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帝國 - 第二節　泣別母校

半小時後，武正夫拿出在體育老師屍體上找到的銅哨，“嗶嗶＂吹了兩聲，人群便向校門口集結。

鍾求下令：“沒有特殊任務的人都進方陣。＂

李健瑞和幾個學生扛著一堆管子從食堂出來道：“鍾求，這是我們剛發明的武器，你看看。＂

鍾求接過一根管子，觸手涼涼的顯然是金屬材質，長四米多，濕漉漉的還滴著水。管子一頭被鋸成尖銳的斜口，斜口後面每隔一掌距離還鑽了鉛筆粗的孔。

“這是我們從食堂拆下來的水管。＂

“你們是想……”

李健瑞立即示範：把鋼管尖端斜指前方，尾端放在地上用腳踩住：“怪物沖陣的時候，可以把它們從桌板之間伸出去，嘿嘿……”他笑得有點殘忍：“這些孔是用來放血的。＂

想像自己是怪物，對準這條管子猛沖的後果，鍾求不禁渾身一冷：“好，很好！多弄幾根！＂

“沒問題，就是鑽孔比較費勁……”

正說著，一個女生抱著一個小小的血淋淋的屍體過來哭道：“鍾求，我要帶上小妹。＂

鍾求無語。他已盡力勸說大家放弃親友的遺體，但對那些堅决要帶的，也不忍拒絕。

見他沒反對，女生抱著死者進了方陣，幾個女生上前幫她把妹妹的屍體綁在背上。這具小女孩的屍身顯然被嚴重踩踏過，衣服撕裂，手腳像蛇似的吊在軀體上，兩腿間還垂下一串東西。鍾求一看便知是爆出的內臟，不聲不響地抽出短劍，迅速割斷、扔到一邊。周圍的人見了，也都沒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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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球，有個同學不肯走。＂又一個女生跑過來說。

跟著她走到操場，見那女生呆坐在一具男屍前一動不動。屍體臉頰旁放著支快燒到底的蠟燭，燭泪泡在凝固的血中，火光照著一個破碎的頭顱。

鍾求好言相勸：“同學，我們要走了。＂

“你們走吧。＂

“怪物還會來……＂

女生握著死者的手，小聲道：“我不怕。＂

“這又何必？＂

“我活著也沒意思了，真的，謝謝你，我不走。＂

鍾求忽然想起一個人：如果我死了，她會這樣嗎？她還活著嗎？

心中一道尖銳的刺痛，他不願再想下去，就說：“我也有喜歡的人，如果我死了，我絕不想她陪我一起死，我要她好好地活下去。＂又回頭對拉他來的女生道：“記住，如果我先死了，我不要任何人再爲我死，你們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女生怔怔地看著他，手裏抱著個嬰兒，原來是林燕。

“走吧，＂鍾求拉起女生：“爲了他，好好活著！＂林燕也過來攙扶。

女生崩潰大哭！

“不要讓他為你難過！＂鍾求說著，眼圈也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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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哥。＂一小群男生走過來，為首的那人手指西方：“我們幾個住在那邊。＂

“哦？＂

“我們想回去找爸媽。＂

“唉，＂鍾求嘆口氣：“九死一生。＂

“我知道。＂男生低下頭。

“大家一起，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男生哽咽：“我知道。＂

“我感覺，你們這一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是。＂

“我也有父母，我能理解你們的心情。但我還是勸你們，別去。＂

幾人低頭不語。

鍾求知道勸不住他們了，就伸出手，跟每個人握了一下：“那好吧，如果實在不行，別硬來。父母都希望孩子好好活著。＂

幾人哭出聲來，沒等鍾求再說什麽，轉身離去。看著他們的背影，鍾求忽然想起語文課上學過的一首詩：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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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鍾求幷不理解這些人，因爲他父母早就離婚了。而且，在他們離婚前，鍾求就被視爲累贅，誰都不想要。他走到父親身邊，父親就呵斥：“去你媽那！＂走到母親身邊，母親就說：“別跟著我！＂他想哭，馬上就聽到：“別在我面前哭，滾遠點！＂如果堅持哭下去，就會挨一頓打。他那句“父母都希望孩子好好活著＂，純粹是照搬某些藝術作品的台詞。他自己的父母，是真心希望沒有他這個兒子。

接下來，又走了兩波人，而且都是不告而別，根本沒給鍾求挽留的機會。

正在點名的王靖遠默默劃掉了一些名字，本來擁擠的方陣變得疏鬆，鍾求不得不重新安排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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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老師推開沒電的拉閘，隊伍在長桌圍成的方陣中走出寂靜的校園。

剛出校門，一陣夏日不該有的寒風吹過，吹起漫天落葉，卷起滿地沙塵，一股凄凉的感覺盈胸滿懷。自從紅雲蔽日後，氣溫一直在降，此刻已宛若深秋。

有老師提議：“同學們，我們向母校道個別吧。＂

所有人停下脚步，轉身面向如墳場般的學校，深深鞠了一躬，無數泪水灑落塵埃。

死寂的校園，幾點殘燭在風中搖曳，照著滿地的屍體。教學樓黑洞洞的門窗，像骷髏的眼睛，無神地看著他們。

有人開始哭，隨後哭聲四起。

“別哭了，走吧。＂“小聲點，別把怪物引來了。＂勸導聲夾雜著壓抑的哭聲，悲傷的隊伍踏上了未知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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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求和武正夫走在隊伍前，彼此相隔數十米，林登和李鹿野斷後。

“你別哭了，眼泪會讓你看不清周圍。＂林登倒退著走，提醒同伴。

“你看著就好。＂李鹿野擦著泪道。四樓失守時，他的女友死在樓道內，屍體也被燒焦。

林登忽然低聲道：“有人過來！＂

來的是杜帆和毛福民，臉上帶著倦意和滿足：“不好意思，找點東西耽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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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名弓箭手走在隊伍中間，各帶一名徒弟。兩個女生幫他們提著箭桶，六個人拿著桌椅。身高體胖的熊宇把矮子韋辰明扛在肩上，因爲韋辰明沒有加力量，所以鍾求要他負責照顧。

三個重傷員，一個躺在擔架車上，一個被抬在擔架上，一個被綁在輪椅上，都是醫療室找到的器材。擔架車的下層堆滿了從醫療室搜集來的急救用品，四周用跳繩圍住。

在他們周圍，是幾十個二、３級的女生組成的課桌陣，幾個背著弟妹屍體的男女生走在桌陣旁，年邁的實驗室李健瑞老師、幾個背著食物和各種材料的女老師也在其中。

最外圈都是男生，赤紅的身上纏滿布條、掛著書包、綁著木板，頭上包著厚布、扣著食堂的鍋子，三四人一組，提著桌板，手持各種武器，將隊伍圍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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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咖啡屋，鍾求進去拿了些食品飲料擺在路邊，對武正夫道：“你等大家過來就讓他們拿去吃，我先到前面看看。＂

武正夫問：“聽說你家就在前面小區，要回去看看嗎？＂

家？鍾求抬頭看向遠方，公路盡頭一片黑暗，只有火光和吼聲隱隱傳來。他搖搖頭：“我家沒人。＂說完獨自向前走去。

武正夫把“我家沒人＂聽成“我沒家人＂，不由嘆了口氣。

不一會隊伍到達，武正夫把食物指給大家看，衆人正在拿，忽聽遠處一聲大喊：

“救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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