稍微轉動的只有兩顆眼珠，她瞪向莉亞，想要向她求救但眼前的一切，連同莉亞在內都像是被冰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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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亞的動作僵化，看著漢娜的雙眼失去了精神，她的微笑凍死在臉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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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隨著風一起搖擺的小草現在站得筆直，湖中的魚被鎖在了原地，牠們的嘴張到最大，還在等待著從兩人手中揮灑而出的飼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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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毫無預警的消失，彷彿一名巨人將天上的火球吹熄，整個世界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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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整座公園開始變形，草地上爆出了一棵棵大樹，湖泊像是跟麵包師傅手底下的麵糰一樣被拉到了最長，水的兩邊疊得越來越高，然後被跟植物一樣長出來的鵝卵石蓋滿。

漢娜也開始轉變，她的身體如同一顆汽球一般的沖大，所有她不想記得的事物再一次的灌進她的身體，她手上的鮮血，梅森的死，蘿絲的痛苦以及對莉亞撒下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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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回到了月黑風高的森林中，回到了漆黑的溪流旁，回到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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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現實中多出了一個事物：莉亞，還是小孩子的莉亞站在漢娜的身旁，臉上的微笑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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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激動地抱住了小莉亞，她想要緊緊抱住懷中的女孩卻又害怕傷到她，漢娜閉上眼睛，用身體來感受和感謝小莉亞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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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對不起妳，是我殺了梅森，是我害妳受了這麼多苦，那時梅森衝向我，我一急之下殺…殺了他，都是我的錯，莉亞，妳一點錯都沒有，妳從來沒有錯過，一直以來錯的都是我。」漢娜喘著氣，眼淚從緊閉的眼皮下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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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莉亞的沉默是漢娜的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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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在黑暗中哭了不知道多久，在黑暗與哭聲的籠罩之下，漢娜的腦袋飛快的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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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莉亞會在這裡？為什麼她變得這麼年輕？」漢娜在腦海中一直重複的問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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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瘋了。」漢娜將所有問題的答案大聲說出。

她的雙手放開，發現自己的懷中什麼都沒有，莉亞只不過是她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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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亞不會在聽到她的自白後還保持沉默，莉亞會罵她，打她，她的憤怒會點燃整座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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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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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顆石頭掉進水中的聲音，漢娜從思考中甦醒，她撿起地上的油燈，裡頭的火焰頑強的燃燒著，她將光照向聲音的源頭，溪谷的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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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將黑暗驅離，她看見了一塊枯木，很剛好的立在鵝卵石堆上，那塊枯木分成了三節，由上而下數來的第一節是三個中最小的，枯木上有四根樹枝，一對長在第二節的前端，另一對長在尾端，構成了第三節本身，尾端的樹枝特別的長還插進了石頭堆中，前端的樹枝則是插進了斜坡上，樹皮原本的顏色明顯的褪去，發著毫無生氣的蠟黃色，在第一節的頂端上有幾片紅色的葉子，但在漢娜注視數秒後，她發現那些不是葉子，更像是某種羽毛或是毛髮，在毛髮之下是遍佈著皺紋的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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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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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顆石頭掉進水中，這次是從上半部的樹枝旁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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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的注意力轉到樹枝與石頭的交流處，她赫然發現樹枝正慢慢的移動，不，不是樹枝，這世界上沒有任何植物能夠像這樣移動，眼前的這塊枯木是某種生物，在下一秒，枯木的第一節裂開兩個等大的洞口，洞中是黃色的微光，如同蜂蜜一樣的黃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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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漢娜明白自己正在看的是什麼，她正在注視著的生物是蘿絲，不是她熟悉的那個充滿活力的蘿絲，而是一位蒼老，乾瘦和喪失了一切的蘿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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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絲的兩隻手在石頭堆中做出攀爬的動作，有如演戲一般，她的兩隻手緩慢的動著，但其餘的身體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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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到底過了多久的時間……妳怎麼會變成這樣？」漢娜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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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絲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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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死了。」漢娜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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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她只是行屍走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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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的左手伸進油燈之中，手掌包住了裡面的火焰，感受到了火的溫暖，她慢慢的，就跟蘿絲一樣，把手掌闔上，在熄滅之前火焰的高溫刺痛著漢娜的手，像是一隻窒息前的小動物反咬一口抓住牠的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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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重回到了黑暗中。

不，她根本沒有離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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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頭也不回地向依可爾城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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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絲為什麼到死都沒有放棄活下去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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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愛人嗎？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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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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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彷彿可以在黑暗中看見蘿絲的母親，一樣的紅髮和黃眼，臉上多出了滄桑，身材或許胖了點，她對蘿絲來說一定是位很溫柔，很負責任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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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蘿絲母親的身旁是好幾位小孩子，蘿絲的弟妹們，他們永遠都等不到回老家的蘿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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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摧毀了一個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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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嗎？」

漢娜回答不出自己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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