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74 鄙視
像被無數條絲線操控的傀儡,身不由主做著動物原始本能動作,衝刺、痙攣、抽搐、釋放,當一連串獲得滿足之後,喘息聲逐漸回歸平靜,四肢百骸得到解放後的舒張,隨之心靈深處漫延湧現出夢寐以求淨空後的鬆弛感,唇角滿足露出愜意的笑意。
室內恢復靜寂後,房門開啟有人進入屋內,手腳麻利熟練展開一連串操作手術,處理完畢又轉移到另一邊,以同樣熟練手法進行另種手術,所有工作完成後,房門再次開啟,只見有人魚貫而入,動作輕巧規律踏入屋內,將屋內兩具長形箱車推了出去。
最先進入屋內的人主導指揮行動方向,也尾隨長形箱車離去,此時又有另一批工作人員,快速進屋整理屋內的器械,全程無人發聲,也無任何交談聲音,只有移動器具時所發出的聲響,當一切處理妥善完畢後,屋內燈光也隨之熄滅。
片刻後,漆黑的屋內發出難以細察窸窸窣窣的聲響,從幽暗角落裡,一道纖細修長身影正緩慢地移動,然後靜悄悄靈巧閃身離開屋內,當人影隱身遁入屋外墨黑角落時,另道黑影也正等在角落與之並行,兩道如幽靈般身影不聲不響以手勢比畫溝通,相偕沒入黢黑的夜裡。
就在兩道身影融入暗夜後,同時在另一邊,又有道鬼祟身影,正以迅速的行動,穿梭在靜僻的角落夜行而至,當人影來到屋外,張望四周兩三下後,又抬起腳快速移動,往長形箱車離去方向而去,清水島這間平日少有人關注的屋子,成為今晚的最佳旅遊勝地,一波波人潮前仆後繼到此一遊,清水島這個蕞爾小島,正值混沌不明的時刻,百鬼夜行妖風四起水,今夜註定是個不眠的夜。
在暴風雨前的寧靜,小丁卻先行心神不寧,諸多煩心之事雜沓而來,偏偏隊長竟已經將他推薦給賴先生,把這次清水島大半的重責大任都往他身上推,他只負責從旁輔助,然後輕飄飄到處晃能不管盡量不管,就為了先前對他的特別安檢,才促使隊長再次提出辭職的決定嗎?現在賴先生緊急召見墨南,連賴夫人也橫插一腳,甚至還規定時間內要見到隊長,真不知是在為難誰,還是也想把他給弄走。
小丁正為此煩心,身旁的隊員又因為他突然跳級升任,暗地裡認為是賴媞媛移情別戀吳解,所以墨南心生去意,或者是被賴家給踢出去,所以這位資歷淺,平日巴結墨南的丁千里藉機上位,因為這些猜測,讓隊裡的某些人十分不服氣。
而小丁因為接下隊上大半的工作,早已經忙得焦頭爛額,還時不時會聽到這些流言蜚語的詆毀,在心力交瘁之際,再也無力去為自己辯駁或說明了,只能安慰自己「謠言止於智者」,終有一天會水落石出,但這世間智者是稀缺物種,愛聽八卦,相信謠言多如牛毛,還沒等到水落石出,丁千里會先被這些謠言給淹沒,然後再浮出水面。
訊息已經傳遞出去,也在約定地點等候多時,仍不見隊長的人影,之前原本一隊隊員被支走大半,留在身旁大多是新加入的成員,真不知道這些人是來幫忙的,還是來監視的,反正一切都是上頭的意思,這些在小丁當小嘍囉的時候,只會對墨南抱怨說說而已,不必管這些,現在小丁自個當頭兒了,凡事已經沒有人可以抱怨,可以依靠,逼不得已也得看得遠,想得深。
失去主心骨的小丁,此刻才真正佩服起隊長的辦事能力,以前的他在賴先生和賴大小姐兩邊來回周旋,都能遊刃有餘,閒暇時還能兼個小差當起私人保鏢,此等辦事能力堪稱業界楷模,心疲力竭的小丁,腦內活動高聲吶喊——回來吧~隊長!我只想當你的小助手,別拋下我~
「怎麼了~」當小丁聽到熟悉輕脆中略帶戲謔的嗓音響起時,立馬像溺水的人死命撲向墨南,只可惜對方是墨南不是一般人,他早已算準小丁下一步可能的動作,一個旋踵轉身華麗麗地避開他的撲殺,笑瞇瞇伸出手,掌心向上招呼他再來,小丁氣極敗壞大吼:「隊長!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閒情逸致跟我來這一套。」
墨南看到離小丁身後有一段距離的兩名隊員,立即收起逗趣誇張的架勢,把嘻皮笑臉轉化為嚴肅沉穩的面孔,低聲問:「嗯,有什麼大事,能難為我們丁副隊長的呢。」
小丁終於看到墨南恢復工作時專業的模樣,趨前將手上的工作配備遞了過去,然後緊握著墨南手臂說:「賴先生和夫人緊急召見。」飄忽不定的眼色盯著墨南看,唇形無聲說著:「吳解,危險。」
接著又說:「賴先生和夫人,正在我們初到清水島下塌的大廳等你。」然後又用唇語說:「小心,夫人。」
墨南回應說:「我現在直接過去,還是你會跟著我去。」
「隊上有一批隊員被分派執行特別任務,我是特地約在這裡等你,傳完話後,還得帶隊員過去支援,你務必在十分鐘後抵達,否則後果自行負責。」
墨南聽明白,最後那句話是賴夫人赤裸裸的警告,難怪墨世居已經不在原本的地方待著,這是正式向他宣戰了嗎?看來這次是夫妻同心,取得利益後,該是清算排除障礙的時候。
既然對方已經把話說到這個節骨眼上,怎能不戰而退,當然得正面迎敵方為上策,墨南將所有裝備都安置妥當後,就與小丁匆匆揮手道別。
墨南抬腳走沒幾分鐘,就被身側樹叢發出的聲響給提高警覺,一陣騷動後,就見吳痕肆無忌憚身影沿著林蔭小徑急衝而去,無法及時伸手攔截,只能跟隨她的腳步向前追去,來不及思索就把賴家的事給拋諸腦後,眼前只想早點阻止吳痕,免得被其他的人發現,那就會有不堪設想的後果。
奔跑中的吳痕對身旁的一切毫無知覺,也不關心自身的安全問題,只知緊緊握著被手心捂熱發燙的手機,之前接到電話中,聽到的男性急促地呼吸喘氣,那粗重的聲音,一聲重似一聲,直接撕裂吳痕的五臟六腑,她止不住向前衝的腳步,滿腦子充斥著喘息聲,被塞得滿滿當當,再也容不下任何東西,只想朝著目標前進,完全不知道身在何處。
墨南目光眺望此時所朝的方向,有好幾棟建築相鄰,而唯一跟吳痕沾得上邊的,只有吳解在清水島的住處。
腦中浮現的想法,立即付諸行動,抄小路墨南比吳痕早一步到達,從側旁衝出攔截,如老鷹捉小雞將吳痕騰空抱起,沒想到吳痕在腳不能沾地之下,仍激烈掙扎反抗毫不退縮,口中大聲叫嚷:「放開!」
「小聲點,別叫這麼大聲……」墨南乾脆將吳痕小腦袋瓜也緊緊抱住,壓入自個兒的胸膛,雙臂上下使力將她上半身牢牢箝制住,儘量讓她無法大呼小叫的出聲,吳痕被悶在他胸口發出低沉「嗯~嗯~嗯~」的抗議聲音。
雖然墨南即時將吳痕的聲音降到最低,但終究還是把人給引了出來,吳解住處大門被緩緩開啟,門內走出來的人開口說:「墨隊長,怎麼來了也不事先打聲招呼,不會是賴夫人要你過來,咦……你抱的人是誰?」吳清明略帶瘖啞的聲調,拘謹的態度看著墨南。
墨南見躲避不了,無奈嘆口氣將懷裡的人放開,一鬆開手吳痕立即站穩腳步,越過墨南身邊,氣勢洶洶抬起腳徑直往吳清明方向走去,然後忿忿不平開口說:「吳解人呢?」
吳清明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鏡,從門樑上的燈光看清楚來者,想不到倉庫門口看到與兒子有說有笑的小男生,居然是剪個奇形怪狀短髮的吳痕(要是皮子休在當場,聽到有人如此批評他的手藝,定當舉牌抗議,結果當然是慘遭吳清明『抗議無效』給駁回。),而兒子手機上名為「踏雪」的人,竟然也是吳痕,所以從始至終都沒有其他的人進入過兒子的心坎裡,只有吳痕一個人。
「妳這是以何種身分來質問我的呢?阿南的女朋友?還是混入清水島倉庫的工人呢?不管妳以何種身分站在我面前,妳都沒資格問吳解的事。」吳清明冷硬的口吻回答吳痕。
看到兩人一觸即發爭執場面,不禁令墨南暗自心驚,曾幾何時溫文儒雅的吳清明,竟然會對曾經收養過的女兒仇視到如此地步,他們之間究竟何時,關係惡劣到今天這種局面,只因吳解愛上吳痕的事,就能讓他徹底翻臉不認人。
墨南清一下乾澀的喉嚨,才禮貌性說:「吳叔……您先別急著生氣,我們只是有些事想找吳解談一下,方便請他出來嗎?」
「阿南你說的當然沒問題,只可惜他現在實在是太累,一時不方便出來,你有時間的話……可以進屋裡坐一下。」吳清明對墨南的態度,倒是同以往一般沒啥兩樣,二話不說就將半掩門敝開讓他們入屋,吳痕一馬當先急著向前衝,墨南技術性優雅地扣住她的風火輪,然後露出淺笑按捺著性子無聲說著:「別急。」
墨南其實是深怕吳清明後悔不讓他們進屋,那就得撕破臉硬闖,鬧出更大風波,那場面就會變得難以收拾,著實對他們不利,因為他已經發覺在四周的暗處,有不少人正在來來回回活動著,看來不久就會引來大批圍堵人群,得加緊腳步見到吳解為優先,而墨南本身還是處在被人緊急召見中,這一身工作配備的枷鎖,更是難逃出對方的追緝。
墨南沉靜地牽著吳痕的手,手裡傳來她血脈賁張發熱的溫度,還有她急速跳躍的脈搏,於是以手指來回摩挲安撫著她。
「你們倆要是想先去看阿解的話,可以自己進去把他叫醒,如果是一起去的話……我也不反對,但……我不建議你們這麼做,最好還是等賴先生他們過來時比較好,反正一時半刻他們是醒不過來的。」這種半嘲笑半誘導的口吻,讓人聽來十分難受,簡直是挑明了挖好坑,就準備等吳痕自個兒往下跳,果不其然,吳痕如預期一般,立馬像炮竹「咻~」一聲向前衝入臥房去。
墨南這回沒有再多加阻攔,嘆口氣看了吳清明一眼,然後也尾隨吳痕進入吳解的臥房,他十分清楚吳痕正踏入吳清明布下的陷阱當中,但她明知要面臨粉身碎骨的殘酷事實,她也會毫不退縮往下跳,該來的總是躲不過,墨南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陪她一起面對。
當他抬起腳踏入吳解臥房時,所見到的是唯美畫面,但對吳痕來說,卻是十分殘暴,明知道是個腌臢的騙局,卻依舊想求個明白的心理,完全是自虐上身的傾向。
吳痕正攥著拳頭啃咬著,目不轉睛望向床上靜臥著旖旎繾綣的身影,吳解半張臉埋在雪白的枕頭裡,胳膊壓在賴媞媛胸前,一波波痛徹心扉敲擊著她的心窩,只能一動也不動地看著……看著,所有理智也一吋一吋被侵蝕殆盡。
墨南既心疼又心酸地看著吳痕,再看看床上躺著這對養眼的俊男美女,賴媞媛頭窩在吳解赤裸的胸膛前,十指交纏還裸露在被子外,未免太刻意了點,姿勢優美像在拍電影般,老梗……,要是他來當導演,被子必須得去掉,姿態應該要更加露骨撩人,讓視覺效果達到煽情與激情的臨界點,這才足以挑逗人心,天啊!他也太猥瑣了,怎能在這個節骨眼想到這些,現在的場景,對吳痕來說無疑是個致命打擊,他生出如此令人不恥的念頭,實在是在別人傷口上撒鹽,現在應該想想如何才能撫慰她受傷的心靈才對。
吳清明由於急著想第一時間觀看吳痕的反應,也就隨著墨南的身後進入臥房,進來第一件事,就是添油加醋地說著:「到底何為真何為假,只有妳自個兒可以斟酌看看,我只能告訴妳,聲音是真的,現實真假摻半,不過任何人都不能否認,他們在各方面是十分登對的,畢竟血統基因太重要了。」
墨南聽到吳清明冷漠話語,綿裡針的言詞,再次刷新墨南對吳清明原本的印象,吳痕的離開簡直是明智之舉,冷暴力是個無形殺手,長期在這種環境下積鬱成疾,不發瘋才怪。
「原以為你只是嫌棄我基因血統不好,沒想到你對吳解做出來的事比對我更狠,你想把我徹底逼走,就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是想把自己的兒子給逼到走頭無路嗎?你不知道他醒過來後,該會有多痛苦啊……」
「妳真的以為基因血統是最大問題嗎?真正最大的原因在,妳是成為我們父子倆關係的破壞者,他為了妳什麼都願意犧牲,我的兒子不論各方面都是頂尖優秀,沒想到因為妳變得如此不堪,為個女人連命都可以不要,我只是提前防堵他做錯誤的抉擇,犯下無法彌補的錯誤,妳好好想想,不被家人接受下,得到的後果,只會是讓阿解拋開他原有的成就跟妳在一起,到時他一無所有重新開始,這一切都是妳造成的結果。」
「有本事的人,從來就不怕歸零後重新開始,只有那半吊子靠爸媽的人,才會害怕失去一切,吳解他的成就本就不靠你,更無需依賴任何家族來錦上添花,我的誕生不就是很好的說明。」
「阿解即便是個天才,背後沒有我的支撐和資源,他那能在年紀那麼小就擁有如此大成就,妳醒醒吧,妳最該感恩的人是我,不是別人。」
「你倚仗的資源不就是耆老嗎?阿解只不過偷偷使用耆老的資源,而我最該感激的人是耆老和阿解,你不也是到最後才知道的人,不是嗎?」
「好一張伶牙利齒的小嘴,妳就是靠這張嘴,蠱惑妳周圍的男人,讓他們死心塌地為妳所利用的嗎?我絶對會阻止阿解也為妳所用。」
「你要這麼說也對,這一切不都是你賜給我的嗎?甚至還利用起實驗生物學的那一套,拿來當成輔助我的工具,這點我是不是該感謝你多年悉心栽培,爸爸!」
墨南目瞪口呆聽著兩人不斷地爭鋒相對,太多的資訊還來不及理解吸收,就進入下一階段的激烈的爭辯中。
「好熱鬧喔,墨隊長你也在這裡呀,天享,你家的隊長竟然違抗命令,跑來這裡湊熱鬧,咦?這是什麼情形……」蔡美謠還未進屋,就在外頭聽到爭吵聲,一入屋墨南高大身軀擋在臥房門口堵著,想要看清楚臥房裡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卻受限於墨南的阻隔,無法就近看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