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絢爛 - 三十八、比任何人都還要，幸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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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下懸崖，沿著斜坡一路拉扯，翻滾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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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硬了的全身，即使成功抵禦所有撞擊的致命可能，卻依舊疼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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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的最底，鐵樹拖著腿掙扎爬起，不遠處，另一人動也不動的躺著，頭髮遮住半邊臉，另一半全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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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自己不同，眼前，重傷的身軀，不過是凡俗之身，一番衝撞之後，破爛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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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受傷的不是他，鐵樹卻感覺胸口破了一個大洞，可怕的聲音從裡頭湧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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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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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真實？還是幻覺呢？

明明渾身都破破爛爛的，眼前，白樺卻能夠轉頭，看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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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然，還是，無法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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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著，說出這般自以為是的話，鐵樹不可置信的睜大眼，聽著他滿口是血的繼續，寶石一般空洞美麗的雙眼，是身上破裂血腥的紅，那之中有著破碎的生氣，白樺的笑容，從來都是這麼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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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鐵樹、就算你恨我、殺了我，也無法，改變。你很快、就會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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訴說著無盡溫柔的勸慰，依舊一點兒脾氣都沒有。破掉半邊胸口，為什麼還能說話呢？因為，他跟渝一樣，是改造過的怪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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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樺顫巍巍的伸出了手，鐵樹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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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怪！你瘋了！」

「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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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沒有？從最開始，你就只是把那孩子當作實現理想的工具而已！一切一切一切全都是你一個人的一廂情願，當初在禮拜堂的那次我就該阻止你，殺了你一起死了也好，人渣！變態！殺人犯！只要你在的一天，就會有人變得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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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也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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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著，搖頭，隨時都要斷氣溶解了似的虛弱，為什麼還要繼續說著殘酷的話語？他不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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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自己的⋯咳咳，良心好過一點，所以，希望他，活得像我們、平凡的、一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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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哪裡不對？他才八歲、什麼殺人啊敵人啊關他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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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平凡人，鐵樹。是…天選之人。你不懂、還不懂，只要活在、這個、戰爭遍佈的、天空之下，他就必須為了所有人、殺戮、戰鬥、直到、回歸神明的懷抱的、那天。那⋯是如何光榮的命運啊，但又何等、沈重、既然如此，讓他、免於痛苦，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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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們，身為神僕的，責任。星辰，需要神明，需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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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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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搖頭，頑固的拒絕，手腳並用爬過地上的落葉，不停的搖頭，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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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樺卻不肯就此罷休，滿是血的臉龐因為疼痛而扭曲抽搐片刻，喘息著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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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願那孩子、像你一樣，面對、內心折、折磨，靈魂、活在自我懲罰的、陰影、如此、可憐可悲、明明是、星塵的恩典，不需要難過，你們、應該坦蕩而、驕傲地活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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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了！不要蠱惑我，你⋯你只是怕死在說胡話而已、我不會救你、我死都不會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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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混亂的大叫，「今天就算沒人發現我們，就此清點人數撤軍也好，我們就一起死在這裡，我不會救你的，我永遠都不原諒你的，我恨你，是你毀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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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樺卻緩緩地搖頭，那樣的神情，和總是開朗燦爛的渝一瞬間地重疊，究竟是誰像誰，誰又影響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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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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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水交雜著腥臭的白沫湧出，紅色的眼睛向上翻再也看不見了，肢體彎折破碎，抽搐的反向弓起，手臂如同風中扭曲的枯枝，卻依舊堅持地向上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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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怕死，我不會死，鐵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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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來，你這個狡猾的傢伙，你說的話，我一句都不會再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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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我會永、遠地活著，透、過你和渝，神明賜予我永生，所以，我不怕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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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也看不清，早已無可挽回，他到底在說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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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著、你們，鐵樹。從此之後，我不在，你要學會愛他、敬他，不能像是以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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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鐵樹跪坐在地上掙扎後退，褲子全都磨蹭濕了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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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會、會活得比你，比我，比任何人都還要，幸福。他是我所信仰的、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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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啊，放心不下的，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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顫抖的手始終像是枯萎的落葉，卻頑強固執懸在空中，盲目摸索，向前伸去，擅自，攀上了鐵樹的臉頰，執意抹去他的淚水，鐵樹用力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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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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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終於失去了力氣，落在地面，柔和的，柔和的，無聲的，如同天上飄落的雪，如同小時候無數次，在被窩裡抱緊偷偷哭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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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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顫抖著重複，鐵樹的視線唐突染上了無盡憤怒的紅，他的臉孔猙獰扭曲，放聲嘶吼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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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你什麼都不懂！那算什麼幸福啊？啊？他這輩子、都再也不會有比殺人更快樂的事情了，沒有了！！他叫你一聲哥哥的啊，他當你是哥哥的啊…混帳…我早就該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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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深處的黑暗沸騰溢出，口吐出最為惡毒的攻擊，白樺卻不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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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雪，翩然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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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這麼虔誠的人會下地獄吧？那就好，太好了！最好永遠都不要再見，我變成惡鬼，都不會放過你這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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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處可去的濕潤，他知道那是懦弱的象徵，所以憤恨的獨自抹去，雪水汗水淚水，牙根裡都是血腥的臭味，一切都濕漉漉的，他分不清，一人顫抖著，跪坐著，臉埋在手中，大口喘氣，壓抑破碎的嗚咽，「憑什麼，憑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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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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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挽回的，無法解決的，無法改變的，全都結束了，最後，只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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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殺戮的快樂之中，耽溺沈浸的，一二三、不、不對，那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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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渝」。1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8TGiyuCmF

還有親手殺害了同伴的，這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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