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絢爛 - 四十、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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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掃戰場，埋葬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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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位同袍合力架起大型魔法陣，將軟綿綿再無聲息的軀體，從懸崖溝壑的深處，緩緩地升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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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那時，還是現在，鐵樹始終沈默的看著，看著，就像白樺只是深深睡去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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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眠的夜裡，想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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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由，辯解，寬慰的話語，甚至，對著民宅裡破碎的鏡子練習控制表情，他真的真的，想了很多，無數的可能之中，卻萬萬沒猜到，眼前真正發生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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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並不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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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樺哥哥搶先偷跑去星塵河了，好狡猾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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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覺得，白樺哥哥的功勞，可以讓他換到想要的翅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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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十，蹲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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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交握的手還未鬆開，就迫不及待從簡陋的墓碑前跳了起來，眼睛亮閃閃的，孕育著純粹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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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夠的話，我的可不可以分給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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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不知道，神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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質疑那天的自己，受到親友兄長死亡的衝擊，這些預想中的反應，通通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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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是仁慈的！我知道了！那我會努力的，白樺哥哥，你再等一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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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彎腰戳了戳墓碑，「我會殺很多很多的海月人，給你換想要的翅膀的，啊，但是也記得不要分走太多人頭，我以後，也要換魚給我自己，要是你貪心的話，看我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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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陽燦爛，卻一直是徒有光芒，毫無溫度的裝飾品，鐵樹卻恍惚的抹去汗水，只覺得眼前暈眩的失了真，視野從邊緣泛起了白，溫柔的，濃霧一般糾纏不散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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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每天都在祈禱，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嗎？我不知道要怎麼…理解…沒親眼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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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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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呢。可是鐵樹，我覺得那是一種非常美麗而令人嚮往的事情，一種至高無上的精神依託，所以想要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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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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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需要勉強自己理解，只要相信就夠了，很簡單吧？就是這麼簡單…卻能夠成為非常強大的事情，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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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後退了一步，眼前，卻沒有熟悉的雪白，柔軟親人的淡粉，只見渝不滿的雙手叉腰，湛藍的雙眼瞇成一條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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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說話你有在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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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歲了，早該理解生死別離，眼前的渝卻不哭不鬧，期待的笑著，臉頰紅咚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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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念是非常強大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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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會，變得平靜哦，鐵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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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呼吸不自覺變得急促，四下張望，眼前，身邊，始終只有渝——對於毫無反應的自己失去興趣的渝，隨手扔出一塊石頭，撞在白樺的墓碑上，翻滾了一圈又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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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的模樣，和白樺重疊又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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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怕死，我會永遠活在你和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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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同扭曲，抽離於現實生死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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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侷促的開口，卻連多吐出一個字都顯得乾澀艱難，腦中一片空白，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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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要糾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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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他們在幹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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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繞著他蹦跳繞圈，左右，左右，鐵樹倉皇轉身，張望他所指向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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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無數用木頭和繩子綁起，簡陋的小小墓碑前，人們跪地祈禱；空氣中不時竄過一陣壓抑的哭聲，撕心裂肺的乾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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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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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的紅髮小子，雙手背在背後，依舊好奇而事不關己的觀望著，對上鐵樹的目光，歪頭笑著，露出了小小的犬齒，剛換牙，一側還漏風缺了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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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來告訴我啊。誰來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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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吵，好無聊——我們回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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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個普通的人、像自己一樣，因為無法接受失去而崩潰了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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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活在自我扭曲的世界裡，擁有誰也無法敲碎擊敗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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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選擇誰？如果接下來的人生，都要在這般殘酷的環境生活下去，如果能夠選擇，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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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看幾眼嗎？說說話、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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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陽之下，鐵樹發熱又發冷，自己早已定型了，但是渝還有機會，如果可以讓他免於承受道德的制裁，失去的折磨，此生都不會感受到，此刻、心臟這該死的疼痛——那，算是一種保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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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一直以來，都失敗做不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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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白樺哥哥都變成星星了，什麼時候想說都可以呀，你笨——這裡都埋住了，沒什麼好看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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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了踢土堆，男孩噘嘴，陽光之下，彎彎的眉眼，毫無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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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耶！哥哥變成星星了，你說，我以後溜出去玩會不會被他看到！他會不會跟神明告狀？糟糕了！哥哥？鐵樹哥哥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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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向神境，注定是充滿鮮血的艱辛之路，自己動不了手，無法遵照龍柏的願望，讓渝作為「孩子」死去，而是成為了改造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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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夠保持著，這樣單純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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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聽。」

「亂講，你明明沒在聽，敷衍我，討厭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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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開慘白的臉，不記得是否接著說了什麼，無論如何拙劣地迴避偏差的內心，罪惡感依然緊纏不放，勒的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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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最後，他什麼都沒做，什麼也做不到。

信仰讓人變得強大什麼的，真是天大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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啤酒的廉價玻璃瓶子，敲碎在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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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沫溢散，苦澀的麥味充斥著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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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後，每當那一天的記憶蠢蠢欲動，無數夜裡，他總熟練地挑開廉價雜質多的啤酒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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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身扭曲的倒影，笑的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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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事無成的傢伙，婦人之仁，半吊子，恣意的謾罵鄙視，只能在天亮之前，將所有的悔恨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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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便又是新的一天。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RTb9fNocq

上場殺敵去，緊追著，背影示人的鮮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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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從旋轉著的世界中，一而再再而三，負傷倒下，麻木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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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復一年，肩上緩緩增加的金色章牌，互相碰撞，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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