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絢爛 - 五十五、花開之日，再會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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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的光，轟爛了曾經是渝的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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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震動隆起，幾位同袍離開了地面，灰綠的藤蔓懸吊擺盪，緊勒，雙腿懸空踢踏著逐漸放鬆，一動也不動。沙土飛揚，這個地方不該有任何的植被，那麼，或許敵方部隊有土系的福石或能力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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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無論如何，都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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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火隨著能力消散熄滅，但延燒的火焰卻不肯善罷甘休，啃噬著、啃噬著，石頭、殘垣建物融化成漿，冒著刺鼻的氣味，濃稠的火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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飼主不在，也依舊不肯瞑目，彷彿有了自我意志，想要解放什麼，想要竄延到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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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像轉播、肯定不會放映眼前的一切吧。

這段記憶，眼前的真實，就要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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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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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不清是笑還是喘息，劇烈地，鐵樹疼痛卻暢快的呼吸著灼熱的空氣，這裡，誰都好，唯有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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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天空防禦咒，收縮，下降，封閉的火光之中，充斥著慘叫、嗆咳聲，樹木卻逆反似的生長，雷電交織，燃燒，脫落，成為養分，又再度增生，所有人、能量，都傾盡一切，絕望的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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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平等的，火炎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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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的世界，不會知道，只為了圍捕一人，除掉假想敵，犧牲多少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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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利的重量，即將讓大家平等的葬身此地，不分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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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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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燒的枝幹掉落砸中他的背部，誰的屍體悶聲落地，鐵樹卻顧不了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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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他，只覺得身下的樹根非常礙事，樹頂飄下的花瓣更是遮擋視線，咬牙呸掉白花與牙齒，鮮血卻不斷從少了牙的缺口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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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腿，移動的實在太過緩慢，鐵樹卻完全沒有停下來的念頭，一點一點，爬向汗水、血水模糊搖晃的視野中央，一只凹陷斷截了的金色小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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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不上疼痛，也顧不上手的末端已經不再是手掌的形狀，他用盡全力向前拖行，身後留下濃墨筆刷似的暗紅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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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眼凸出，青筋暴起，鐵樹顫抖的伸出變形的手臂，肢節的末端傳來鈍痛感，終於，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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凹陷破損的地方透出些許金色的細絲，就像是早晨的陽光，雖然外盒破損了，內裡的東西，看來，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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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一口氣，他急促的將福石小匣子撈到自己的身邊，按在身下，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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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在自己的身下，點點火花灼燒他的後背，纏繞的枝枒拉扯撕裂，骨節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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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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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斷了線的人偶，臉狼狽的倒向地面，喘息，視野從邊緣逐漸發黑，扭曲的趴在枝幹根底，他看向再也看不清的某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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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啊，是我最美好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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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的聲音這麼說過，口吻輕鬆而自然，卻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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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違的，欣慰的，鐵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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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泡和腥臭的液體從口角湧出，世界正在以急遽的速度墜入漆黑，但是鐵樹按緊了，藏好了，藏在身下，替那人暫時保管，要是弄不見，渝肯定會抓狂的，而這東西在手上，天涯海角那傢伙都會追來，再次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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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有當個「人」，真是太好了。渝，太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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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腔傳出溺水似的可怕聲音，背部弓起，痛苦而劇烈的抽搐嗆咳著，殘破的末肢在沙土之間掙扎，總感覺聞到了很香的氣味，這樹，這花，該不會有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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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怎樣都行，誰叫我就快要死了呢？鐵樹靜靜等待著，等待意識消失，追隨著某個令人頭痛的傢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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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三人之中最沒用的一個，竟然，是最長命的。

當年的教官，聽到了肯定不肯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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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輕，發黑的血水迫不及待自體內逃脫，任由更多的飛花降落在自己與屍體差不了多少的身上，呼吸愈來愈薄弱，思維破破碎碎的，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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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一二三。

我說的，才是對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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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著一個人，愛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很幸福。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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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液、意識逐漸從身上掏空，迅速流失，鐵樹虛弱的笑著，或許，有那麼一點兒像是渝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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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果然，還是不一樣的。

笑著笑著，便索然無味了起來，再也無法繼續下去，鐵樹在腦海中比劃祈禱式，最後一次，懺悔自身的業障與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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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想要殺了你。沒能拯救你。沒能改變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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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早一些敞開心胸的話，如果早點那些面對該面對的，不曾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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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潮紛湧，渾身抽搐過後，鐵樹軟綿綿地趴著，盡是懊悔的一生啊，看來就要這麼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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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花了，鐵樹開花——耶，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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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花了呢。才怪，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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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哥哥陪我玩！你說練習完就要陪我一起玩的，是你說的，你先說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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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能守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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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輩子，守護不了任何人，戰士也好，兄長也好，哪個都只是半調子，哪個都當得不像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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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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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樹上，粉白怒放的小花形狀完整，朵朵垂直飄落覆蓋，花朵就像是吸著屍體的養分，從身上生長而出似的，抽離了鐵樹最後的思維，他恍惚想起遙遠的曾經，如雪般純粹溫柔的那人，身後綴著蹦蹦跳跳的一抹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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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這樣沒用的我，成為了你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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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星塵河的彼岸了嗎？

如果有一天，當你再度成為流星的碎片，降落人間——我們再一起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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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前，你哥我啊，大概得先去地獄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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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薄薄的嘴唇抽動，他卻沒能發出聲。

在星塵之河，如果你搶先見到了⋯⋯記得幫我揍他一頓，也幫我⋯⋯說聲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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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野缺了塊，鮮血和花朵混合而成，濃郁的味道，又一下子被焚燒的風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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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約，聞到了花香。

遙遠的曾經，如雪般純粹的身影，後頭綴著蹦蹦跳跳的一抹紅，鐵樹確信自己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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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閉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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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飛狂亂的花瓣，隨風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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