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約翰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快再去一趟斜角巷[註一]，他上星期才做過每月的例行採買，並用他以為沒有驚動到任何人的方式把東西運回房間，現在想想，那麼明顯的魔法波動瞞得了哪個巫師。而今日，他與他同樣穿著巫師袍的室友相偕走在充滿販售貓頭鷹、巫師袍與魔杖的商店的街道上，真該佩服夏洛克這些天的演技，他剛才穿過破釜酒吧進斜角巷那套做得比約翰還熟，十足十的巫師。
越過華麗與污痕[註二]，他們依次敲開幾間店的門，這些皆是三個月內曾報案失竊的魔藥店，看夏洛克裝作無知的魔藥學徒與店員東拉西扯旁敲側擊，約翰用力地抑住笑聲。
幾乎走過街上半數的魔藥店之後，他們來到了迦爾先生的魔藥店，這是少數在約翰採購店單上的魔藥店，因為這間店的店主本身具備魔藥師執照，販售的魔藥藥劑質優價格公道，一向是約翰補充日常用藥的首選。
他們推門而入，迦爾看見熟客慇勤地打招呼：「約翰，這麼快又來了？上星期才看見你。」
聽見店主的招呼聲，夏洛克改變了扮演的角色，這次是剛在倫敦安頓下來的巫師，「你好，我是他的室友，是我拜託約翰替我介紹店，他今天陪我來買魔藥。」
「哈哈，那我要謝謝約翰了，還幫我介紹客人。」迦爾笑道。
「夏洛克最近老是失眠，你這裡有一飲活死水嗎？」約翰問，假裝不知道前幾天他店裡的一飲活死水都被竊賊掃空了。
夏洛克在心裡輕嗤一聲，前天約翰才向他抱怨他半夜不睡覺還到處蹦跳吵人，什麼蹦跳，他可是在做一公斤重的物體從何種高度掉落的聲響可否傳達十公尺的試驗，那是嚴謹的科學實驗。
聞言，店主原先欣喜的臉色變陰，憤憤地說，「唉，不巧啊，前幾天進了賊，一飲活死水一瓶也沒有留下！」
「沒事吧，報案了嗎？」約翰面帶擔憂地說，即使早就知道，不過他對店主的擔憂是真的。
「報了，」常客的關心讓店主的表情轉好，「我這還有安眠劑與甜夢藥劑。」
「失眠太嚴重，那些對我沒效。」夏洛克掛著憂鬱的神情說，活脫脫一個被失眠所擾的男人。
「我還是帶他去聖蒙果看看，謝啦。」約翰朝店主揮手，與夏洛克步出店門，背後的店主遺憾地目送他們離開。
走離店門不遠，約翰終於忍不住大笑，「演技不錯。」
「承蒙誇獎，你也不賴。」夏洛克挑眉。
「好啦，現在該說說了吧。」約翰收住笑聲，等夏洛克發表這整天打擾店家後得出的高見。
「動腦，約翰，你該動動腦。」夏洛克說。
「你不相信他們的證詞？」思考半晌，約翰擠出句話。
「不錯的嘗試，繼續。」談話間，他們逐漸遠離斜角巷，轉向夜行巷[註三]。
「他們之間有人說謊？為什麼？」約翰不解地道。
「無傷大雅的小事，但很高興你注意到了。」夏洛克得意地說，「有人趁機把魔藥的『非正常損耗』也算在小偷身上，不過這與我們的案子無關。」
「我們的案子？我以為你堅持那是我的案子。」約翰揶揄他。
「嗯哼。」夏洛克拒絕回應，持續朝前走。
「那重點在哪呢？」約翰問。
「這些店前前後後遭竊接近兩年，犯案手法相同，失竊物品看似每間店每次不同，但整的來說還是同樣那些材料被偷，顯示這是名慣竊，唯一有異之處是迦爾先生的店，除了他被偷走成品外，其他都是材料失竊。」夏洛克侃侃而談，「是什麼讓一名慣竊改變作案習慣？像這樣的職業竊賊不可能沒找到銷贓管道就去偷竊，這說明他有了新的銷贓處，或者來自老銷贓管道的一個不同往常的訂單。我傾向後者，職業竊賊就算找到新銷贓處也不會太快改變作案習性，如果是被他信任的渠道，即便要求不同，只要回報夠豐厚就能讓他鋌而走險。」
「那麼現在我們在這裡做什麼？」約翰皺眉，看向夜行巷雜亂陰暗迥異於斜角象的街道。
夜行巷的商家與斜角巷的不同，這裡的生意遠沒有那麼『光明正大』，在這裡的店家或多或少有些無法說明的灰色地帶，遊蕩在街上的巫師女巫們披著遮掩全身連臉都看不清的連帽斗篷兜售不知名的東西，店面櫥窗上擺著在光明下難以見到的物品。別說是小孩，通常大人也會避免經過。
「我說過，不要放過任何可能性，但是魔法界實在令人氣餒，銷贓處十有八九在夜行巷。」夏洛克氣鼓鼓地說，不高興於犯罪份子的一成不變，「就讓我們排除掉這個最大的可能性，使這件事情更有趣些。」
「我倒覺得事情能在這裡解決最好。」約翰說。
「什麼，那該多無聊啊。」夏洛克誇張地歎氣。
「罪惡本就不該有趣。」約翰噗嗤笑道，「你這話真反社會。」
「我從未否認過這點。」夏洛克裝模作樣地整整衣服，「戴上你的徽章。」
「那是紀念用的，我有授權羊皮紙。」約翰低聲強調，今早夏洛克莫名地要他把正氣師的紀念徽章帶出門，他甚至不想問為什麼夏洛克連他放徽章的位置在哪都能確切指出。
「正式與非正式的正氣師能達到的效果有差。」夏洛克聳肩，對徽章的效用毫不在意。
說話間，他們推開夜行巷內一間魔法物品店的大門，夏洛克神情一變，突然在長袍上別上一枚魔法部的徽章，約翰只好先吞回詢問徽章出處的話。
店內販售的物品不同於斜角巷種類分明的商店，像這樣一間魔法店裡面，從大型傢俱到小擺飾都有，約翰路過櫥窗時見到裡面擺著的手骨在向他招手，有門路的話，還能從店主那邊買到壓箱底的珍品。
聽見門鈴響，本來臉上掛著職業笑容的店長一抬眼他們胸前的徽章，表情變得陰沉難測。
「魔法部臨時抽檢。」夏洛克裝腔作勢地仰頭，「魔法執行部福爾摩斯探員會同華生正氣師，請你配合。」
約翰裝模作樣地朝他點頭致意，一隻手插在放魔杖的口袋中。
店長表情更加難看，這種陣仗的抽檢不多見，他內心忐忑，開始回想自己最近有幹了什麼會引起魔法部關注的事情。
然而，在店長尚來不及決定要逃跑還是配合之際，夏洛克迅速抽出魔杖，給他一記混淆咒。如果有比賽的話，夏洛克能在抽魔杖這項拿到高分。
「夏洛克！」皺眉看向店長不再清明的雙眼，約翰小聲斥道，「常規手段裡沒有這項。」
「幸運的是，我們不是真的魔法部探員與正氣師。」夏洛克斜起嘴角，「快點，還有幾家要去。」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夏洛克直接要求對方交出他的現形粉。現形粉是一種商店常用的魔法粉末，平常呈現透明狀，若未經主人許可就碰觸灑有現形粉的物品，現形粉會沾染在該人身上現出顏色，顏色因每個店家的配方皆有少許不同而不一樣，商家經常在倉庫使用此物。
「現形粉？」店長想要思考，卻發現腦袋變得不怎麼好使。
「魔法部執勤，『不可說』[註四]。」夏洛克以更嚴肅的表情說出這句。
在這種情況下，店長輕易地相信了他的說詞，拿出了現形粉。
接下來的幾間店被他們如法炮製，約翰的神色也從不贊同到感到好笑，最後他麻木了。
拿下引人注目的徽章，拎著幾袋現形粉的夏洛克與約翰從夜行巷回到斜角巷的時候，在街口遭到了阻攔，幾道人影現影[註五]在他們面前。
一位趾高氣揚的中年男巫、一名身邊跟著無數隻貓頭鷹信差並正在快速回覆信件的年輕女巫，其後是幾名隨從。
約翰一看清帶頭的人的臉，便快步走到夏洛克身旁，低聲說：「那就是我說在壁爐裡見過的人。」
「我明明把他列入呼嚕網的黑名單屏蔽了。」夏洛克略帶不滿語氣的咕噥沒有解答到約翰來者何人的疑問。
「又一次，」中年男巫甩動手中的手杖，慢條斯理的口氣似乎讓夏洛克更加火大，「偷拿我的通行徽章。」
「是挪用。」夏洛克一臉不屑地將徽章丟回他。
「這不是孩子的玩具，你這樣亂闖，媽咪會擔心的。」中年男巫說，他沒提及通行驗證示警系統迅速作用並找上他的事情。
「是我讓媽咪擔心的嗎？」夏洛克忿忿不平地說。
「抱歉，你們在說什麼媽咪？」約翰覺得事情超出了他的理解，如果他沒搞錯，這兩人曾經告訴他，他們是對方最大的敵人，或者類似什麼的。
「我們的媽媽。」夏洛克斷開與中年男巫的對峙，回答，「這是我哥哥，麥考夫。」
「我以為他是……」約翰揮了揮手，「別在意。」
「黑巫師？」夏洛克嗤笑一聲，「在他不忙著當神秘部的時候，他是魔法英國政府。」
「我只是魔法部的小小職員。」麥考夫的姿態與他的謙遜說詞相反。
「試著別在我回家的時候搞出魔法災難，你知魔法意外和災難部門[註六]得花多少時間才能控制場面。」夏洛克大步越過麥考夫一行人。
落後的約翰跟著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頭，「所以上次你純粹是……」
「向弟弟的新室友打聲招呼。」麥考夫說，「他總是喜歡把事情搞得戲劇化。」
「呃，晚安。」約翰發現夏洛克越走越遠，急忙跟上。
約翰一轉開視線，麥考夫、年輕女巫與隨從頓時消影離開，剩下晦暗不明的街道被月光壟罩。
不多時，夏洛克與約翰重新踏在斜角巷整齊清潔的道路上。
「呼，需要我提醒你我們剛才的行為是犯罪嗎？」約翰說，他後知後覺地想到他們剛進行完犯罪行為就被魔法部官員抓個正著，雖然那位官員並不是為此而來。
「我會稱為必要的非官方手段。」沒看見麥考夫後，夏洛克心情變得不錯，「別擔心，這徽章是真的神祕部徽章。」
「我應該要問你怎麼拿到的，但既然你都能夠順到雷斯垂德的警察證，我還是別問好了。」老實說，約翰感到有些餓了，而且他不想刺探『不可說』的人員秘辛以致於引來不必要的關注，這話題最好跳過，「好歹你該告訴我拿這些現形粉的用意了吧。」
「當真的嗎？你昨晚也看過案件報告了，有時候我很想知道你們腦袋的運作方式，怎麼會輕易地錯過這些重點。」夏洛克露出訝異的表情，顯然他覺得理由顯而易見。
面對約翰惱怒又不解的表情，夏洛克說：「犯人手上沾到過現形粉。」
「可是所有報案店家都否認使用亮青色的現形粉。」忽略掉夏洛克的冒犯言語，約翰垂頭凝思。
「犯人是慣竊，不該粗心到去沾上被竊商店的現形粉，否則他早該被逮了，這是在銷贓的時候沾到的。」夏洛克說。
「他同樣在那裡銷贓很久了不是嗎？」約翰抿了下唇。
「但是這次有不一樣的貨物，或許他們選在不同的倉庫交貨，或許他因為處理程序改變而大意，他在銷贓的店沾上了現形粉，這也說明他銷贓的地方同樣是個商店。」夏洛克扔高其中一個布袋又接住，「他出了錯。」
「原來如此。」約翰恍然大悟，他望向天色，「去吃晚餐？」
「不，晚餐很無聊。」夏洛克像個不想吃飯的小孩那樣說，「何況我們得去把這些東西寄給波特。」
「我餓了，寄個東西又不花時間，別說得你要親自交給他一樣，再說你已經錯過早餐與午餐了。」約翰追上他的腳步，夏洛克回以『那又怎樣』的表情。
將那幾個布袋寄給哈利，夏洛克寫了一封信函附帶在包裹上，內容大略是譏諷正氣師如何有能力以致於錯失掉如此明顯的線索。
返家途中，夏洛克依然被迫在破斧酒吧停下腳步，不耐煩地等待約翰點上超過一人的餐點，然後將一小半分給他，言明他今晚無論如何要將這些吞下去，以防他血糖低到昏迷。夏洛克用來展現他控制自身血糖的精準程度以及他目前離昏迷點有多遠的大段論述，被約翰完全忽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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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一：斜角巷，一條專屬於魔法界的巷子，上面有許多魔法商店。
註二：華麗與污痕，斜角巷上的書店。
註三：夜行巷，與斜角巷相鄰，龍蛇混雜，為大多數巫師們所不齒，這條小巷上滿是黑魔法商店。
註四：神秘部是魔法部中的最高機密組織，從來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做些什麼，他們的任務是絕密級別的，職員被稱為『不可說』。
註五：現影術、消影術，巫師旅行的方式之一，可以瞬間從一個地方消失，再瞬間出現在另一個地方。但要將此咒練習到能精確到達目標地點是非常困難的。用此咒能移動的距離受限於巫師的法力，只有特別強大的巫師能用此咒進行跨國，甚至越過大海的長距離移動。 巫師年滿17歲時，可以去進行現影術測驗，而成年巫師亦可對同行的未成年巫師施展「隨行現影術」。雖然速度最快，但因施行有一定難度和危險性（常見失誤為肢體異位）以及施展時所特有的不適感，一般人多會選擇以其他旅行方式（如港口鑰、呼嚕粉或飛天掃帚）來代替。為了防止其他巫師隨便用現影術進入住宅，巫界常用的防護措施是反現影術，其他巫師無法現影在施行過反現影術的區域。
註六：魔法事故和災害部門，構成魔法部的七大部門之一，主要負責處理由於魔法而引起的重大事故和災害。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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