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X光》 - 33 往日面紗的揭露

各項檢查的結果已經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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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恩站在奈森旁邊，拿起病歷資料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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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活到現在也是很稀奇，身體都差不多要壞光了還有力氣打小孩。」奈森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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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米勒（John．Miller）——男，50歲，因長年酗酒、藥物濫用影響腦部結構進而導致幻覺及妄想，多重器官有衰敗狀況，加上長期雙向情感性障礙合併症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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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他聽說約翰．米勒的妻子自殺，之後便開始酒精與藥物濫用，對著家裡的兩個小孩動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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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說，媽媽自殺是很自私又愚蠢的行為，他不准我也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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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那個孩子班傑明．米勒（Benjamin．Miller）是這麼說他父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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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的我，跟死了又有什麼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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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恩搖搖頭逼自己回過神，今天那名受虐女孩柔伊．米勒（Zoey．Miller）會來到警局，他要替她評估庭審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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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坐在審訊室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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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被推開，他轉過頭看向門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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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女孩坐在輪椅上，由社工推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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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路西恩開口：「醫生，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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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剪了一頭黑褐色短髮，綠色的雙眼疏離冷淡，蒼白的臉上都是瘀青。她現在的模樣居然跟當年他哥哥相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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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都長這麼大了⋯⋯」路西恩先是略帶驚訝地說道，接著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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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年14了，也長高了，但不妨礙他打我。」她面無表情、平淡地說，身上沒有一點那個年紀會看見的天真無慮，路西恩看著她，心底泛起一陣陣心疼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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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次看見女孩是她11歲的時候，現在已經上了中學，他不記得那件事已經有過這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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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那時妳暫時跟親戚住在一起了，後來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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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天天來找我，常常往我阿姨的家丟酒瓶、大吼大叫，時間一長所有人都受不了。」柔伊．米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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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他們讓他把妳帶回去了嗎？」路西恩皺起眉頭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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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伊搖搖頭：「沒有，那時他們起了強烈的爭執，叔叔阿姨都受了傷，最後他們說他們真的沒辦法再留我，所以最後我進了收養機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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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還是找到了我，很奇怪對吧？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明明嗑藥嗑成那樣。」柔伊嘲諷的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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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明不愛我們，卻不准我們去死，也不准我們離開。」她垂下眼看著自己骨折的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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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伊抬眼緩緩地說：「墨菲醫生，當年不只你被他追著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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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她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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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她當年也拼命想逃離她父親，但約翰．米勒對他們的執著近乎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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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訝異，妳還記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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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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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歲那年的路西恩還不算是一個從業多年的醫生，但自從進了精神病院就職他便一下子在該領域有了成績，一切都發展得十分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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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2月25日，一名19歲的青少年被送來病院，是由路西恩負責治療並且評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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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開我！你們不能阻止我！」班傑明．米勒躺在床上手腳被綁住，他兩手手腕內側上的幾道刀痕正冒著鮮血，他情緒失控地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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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沒先送一般醫院治療傷勢？」路西恩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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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過了，但他被簡單的治療後請離了，手上的傷是後來他又自己用的。」護理人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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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常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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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傑明隨著鎮靜藥物慢慢退去，他也醒了過來。待他醒來後路西恩進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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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傑明，我是路西恩．墨菲，是你的醫生。」路西恩輕聲地向對方自我介紹，在一旁拉了椅子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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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傑明沒有回應他，只是靜靜地朝已經關緊的窗戶的方向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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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戶是鎖起來的。」路西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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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傑明轉過來看他。他是一個長相十分清秀的男孩，黑棕色的中長髮，碎髮蓋住了他的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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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狀況還好嗎？會覺得不舒服嗎？」路西恩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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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傑明沉默的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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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的幾天，他都不太跟路西恩說話，也幾乎不吃飯，明顯的情緒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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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路西恩都會耐心地時不時跟他說說話，即使他不太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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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近一週，他慢慢會回話甚至主動說話，也會參與病院的團體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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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這兩天去了手工藝課程還有羽球活動，覺得怎麼樣呢？」路西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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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錯啊，至少這裡沒有白痴老師，還蠻好玩的。」班傑明聳聳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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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的時間裡，他都是比較積極的，不過也會突然地情緒低落，呈現憂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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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時真的不懂我爸到底想要我怎樣，我活著不是、死了也不是，真的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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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頭來，他只是想找人怪罪而已，我媽會自殺還不是因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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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傑明說完後突然抬起頭站起身：「等等，我想到我有東西要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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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傑明從他放在床上的一本書裡拿出一個手作掛繩，拿給路西恩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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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是由幾隻塑膠軟糖小熊與小花串在一起的手機掛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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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愛！看起來你很擅長這個。」路西恩拿起那個掛繩，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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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班傑明露出開心的笑容。「那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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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嗎？」路西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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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第一次做這種東西，如果你不嫌棄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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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我很開心。」路西恩從口袋拿出自己的手機，將掛繩裝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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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過後，路西恩的辦公桌上開始慢慢出現各種手作物：史萊姆、拼豆吊飾、拼貼畫、流體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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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你這是家裡有小孩了嗎？我記得你還沒結婚啊？」實習醫生助理看著整排的手作物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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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恩失笑：「不是啦，是我的病患做的，我覺得很可愛就通通擺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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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是班傑明對嗎？那孩子很討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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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快轉到班傑明住院滿六個月，路西恩與其醫療團隊評估他的狀況已經好轉不少，正打算讓他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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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班傑明．米勒的病症發作！」護理人員推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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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恩立馬趕往班傑明的病房，發現班傑明的手腳、臉都是抓痕，好幾道已經抓出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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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都不是真正的關心我！」班傑明被兩旁的人員抓住了手，他流著淚掙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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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恩呢？路西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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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這裡，沒事了、沒事了⋯⋯」路西恩上前安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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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班傑明又繼續待在這家病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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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傑明，你身邊有不錯的朋友嗎？」路西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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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啊，但有一些不知不覺就疏遠了，有些就只是玩在一起，一起喝酒騎車去街上打打架，在他們身上我找不到想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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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很謝謝你這麼關心我，醫生。」班傑明向路西恩投來感激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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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恩原本將更多時間投注在這個病患身上，想知道為何他的狀況會突然惡化，但他卻突然明白，也許班傑明根本不想離開這裡，並且班傑明對自己開始有了一些莫名的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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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試圖開始建立起界線，但他也明白不能夠遺棄他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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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班傑明察覺到他的距離稍微拉遠，就會嘗試自殘、哭喊著要結束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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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恩一次次站在班傑明的床邊，在這個孩子想盡辦法傷害自己之後，被施打鎮定劑昏睡過去時，他看著他，內心第一次產生了一股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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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傑明望著路西恩：「只有你會這麼關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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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感激的話語，在路西恩聽來卻是一種無形的壓力。他不能夠同時接下其他病患，他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去顧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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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恩將不能夠放棄病人的宣誓謹記於心，內心卻開始逐漸感到壓力和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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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偏偏班傑明又是個心思細膩的患者，他能捕捉到路西恩眼中退縮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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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2月2日的前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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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以為你會是我的家人，但你跟他們都一樣。」班傑明靜靜地望向他，眼裡沒有任何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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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相信我是真的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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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西恩離開病房，門關上的前一秒，他聽見了班傑明這麼說。那句話很輕很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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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他照樣來看班傑明，觀察著他的情緒、行為舉止，對方並沒有太多情緒起伏，他仍會回應路西恩的話，也乖乖吃了飯和藥，去了團體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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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路西恩在開往回家的路上，路上下起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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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手機鈴聲響起，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上面寫著病院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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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恩在那時突然感到一陣不安，心裡隱隱覺得有什麼事發生了。他將車停在路邊接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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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菲醫生！班傑明．米勒跳樓⋯！目前已經送往附近醫院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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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裡傳來護理人員急切顫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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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恩的腦袋一頓嗡嗡響，他急著趕往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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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外頭，病院的護理人員看見他來便跑向他，她臉色慘白的說：「醫生⋯我⋯我們明明查看過他了，但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偷了鑰匙，開了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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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恩定了定神，安撫對方：「沒事，妳先冷靜一點，我先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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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恩快步走進急診室，詢問了櫃台人員後走到診間外頭，他看見了一名中年男子與一名小女孩站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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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男子轉過頭來正好與他對上視線，這時醫生從急診開刀房走了出來，詢問他們是否是家屬，在那時他知道他們便是班傑明口中的父親與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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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醫生無奈的搖搖頭，正式向他們宣告班傑明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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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恩站在一邊沈痛地閉了閉眼，全身的無力感和罪惡感侵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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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男子低下頭，握緊了拳頭。一旁的小女孩聽了之後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大顆的淚珠從她的臉頰不斷滑下，因為哭得太用力，整張小臉都跟著漲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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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準哭！妳哥哥就是個廢物！只有廢物才會選擇自殺！全都跟妳媽一個樣！」那名男子搧了小女孩一巴掌，大吼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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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恩見狀立即上前制止，卻被對方用力推開：「你也是！無能的醫生！」對方湊上揪住路西恩的衣領，繼續吼道：「他都已經在精神病院了還能自殺？你沒治好他，肯定是你害的！你要怎麼賠償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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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賠償？這個時候自己的父親只在乎這個嗎？他將拳頭揮向班傑明的時候有想過這些嗎？在班傑明住進病院時，作為父親的他不就是在某個角落吸毒嗎？路西恩覺得既可笑又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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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保全趕來將約翰．米勒拉開，他掙扎著對路西恩再度吼道：「我不會放過你！都是因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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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家的，腦袋裡一片空白，卻不斷有不同的聲音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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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沒有更加仔細地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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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你明明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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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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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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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班傑明死後的那天起，他的父親約翰就每天來到病院外頭大呼小叫，甚至砸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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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恩．墨菲！出來！殺人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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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他趕都趕不走⋯⋯」實習醫生助理在一旁苦惱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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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米勒就算被警察帶走還是會再回來，某一天開始他往病院建築潑上紅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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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恩已經忍無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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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了樓直直走向約翰．米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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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請你不要再騷擾我了嗎？你打擾到這裡的人了。」路西恩壓著怒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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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跟你跟到天涯海角。」約翰不以為然，他靠近路西恩，在他耳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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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他回到家後，被對方的話語影響，本就因為班傑明的事情難以入眠，現在即使累得不行睡著後也會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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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夢迴間，他會在半夢半醒的時候聽見班傑明的聲音，接著會看見他用著好笑的語調模仿在團體治療時，其他病患分享心得的樣子，或是形容他之前是如何跟妹妹一起在夏天時捕蟬，將畫面生動地描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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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班傑明開始七孔流血，幽怨地望著他：「為什麼⋯⋯連你也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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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是他倒在血泊中的模樣，但他根本沒有親眼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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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嚇出一身冷汗，便再難以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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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的失眠、夢魘，白天的威脅以及引來的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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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持續了好幾個月，他的精神和和身體的狀況每況愈下，工作也逐漸變得困難，他發覺到自己不能再這麼下去，決定要尋求諮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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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內的心理諮商師建議他也許該暫停工作，他思考後聽從建議，提了離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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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這應該能夠減少約翰對他的騷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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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他聽到外頭有些聲響，他撐起疲憊的身軀打開窗簾往外頭看，發現幾個住戶在他家門外交頭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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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疑惑時，他走出門，回頭看見自己租屋處也被潑上刺眼的紅色油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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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色難看地撥了電話請人來處理油漆。但是他並沒有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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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開始覺得真的是自己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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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約翰．米勒時常叫囂，擾亂附近居民清淨，也會被警察帶走，但因為路西恩沒有提告或是聲請限制令，所以他總是能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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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事情越鬧越大，這件事上了網路新聞，媒體也會未經允許的拍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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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恩因此時常待在家，他看著鏡子裡頹廢憔悴的自己，他很努力想讓自己變好，但是一直自己一個人撐著似乎也不是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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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不想讓其他人看到他這個樣子，於是他嘆了一口氣，撥打電話給爺爺奶奶。明明最不想讓其擔心的就是家人，但這種時候他真的很想回到家人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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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奶奶接到電話後很快地帶著一些朋友來到紐約，協助路西恩解決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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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給了約翰．米勒一筆錢，要他簽署協議，不得再靠近路西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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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如何？這人拿到錢後還真的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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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恩搬離了那個地方，暫時回到老家休息了一段時間，才慢慢振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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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9月，他重回紐約市，開啟全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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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恩從此將這段記憶拋諸腦後、封存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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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想，幾年後這段記憶硬生生被挖了出來，帶著細碎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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