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世界之前》 - 第四章小黑1

人類那無止境的惡意嗎？倒不如說，這世界本來就存在着無盡的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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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勝劣汰、弱肉強食，這些法則早就存在於大自然的食物鏈中，並非僅適用於人類世界。明明螞蟻如此弱小，卻要被迫生存在這世界上，成為昆蟲的食糧；明明綿羊如此溫馴，卻要被迫來到這個世上，成為獅子豺狼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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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不是淘汰弱小的生物嗎？為何牠們仍然存在？弱勢的人唯一生存的意義，就是被強大的人所吞噬嗎？正因如此，我才帶着怒火控訴這個世界的創造，本來就是懷着無窮無盡的惡意，明知道弱者會被強者吃掉，仍然繼續任由弱者出現在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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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別人家的孩子可以，而妳卻不行？」

「我當時的年代，比妳現在艱辛很多倍，不也是照樣挺過來了？」

「現在的人，遇上少少挫折便喊着要去死，溫室長大的孩子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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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知道上述都是很多人的心聲，覺得自己做得到的事，別人也可以；別人孩子做到的事，自己孩子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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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為甚麼，地球上的動物們不會自殺，唯獨人類會？因為我們人類承受着雙重惡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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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本來存在的惡、以及人類內心所存在的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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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過一些新聞，指動物園的海豚、鯨魚因為被人類所豢養，而作出自殘甚至死亡的行為。這也是因為牠們正在承受這份雙重惡意所導致，如果正常在大海裏暢泳，沒有人類的干涉，牠們哪會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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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的我，早就見識過人類的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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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小學的時候，學校會在春季送來一株小盆栽，給各位學生帶回家中栽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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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出來十分羞愧，但前面五株盆栽我都養不成，因為自己的懶惰，它們全枯死。唯獨是小六那年的最後一個盆栽，我成功見證它開出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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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付出了四個多月的時間和心機吧？颳風或暴雨時要從走廊搬回家裏，上學和放學回家都要記得澆水，還得特地上網查詢這類植物，應該用甚麼肥料去施肥。開花背後所付出的心血，遠比旁人眼中要多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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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沒料到，在某天放學回家的時候，路過走廊的盆栽時，它的花莖上只剩下一個斷口、是被利器所剪出來的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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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家門，我跟家人訴說此事，家人的反應只是怪責我「早就叫妳別將盆栽放在走廊」的話。但是我沒有哭，畢竟一直以來，我家人就是這樣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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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忍着心中的絞痛，親手把盆栽給丟進垃圾桶裏。雖然它還有重生的機會，但是，我不想再經歷多一次同樣的痛了…擺上心血卻付之東流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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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開始，我就是一直承受着這些微小但刺心的傷害，長成了現在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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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源。」我苦無其事走到阿源面前，他的朋友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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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話問你，方便過來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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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阿源一臉不情願的樣子，但他身旁的朋友卻暗笑着推他出來，因此只能被迫跟我來到課室外的走廊，聽我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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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你有說過，你很想養貓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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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點點頭，沒有跟我交談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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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在家附近看見一隻流浪黑貓，但我家不能養牠，所以想問下你會不會願意收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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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源露出疑惑的眼神，問道：「幹嘛不把牠送去動物收容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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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不信任那地方的人員嘛。」我隨便敷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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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我認識某間動物志工的人，可以收留那只黑貓，讓牠過上舒服的生活。」阿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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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傢伙真是麻煩啊。無可奈何之下，我只好對阿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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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那只黑貓是我朋友交付給我的，因為她要離開這個城市到其他地方去，所以她不希望交在動物收容所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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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料，阿源在聽見此話後，反而用失望的語氣質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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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的貓？那妳一開始幹嘛要騙我說是流浪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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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這樣一問，我反而有點啞口無言：「哎，流浪貓還是我朋友的貓，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你要不要收養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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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還是先解釋下，幹嘛要欺騙我？罕見地妳特意走過來問我收養小貓，是不是又有甚麼目的在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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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這是小事而已，我撒謊又怎麼了？你身上有缺少了東西？我就只想問你能否收養一只黑貓，你先別管牠是流浪或是我朋友的，只要回答我這道問題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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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感到十分不耐煩，連情緒和態度都變得差勁起來，反正是阿源先撩起的，不關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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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黑，我連妳哪句是實話、哪句是虛假的都分不清，還怎麼相信妳、答應妳去收留一隻黑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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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阿源轉身離我而去，回到課室裏。我本想拉着他繼續為自己辯駁，但小息結束的鐘聲響起，沒辦法，我也只能返回座位預備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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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傢伙怎麼如此煩啊？糟了，今晚彤彤要把黑貓交給我，該怎麼辦？放我家住個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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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頭看向阿源的座位，只見他的視線已在別處，不再望着我的方向。這幾天他是怎麼了？月經到了嗎？幹嘛如此情緒化？我真是搞不太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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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天橋下，我也只是客觀的把事實講出來，阿源就埋怨我太冷漠；現在我也只不過撒了個小小的謊言，說成是流浪貓，他又不停把這句話放大來盤問，到底是想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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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就越氣，搞得我完全沒心情畫畫，只好伏在桌上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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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為甚麼我從一開始，來到這所學校盡量不跟身邊的人有接觸和談話，因為當建立起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後，不管是友情還是愛情，都是十分麻煩的事！現在我就是樣板了，原本好好的心情被阿源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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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也是久違地，我情感反應最強烈的一天…沒想到對於發生身邊一切都麻木了的我，竟然也會有今日呢。麻木的我，竟可以暢遊煩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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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一切都沒所謂……那只小黑貓的生死對我而言，我根本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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