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世界之前》 - 四弟2

與阿源的約會途中，我看着他臉上的笑容、感受着他手心的溫度，偶爾會回想起，我的上一段戀愛…也是唯一一次的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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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我剛升上中一，身邊的同學都十分早熟，好奇男女關係、好奇性是甚麼東東、好奇談戀愛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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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我同齡的人關係發展得極之迅速、但同時間又錯綜複雜。例如中一的下學期開始，我班三十一人當中，有近十人是在談戀愛，佔了全班的三分之一。然後甚麼第三者啊…十八禁啊…共享男友女友啊…已經是司空見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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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在這個缺乏愛的社會裏，直接導致了連十多歲的小孩子，都渴求得到別人的愛。然而好笑的是，大家明明不懂得如何去愛人、卻主動要求別人疼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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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的那幾年，真是見盡了性與愛的百態，大家在短促、一瞬即逝的愛情中不斷循環。大部分同學都是秒速交往和分手、他們並不着緊，反正關係再找就有，男友之間的愛情可謂是取之不盡的資源，不需要珍惜、只需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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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有幾對情侶挺超過一年，但事後都會被爆出一腳踏幾船、出現第三者之類的新聞，所以最後也是分手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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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了這麼多，那我和我的前度是怎樣的呢？只能說一言難盡，但又十分簡單直接便能夠概括：我是他的性愛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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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中一的時候，我在家庭中長期缺乏父母的愛，自然便渴望在友情、愛情上得到彌補，所以在那一天放學後，男生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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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辰，我喜歡妳很久了，可以和我在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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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臉上的笑容，隨即答應：「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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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我的答覆後，他青澀地吻在我的唇邊，當時他送我到我家樓下，在表白成功後，我的男友便帶我去附近的網吧一起打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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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對於遊戲一竅不通的我，男友卻沒有為我進行悉心指導，對他而言，我只是個湊人數開房間的，幫他擋傷害、或是撿子彈送裝備給他。不過我沒所謂，至少我感覺他是需要着我，比起自己親生父母更加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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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它們脫掉吧，讓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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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往後的一個星期，我們便有了第一次的床事，男友希望解決一下他那旺盛的性慾、而我則是想體驗一下是甚麼感覺。這樣子的話，在回到學校後，當朋友聊起十八禁的話題時，我也可以參與討論、發表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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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各取所需，但最重要的，其實我也只是想被人愛着。如果我獻出自己的身體，男友便會因我而感到舒服、快樂，從而更加愛我疼我，這樣就能彌補我心靈上所缺乏的東西，那也是值得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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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我們交往滿一個月後，男友忽然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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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們不太適合，所以還是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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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啊？我們有甚麼地方不適合？我不要分手！」我緊張地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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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性格上的不合。」男友撓撓後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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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直接講吧，我有甚麼缺點，我可以努力改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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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半刻很難講清楚，總之這段關係，已經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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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馬上捉著他的左手，懇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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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給我一點時間，我可以做個最好的女朋友，請你不要跟我講分手…我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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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們沒有分手，但接下來的發展，大家都懂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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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友追求着他的心儀對象，在尚未得到對方的心之前，他會繼續和我保持男女朋友的身份，但不得張揚出去，以免妨礙他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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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時，我也會到他家裏，做他喜歡的事，去滿足他身體上的飢渴。儘管我內心清楚知道，這段愛情已經死了，但我的防衛機制，讓我拒絕接受面前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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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得到心儀對象的愛，而我也沒有價值了。雖然臨別之前，他還會對笑着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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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妳有空，也可以繼續來我家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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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我沒有回應，只是繼續過我自己的生活，沒有理會前度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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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與性，我從身邊的人見證許多、自己也親身體驗了許多，所以，我才會對於阿源的追求不感興趣。愛情對我而言，就是一種毒品，舒服與痛苦並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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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往是為了分手、表白是為了上床，這就是愛情的定律，早在五年前我已經把它看透了，所以阿源，我沒空閒時間陪你玩「愛情家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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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你能夠早點對我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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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黑，妳知道嗎？人的行為其實是十分矛盾的，因為我們大部分決定都是基於自己的情緒和意願，所以總是做出不理智的選擇。」阿源嘗試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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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安靜點點頭，沒回應他，他便自顧自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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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很想在考試得到好成績，卻不願意付出時間去溫習；又比如看見一件名牌衣服，即使多貴都要買，但外表卻跟街邊攤檔的衣服一樣，布料也沒多好…這些都是內心情感所驅動我們做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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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例如，即使這個世界讓人很痛苦，但人們仍然繼續生存…」我平淡地補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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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源只是呆滯了一會，便低下頭來，稍顯感觸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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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例如，明知對方不愛自己，但還是想做好男朋友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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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罷，我驚奇地望向阿源，只見他臉上流露出一股、我之前不曾見過的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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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早就知道，我是不愛你的？是甚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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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源思索了片刻，便強顏歡笑說：「大概…是從一開始的時候吧？我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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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我和阿源才「交往」了四天，所以在這段時間裏，他一直都知道我沒有愛上他？那為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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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你不跟我提分手？既然你早就知道，我對你沒有情感…」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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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沒辦法令妳愛上我，可是我深知，妳很渴望被人去愛。所以，我不會向妳提分手，畢竟我真的很愛、很愛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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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阿源笑着講出，這些非人類的語言，讓我錯愕在原地，揣測着他的內心，到底是不是真心這麼想？冰冷的現實、殘酷的社會、黑暗的人生裏，怎可能會有這樣子的一個男生，出現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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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感到有點顫抖…是打從心底裏的顫抖、藏在背後的雙手用力捉緊自己的臂彎、我皺起眉頭、別過視線、不想跟阿源對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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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下一秒，他伸出右手來，溫柔地拭去我眼邊的淚水，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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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擁有被愛的權利，即使是黑暗、可怕、真實的妳，我也願意去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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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哭着說：「可是…跟我在一起，你只會遭遇更多不幸，這樣子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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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阿源十分窩心地說：「當我們遇到不幸時，身邊卻沒有人陪伴自己，這才是最大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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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說話，使我哭得更厲害了！於是乎……於是乎，我們相擁、接吻了。我也不太記得自己哭了多久，但應該是以小時作單位去計算吧？畢竟我也有好幾年從沒掉過眼淚，今天一併過釋放出來，挺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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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自己一早麻木了，對於眼前的世界、身邊所發生的事、周圍的人，我都不再有任何情緒。但原來我想錯了，並不是我失去了情感，而是一直以來我都沒找到那個願意和我共享情感的人，直到今天…終於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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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這天，我才稍微有一丁點覺得，活着比死去是更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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