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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噠、啊。噠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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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髮男孩六神無主的東張西望，漆黑到看不清瞳孔的雙眼，卻是輕易能看出大寫的慌張。
鎖骨的位置熱熱軟軟的，老舊不堪、早就禁不起折騰的衣領，被啃的又溼又黏，軟塌塌的貼在身上，鐵樹手足無措，雙手歪歪斜斜地抱著這個強行塞給了自己的嬰兒，手腕上還掛著裝行李的破布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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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剛抵達這裡，大人就全跑去不知道哪裡了，沒有人指示該怎麼做，到處都是小孩，小的眼看不超過四、五歲，大的有些身高超過小的一半，全員四散亂晃，有的哭，有的聊天，更多的撒野著到處哇哇亂叫，吵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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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對，就是你。你過來，」一分鐘之前，負責清點人數的人，絲毫沒管到處混亂的情況，徑直把鐵樹拉到了一邊，「我記得你家有很多小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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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鐵樹還認真的想了一下，「先生，總共九位。」他知道好幾個鄰居家有超過十位弟弟妹妹的，九個算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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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我有任務交給你。」膚色黝黑的男子顯而易見的鬆了口氣，一把將一團白白的東西塞進他的手中，原以為是布之類的物品，結果卻出乎意料的重，鐵樹連忙用雙手撐著，「你看著辦，總之顧好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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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等等，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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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卻仿若未聞，又匆匆的轉身，扯著嗓子對室內深處大吼，「龍柏你他媽管管這些小鬼，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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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戾氣滿滿的模樣讓鐵樹反射性地一縮，默默看著龐大又兇狠的背影，想說的話吞了回去，他遲疑的低頭。
布團裡，有一個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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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為什麼？！
鐵樹陷入混亂，四下張望，肯定有別的大人吧？顧好他？什麼？這是開玩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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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寶雖然不哭，但是卻非常好動，整團連著布扭來扭去的，像是泥鰍一樣不好抓，還憑空燃起小指頭一團火，自顧自地咯咯笑，他是哪個馬戲團的奇怪生物偽裝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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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一面內心劇烈震動，一面又怕傷到寶寶，只好艱難的把他壓在自己的胸口，把手指拉遠，結果這孩子竟然開始啃起自己的衣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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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不要咬，鬆嘴啦！衣服會壞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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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就不說實話了，顧小嬰兒的一直是二姐和大妹，他才不知道！祖母和媽媽都說要是讓男孩子顧，怕是一天就要還給神明了，所以絕對不允許碰，一根手指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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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無助的原地踏步旋轉，沒有人可以幫自己，他歪斜的摟著一個扭動的像蚯蚓的小寶寶，小寶寶還不知好歹的快要弄壞他的衣服了，怎麼辦？簡直，太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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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抱小嬰兒，他會不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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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亮的聲音從後方傳來，鐵樹飛快旋身，不論說話的是誰，他的眼中亮起了希望，如同找到了救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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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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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站了個男孩子，穿著整齊的白色襯衫和卡其色褲子，褲子似乎太長了，用吊帶固定著，褲腳捲了幾卷，這部分沒有異常，頂多看起來打理的比其他人較好些、像是禮拜之日準備好要上教堂似的，但是鐵樹卻呆住了，因為他——簡直像是畫裡走出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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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有著一頭雪白色的頭髮，雙眼像姊姊的嫁妝紅寶石…不，比那個還要剔透，膚色更是鐵樹從沒看過的白皙，如此不真實的，朝著鐵樹友好的微微一笑，伸手，「那個等下再說，我先示範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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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好的。」慌張的將布團子遞出去，鐵樹依然忍不住打量著，只見對方迅速接過，攬到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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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像這樣，撐住他的頭才行，不然有可能會受傷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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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鄉的大家，全都是黑髮黑眼，雖然聽說過遙遠的地方有許多不同長相的人，而這次跟隨大隊一路跋涉，也真的看到了各種髮色膚色的小朋友，但這還是第一次，鐵樹有了衝擊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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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稍微比自己高一點的男孩，鐵樹安靜的點點頭，鼻尖聞到了一股很好聞的味道，他心想，真是奇怪，明明大家應該好多天沒洗澡了，難道是家裡有香水的小少爺？可是那也不至於在這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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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抱著疑惑，他後退一步打量著眼前的男孩，少年的動作看起來非常熟練，輕輕晃了晃，生動的哼著小旋律，很快，布團裡的小嬰兒神奇的不扭了，兩隻小手像是貓掌一樣，咯咯笑著，憑空捏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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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白髮的男孩抬起頭，臉上還帶著逗弄寶寶時的溫柔笑意，「我是白樺，今年十歲，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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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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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三歲果然不一樣，對方抱著小寶寶之餘，還能騰出一隻手，「嗯，鐵樹你好，請多指教。」
鐵樹想了想，握住，他看過爸爸和店舖的客人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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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孩是你的弟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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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對方這麼問，鐵樹連忙搖頭澄清，腦袋晃的跟波浪鼓一似的，「不是，才不是！剛才裡面的大人叫我看著他......我也不知道是誰的，我、我不會照顧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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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嗯⋯⋯沒關係！不用擔心，我可以教你。我呀，很有經驗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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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其實一點都不喜歡小嬰兒，內心始終有股衝動，叫囂著落下擔子就跑，但是，名叫白樺的男孩，笑容溫和有禮，和平時動不動就過肩摔自己的大哥二哥完全不一樣，和他所見過的人都不一樣。
鐵樹打量著，打量著，忍不住就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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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有一股甜甜的花香味。
鐵樹一手壓住毫無修剪的雜亂黑髮，一手握住了白樺朝他伸出的手掌心，又白又軟，像媽媽不允許他們兄弟姐妹觸碰的裝飾蠟燭，永遠擺在櫥櫃的最高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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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我們先找個陰涼的地方。」
白樺，是從城市裡來的人吧？舒服的涼風之中，兩人手牽著手並肩走，鐵樹感到不知所措，有些好奇，卻又沒來由地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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