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看着金发青年急急地奔向楼梯,隐约中明白了些什么,但她也只是微摇了摇头便转回身去听说书了,旁边的少年问她刚才是怎么回事,她只道:“……旧人新识罢了。”
金发青年从刚见到黑发浪人时便已认出那家伙是谁,一开始他是急着去追上那人,可因为这儿人多事杂他也不好将自己的身份表露出来,只好循着楼梯追去,但他很快就发现,这次跟以往好像不太相同,因为待他跑上二楼梯口时,居然才见到黑发男子站在走廊上正推开房门。
那人是特地等他追上来的。
金发人看到那人才要进房间,心里突地有了筹码似的站在梯口悠悠闲地望东看西,实际上他是想先平复下心情,至少要收起脸上那个傻子样的表情,心中道:这次绝对不能让他小瞧了去。
待他看够了旅店房悬梁柱的各色精致装饰后,心境已经恢复平静的金发人这才慢慢转过头,眼睛朝刚才黑发浪人的房间看去,不出所料,那个人还是老样子,早就把房门合上也许还上了锁。
他是不是太高估那人的耐性了……
好吧,这次他的确是故意磨蹭了好一阵子,他也有不对的地方。
金发青年心中很是无力地向那房间走去,抬手小小地拉了一下门板,还好,没上锁。
想着他是个成熟的大人,所以不该跟那个从以前到现在仍会像孩子样别扭的问题青年计较,‘唰’地一下拉开房门眼睛直直地向站在窗边的人看去,抬手想要说些什么来算是打招呼,却忽地哑了声。
原来他根本不知道该和眼前的人说些什么,或者是说什么话才是合适的,‘好久不见?’‘哈哈,你还记得我是谁吗?’‘原来你没死啊?!’‘你怎么邋遢成这个模样哦?’……很明显这些‘问候’都不适用于他们。
最终直到他和那人在房内的矮木桌边盘腿坐下,他还是没有蹦出一个字儿来,明明平时在其他人面前虽然说不上健谈,但好歹也能够聊上一点,可对着这个难缠的家伙,他居然就成哑巴了,而那人比他更绝,不仅话不说一句,连表情也没有一个就木着张死人脸。
仿佛又回到以前那个时候,在终结之谷那、在蛇窟那、在铁之国边境那,他们都只看着对方不说话,那人不说,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以至于他也不懂那人心里想着什么,最后等他觉得终于有点能够再次互相理解的时候,那人却又没了踪影。
难道现在还得像往时那样么,这次是十几年后再见到他,那之后是不是二十几年、三十几年或者说也许永远也见不到了,其实他不是怕那人的离开,而是那家伙每次走掉都会落下一堆无解题给他,那种找不到答案的郁闷感堵得他由开始的不快到现在的接近抓狂,如果能够把这些难题都解开了,那么就算之后再也见不到,或者说那人死在哪个脏沟沟里自己也不会觉得太难受了。
正当金发人在那胡思乱想的时候,一直看似没任何动作的黑发浪人忽地将脖颈上缠着的围巾摘下,对折再对折地把巾布叠放整齐,然后随手地放在腿边。
看着黑发浪人一圈圈地摘下那灰色围巾,被布巾遮掩的脸容终于显露出来,原本金发人还恶劣地期待着浪人会变成一个满脸胡渣子的落魄潦倒大叔,但他的期望还是没有实现。
金发人一遍遍地埋怨着那人看上去好像比以前更俊秀的脸,从以前他就觉得那家伙绝对当得起‘小白脸’这个称号,现在那根本就是正宗的‘小白脸’!
现在才留意到那人以往桀骜不驯的刺猬头成了顺溜的黑长直,这家伙是在学宁次么?!还有……还有刚才他就很在意的,他们现在好像差不多高了,看上去应该是他比那人高一点点,他该说出来让那家伙气得‘跳一跳脚’么。
黑发浪人可不知道身边的这人在想什么,他只是瞧见那人一脸的傻呆表情,在微皱了一会儿眉头后便似放下了什么般,遵循心中所想地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导致金发人后来很是怀疑他看见的是自己脑袋坏掉而产生的幻觉。
浪人别过眼转而看向他处,当见到架在小火盆上温着的清酒时,他暗想了一下便伸手把瓷钵中的酒瓶拿出,自己左手拿过其中的一瓶,剩下的那瓶则递给一直盯着他瞧个不停也不知在自个儿偷乐什么的金发人,轻轻地摇晃了几下瓶子,示意那人接过。
一开始金发人还没回过神来,待那酒瓶子都快贴着他脸上了,才明白黑发浪人邀他共饮,本来他是很高兴地打算接过去,但在瞧见那家伙稍微挑高了一边的眉脸带挑衅的样子,那原先还算柔和的动作立时变了粗鲁起来,猛地抓过掂在那人拇指和食指间的酒瓶子。
不知道丢到哪个疙瘩角落的少年意气居然又冒出来了,很明显的,他又禁不住那混蛋的挑衅而做傻事了,因为动作过大用力过猛的关系,那小酒瓶里的清酒起码被他洒出来了三分之一,他又成了被笑话的那个。
但等了很久,金发人也没有听到黑发浪人对他的挖苦嘲笑,他抬眼看向那人的脸,那脸上居然没有任何调笑意味的表情,只是那人的双眼半睁开着定定地看着他,不语。
有点不知所措的金发人甩了甩洒在手上的酒液,然后便想避开那人的诡异注视,低头就着瓶口边缘抿上一口温度刚好的清酒,熟知才喝了一口手中的酒瓶便被拿走,很快另一个瓶子又塞进了他的手中。
金发人有点不明所以地又抬头看向身边那人,瞧见黑发人居然喝着他刚才碰过的那瓶清酒,脑中有点混乱地抬手指着那人手中的酒瓶子,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现在捧着的,脸上不知是因喝了酒还是堵了气而染上了两片淡淡的红晕。
《月》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