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上存在著比人類認知還多還深奧的事物。
即便如此,人類僅僅以短短幾千年的時間就稱霸了這個世界。
但是,仍有一群世人熟悉卻又陌生的種族,在黑暗中默默的觀望人類的所作所為。它們有著與地球上其他生物不同的存在模式;它們能不受物理法則的規範,做出超乎人類意料之外的能力。
儘管,只是非常小的一部分,人類自古以來持續與這個族群打著不見天日的交道。
隨著時代變遷與工業革命後科技的發達,世人已經徹底把這個族群擺放在『虛幻』的位置上。因為,時至今日,已經沒有人認為這個族群是存在的。
事實上,到了近代,這個族群被一部分依然熟知內情的人稱作為『型態2』,或是『型態Alpha』。
然而,它們在現代人的觀念中,還是佔有一席之地;因為在一般世人的眼中,這個族群依舊存在於神話裡、傳說中,或是活躍在民間故事之間。
在這些傳說故事之外,人類也一直沒忘記他們本來為這個族群取的名稱─
妖。
(現代,台灣,台中市,龍井區外海)
夜色宜人。
一縷雪白的光影在暗誨的海面下若隱若現。
在大肚溪出海口旁,台中火力發電廠的五根煙囪如五名巨人一般,佇立在海埔新生地上,彷彿五名守護者般的看顧著身後燈火點點的龍井鄉,以及更後面的台中市西區。
海中的光影從大肚溪出海口外三公里處的海底放射出來,由於海水重重的阻擋,白光暗淡了不少,但是在黑黝黝的海面上依然明顯、突兀。
在光源上方的海面,兩架AH-1W眼鏡蛇攻擊直升機正盤旋著。
貝爾直升機公司的AH-1W眼鏡蛇攻擊直升機是台灣國軍部隊最先進的攻擊直升機,只有軍方有權擁有。然而,這兩架眼鏡蛇的顏色與裝備卻與任何陸、海軍單位不同;最稀奇的是:這兩架直升機上面沒有任何飛行警示燈。所以就算有人在海岸邊聽到直升機的螺旋槳噪音,在漆黑的海面上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但是,那一團在海面下的光源,幾乎所有視力正常的人都看得到。
「這是光纖小隊,異常現象位在出海口外三至四公里處;從海底發出肉眼可視的光線。目前進行上空盤旋監視。」其中一架眼鏡蛇攻擊直升機的機長發出通訊。
「這是波導:支援正在路上。重覆:支援正在路上;預計抵達時間五分鐘。保持你們的監視動作,若異常現象有進一步的動靜即刻回報。」
「瞭解,導波。」為首的直升機機長,張逸誠,沉著的回覆著,接著切換通訊頻道:「龜殼花,支援五分鐘後到,如你所聽到的,指揮中心要我們繼續在原地待命,你別又像在日月潭那一次一樣,中途即興演出,擅自脫隊。到時候連我一起被拖下水。」
「幹,那一次是因為中途殺出個程咬金,要不是我機警,日月潭恐怕淪為某種生物的巢穴了。」另一架眼鏡蛇代號『龜殼花』的機長回應著。
「如果你的『機警』是差點用導彈把拉魯島從地圖上抹殺掉,那我們應該是在談論不同的事情。」
「啊不然看到目標蹤跡你不開火是要怎麼樣?那個王八蛋後來逃到岸上被機動部隊擺平了。媽的,然後現在我們監視的這個王八蛋什麼時候不來,凌晨一、兩點才出來擾人清夢─我和我老婆的清夢。幹。」
「呵呵呵,我相信你跟嫂子凌晨一、兩點做的絕對不是清夢…」逸誠語帶悠閒的說道。
「你是在靠夭喔!」
「呵,別抱怨了,職責所在,一旦收到通知我們就算吊點滴也得即刻報到;往好的方面想,說不定只是一個等級五的小麻煩,馬上就可以回家去跟你的老婆重溫舊夢~」
「你還講呀!?」龜殼花大吼,幾乎要把機鼻的機關炮口對準張逸誠的直升機。
「好啦,不鬧了。但是,你不覺得,有點巧?」
「你是在說上星期我們這一隊放假時所發生的事嗎?就科博館發生的那一件?」
「對,半個熱帶雨林溫室屋頂都被掀起來囉,有些玻璃還灑到經國綠園道和市民廣場去了。結果,中部大隊的機動小組和我們的空中小隊,追了那個形態Alpha好一段時間,直到望高寮那邊才追丟。」
「那不就追了大半個台中市?」
「對。那個時候接近上班顛峰時間,結果相關單位都回報:那個形態Alpha以驚人的跳躍力行徑過大半個城市!公共關係組一定費了很大的功夫才把這件事壓下來。」
「幹,現在我們底下發著白光的東西,等一下會不會就這麼跳上來啊。」龜殼花的聲音一會兒後才自逸誠的耳機裡傳出來。
「上尉!你看。」逸誠前方的副駕駛突然出聲,接著說:「偵測到了不尋常的磁場波動,而且不斷提升中。」
逸誠馬上探頭往下方的海面瞧:光線逐漸增強。看樣子,那個發光體不是在水底增加亮度,就是正在往上浮。
「龜殼花。」
「我看到了。」
兩架盤旋在半空中的眼鏡蛇不自覺的向後退了幾十公尺,拉出一些距離,好應對即將從水底冒出來,不知是何方神聖的東西。
逸誠正準備切換頻道回報狀況,但,發光的水面突然爆開!宛如一株急速生長的白色鐵樹。其水柱直衝至七、八層樓高;兩架直升機剛好被第一層激起的水波波及到。
混亂中,逸誠只看見那個發光體已經升至激起的水柱中;強光環繞下,隱約中,他似乎看到一個人影…
(一週前,三民公園,三民區,高雄市)
柳裕忍在那塊刻印著『三民公園』的大理石前站著,試著擁抱樹蔭的遮蔽;無奈,他並沒有哈比人的身材,陽光讓他的半顆頭顱和身體籠罩在強烈的紫外線下,為此他非常,非常的不爽。
要不是因為要賺幾個錢,他也不會體會到跑業務般的職場冷暖。例如當下:在南台灣夏天的正午,卡在一個周遭沒有掩蔽物的地標,做什麼呢?等人。
像這種情況發生時,最好的反應就是幹譙那個把自己放在這般田地且毫無人性的老闆。
但是呢,當老闆是自己的老媽時,整個情況又不太一樣了─
父母因為理念的不同而勞燕分飛,讓裕忍自小體驗到單親家庭的優點與缺點。
倫理與道德的準則強烈的質疑單親家庭的完整性,然而,在裕忍眼中,假若兩人分開的原因不是因為其中一人應該被飛機撞的話,那有何完不完整的說法?單純只是兩人在一起合不合適的問題罷了。
儘管離婚了,他的父母依舊提供兒子適當的關注,因此,對裕忍來說,除了父親周末假日才見得到面之外,一切並不算太糟;再說從小到大,有需要父母一同出席的學校活動,他們幾乎都會一同到場,很多同學甚至不曉得裕忍的老爸老媽已經分開了。
隨著年齡的增長,裕忍覺得自己還蠻幸運的,因為,父母是良性離異,也從未聽過父母抱怨過對方(不然就是他們不會在自己面前提起)。
反正,都已經大三了,他這二十個年頭過得不算太差─除了偶爾得替老媽出出公差(然後站在烈陽底下或寒風中等人的情況就會出現了)。
裕忍的母親是一名古董商,除了販售古玩、玉製品或是陶瓷器皿之外,她還擁有鑑定古董的資格。基於她父執輩的人脈,她總是有絡繹不絕的買主和貨源。離婚前,她是大學的歷史教授,興趣就是古董鑑賞,承傳自裕忍的外公;至於整個起始,據說是裕忍的外公少年時期與來自眷村的同班同學處的很好,有人給他引了路,就此迷上了古董這一塊領域。
爾後,裕忍的母親也從外公那愛上了古董這條不歸路。
記憶中,小時候裕忍少數幾次聽到父母爭執的事情就是這些古董。所以他自個兒認為,父母的離異或許跟這方面有間接的關係。
自從父母分開之後,他的監護權就歸母親所有,因為父親長期在台北工作(也是離婚的原因之一),因此,在很小的時候他就跟母親一起住在台中市。
耳濡目染之下,自己多少也懂一點古董常識,所以常被母親當做跑堂去領取古董。
有很多收藏家(其實比一般人想像的還多)都想變賣或是收購古董,所以,裕忍的母親生意一向源源不斷,甚至架構了網站增加另一層曝光率。
至於裕忍對於母親生意的看法…怎說呢?國高中時期還好,都是在台中市內跑;上了大學來到高雄讀書,惡夢就開始了:因為有時一個月每個周末都要台中高雄兩地跑,傳遞古董;倒不是台灣的郵遞或快遞系統不好,而是裕忍有一定的古物識別能力,他可以親自辨識古物。母親更是了不起,直接把他租屋的地方當做家族生意網絡的南部分站,站主就由她可憐的兒子擔任。因此,很多收藏家或是買家常常打到裕忍的手機請求會面來鑑識古董。
裕忍對古董並沒有像母親或是外公那樣的熱忱,充其量不過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一種自小就熟悉的事物,如日常生活喝的白開水一樣。然而,古物的來歷與歷史倒是會勾起他的興趣──他常常突發奇想著,當年使用這些古物的人,會不會想到有朝一日這些東西會變成比當時更有價值的寶物─這是一種很細膩卻沒有多少營養的想像。
但這種會被父執輩巴後腦杓的想法老是讓裕忍驚奇不已。
每每對一些事物感到驚奇時,裕忍的朋友們就會不以為然的調侃他;對一般人來說每天司空見慣的科技、常態是理所當然的,但對裕忍來說,這種態度,對人們造成一種『理所當然的無奈』──裕忍常如此反駁朋友們:他覺得飛機可以在天空翱翔比鳥天生就可以乘風飛行更有趣,但是大多數的人不再追究日常生活中的『為什麼』,慢慢地,生命中就沒有什麼有趣的事物了。
因此,很多人就會覺得,人生有時真的很無趣。
「你是一個怪咖。」──通常朋友們會以這一句話來結束這個有關好奇心的話題;而裕忍則以聳肩來回應。
他是一個喜歡追根究底的人。面對自己好奇的事物也會用一種耐心的態度來處理。
但是,他的好奇心無法止歇目前心中緩緩升起的怒火─為何有人跟他約定好時間卻遲遲不肯出現,看一個年輕有為的少年人中暑很有趣嗎?已經遲到三十分鐘了。
約裕忍在公園門口見面的這名客戶,一星期前寫了封電子郵件到網站的信箱,要求估價;原本收到信件的隔天就要會面,卻一再把會面日期往後延,就在他想要威脅再延期就拒絕往來之時,這名顧客突然要求在今天會面─就在他要回台中的當天,而且無論如何都不能改期。於是,情勢演變成裕忍目前做了三十多分鐘的日光浴。
「大叔,你再不出現我下個月的零用錢就彈枯源盡了…」
與其他就學青年一樣,裕忍有一定的金錢收入,但不是打工也不是父母給予的零用錢,而是傭金。
每一筆經由裕忍經手的買賣或是鑑定,若成交,裕忍可以抽個百分之五;以一個大學生來說算是不錯了,甚至可以當作一個正職工作的薪水。
另一個讓裕忍得留下來與這個怪客戶會面的理由是鑑定金:這名客戶不僅提前支付優渥的鑑定金,金額甚至多到讓裕忍的母親奪命連環Call,強調無論如何都要接受委託(又或者,這只是母親每次促使他接案子的詭計,因為鑑定金只有她看得到)。
最後,裕忍下定決心,當等待時間變成三十一分鐘時,他要瀟灑地走出公園,一去不復返。
就在裕忍嘉許自己獲得對此客戶如此仁至義盡的靈感時,一股熱氣突然自他後頸排山倒海而來;有人站在他身後,而且靠得非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