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世界之前》 - 六芒星2

今天，我久違地來到社區中心裏，找社工姐姐聊幾句，其實她一直都有打電話來關心我的情況，只是我都一一無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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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她打給我父母也沒多大用處，一來我告訴爸媽，以溫書理由不方便接聽；二來，他們不在乎我和社工之間，正在處理的情緒問題，只着緊我的成績，所以社工的意見他們都不怎麼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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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單純是今天太悶，阿源沒空、我又不想待家裏，所以就出門到社區中心走走，而且說不定還會遇上像彤彤那類有輕生念頭的學生，這樣我就可以跟他們聊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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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社工室，還是那位熟悉的社工姐姐，她露出驚喜的眼神，歡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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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黑妳來啦？很久沒見面，妳最近過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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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呢…上一次見面已經差不多一個月，我和她簡單寒暄問候幾句，便從手袋裏拿出一張工作紙，遞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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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妳沒有留白了呢！讓我看看妳寫了些甚麼…」社工姐姐拿着我的工作紙，認真地細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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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事情，這欄妳寫了『波兒、阿源』，他們是妳的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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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答：「他們都是挺有趣的人，感覺跟他們很合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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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了，話說，妳袋子上的那個掛飾，有甚麼特別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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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的，是阿源送我的那個黑色三角形鑰匙圈，我笑了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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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六芒星的其中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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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另外一半呢，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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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回話，只見社工姐姐露出一個甜笑，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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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呀，最近是不是喜歡上男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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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我還是閉口不談，但相信我眼神的變化，已經道明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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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害羞，這裏許多學生都是交往中的狀態，很平常而已…」社工姐姐溫柔地說：「而且，阿黑妳的情況，是孤單了很久，若果突然間有個男生接近妳、明白妳、願意待妳好，妳就會很容易產生愛慕感，這是十分自然的情感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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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這些話，我抬起頭來，認真地問出心裏一直思考着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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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無法為那個男生帶來幸福，應該要和他繼續在一起嗎？還是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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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工姐姐沉默了片刻，便反問我：「重要的是妳和他的想法，那男生想和妳在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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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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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嘛，即使妳沒有為他帶來甚麼，那男生仍然愛上妳，所以妳不必過分憂慮這部分。」聽罷，我恍然大悟，而社工姐姐又多補一句：「那換成妳，妳想跟那男生在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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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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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和他獨處時，心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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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該是…舒服吧？我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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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妳認為有甚麼東西纏繞着妳的內心，令妳覺得無法跟他在一起？」社工姐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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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回答，不是想不到、而是不能講出口，因為……我還是留有自殺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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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對於自殺的事，我設下了一個條件，或者是一道保險絲，若然阿源傷害我感情、跟我提分手，我就會毫不猶豫去死！因為感覺這個世界，已經耗盡我對它的所有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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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我單單仍選擇活着，就是我對這世界的…最後一點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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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我害怕與阿源相愛，我會對他造成傷害。而更令我害怕的，是他對我可能造成的傷害，如同我前任男友那樣子，把我隨手一扔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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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也沒關係，妳可以把這問題留在心中，想通後再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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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工姐姐整理一下桌子，把我的工作紙放進文件夾內。我收拾手袋，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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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次沒有功課要給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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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露出甜美的笑容，說：「沒有，因為我觀察到妳終於對我敞開心扉，工作紙那些就沒多大用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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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罷，我怔楞數秒，問道：「妳一直都知道，以前我在妳面前是裝模作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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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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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為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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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覺得，說謊也是很平常的事，特別是對於不信任的人，心理所形成的防禦機制。」社工姐姐拍拍我肩膀，微笑說：「而我唯一要做的，不是拆穿妳的偽裝，而是努力融化妳內心的冰牆，理解和陪伴妳。這也許是，我和其他社工、輔導員、心理醫生在做法上，最大的差異了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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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頭來，沒有正視她，回想起過去來見社工的日子，一次次的謊話和假笑，原來她都看在心裏……此刻的我，只想對社工姐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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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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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工姐姐報以親切的笑容：「不必答謝我，妳應該對工作紙上寫的波兒和阿源，向他們二人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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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也是呢！那我先回去了，下星期有空的話，我會來探望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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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望社工？這說法還挺有意思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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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我開着玩笑，便揮揮手，送別我走出社工室。我深呼吸，看着外面在玩遊戲的小孩子、學生、其他社工們，我便感到一陣從心而發的喜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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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上的彤彤：社工們真是很煩呢，正如我和妳相遇的第一天所說的話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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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別人的人生爛攤子、他們總要去管；傷痛明明是出現在自己身上、他們卻多管閒事來分擔一下；明明，這條命是我的，我想怎樣就怎樣、想放棄就放棄，但社工總愛摻和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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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真的是很煩人呢！對吧？彤彤、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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