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與怪物之子，夜叉與夜叉之童 - [土銀]怪物與怪物之子，夜叉與夜叉之童04

街上飄盪著餐點的香氣，路旁民宅敞開的窗戶傳出裊裊炊煙。不妙啊。不該耽擱這麼久，動作得再加快才行。

他們時常光顧的家庭餐館前，駐足了三個渾身烏漆墨黑的條子，正翻閱著門口的菜單。不愧是稅金小偷，有夠閒。這時迎面碰上的話，肯定少不了一場唇槍舌戰，但他既沒時間，也沒體力，雖然會繞點路，還是走小道避開為上。

但在他轉入小徑前，背後響起了熟悉的嗓音。

「傷口，裂開了哦。」

指著自己肚子的近藤動作看起來有點滑稽，看起來更像大猩猩。他朝被示意的部位看去，果不其然，透出了一抹鮮紅。他隨意揮揮手。

「反正快到家了。」

「還有一段距離吧，萬事屋。附近有我們相熟的醫生，先去處理一下？」

「你們認識的人什麼的，只會讓人覺得不可靠吧。用不著，我還趕著回去呢。」

「什麼趕著啊，根本是個大閒人。」土方挑眉。

閒到站在店門口挑剔菜色的傢伙，好意思說他。於是他沒好氣，「最閒的是找別人碴的你吧。真不巧，我還真的沒空理你，要是不趕快回去的話萬事屋會被暴力小鬼拆掉的啊。」

「啥？」

「神樂啦神樂。成長期的小鬼可是很不禁餓的。」

「嘿——那個人生最緊要之事就是填飽胃袋的中華女孩，居然會等老闆回家開飯嗎？」沖田向來沒什麼起伏的嗓音裡滲入些許狐疑。

這話應該算的上戲謔，但他不知怎麼，輕笑了一下，連不遜的眉眼也和順下來。

「是啊。」

比起剛剛的抬槓，這句顯得飄忽又柔軟。

「......上車。送你回去。」土方捻熄了煙，指劃了路旁停著的警車。

「呦，警察叔叔突然怎麼了，良心發現。」

「吵死了，只是你死在路邊被通報還是得我們善後而已。」副長先生很不客氣，兇巴巴的把他踹進車裡去。

確實是累了，銀時隨口抱怨一句便尋了個不壓痛傷口的姿勢，舒服地陷入黑色沙發裡。

其實剛才走著的時候還真的感覺不太行了，睏到想隨地癱坐下來。

但他得回去才行。

啊......好像那時候也是。揮刀一天一夜，人數依然懸殊，對手不停湧上。覺得快不行了，整個軍隊都灰心喪志，他也想放棄了。

但他死在那裡，松陽，怎麼辦。

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活下來。無論如何，都要趕在那人頭上懸著的刀砍落前了局。

十年後得趕著的時限，可笑卻讓人忍不住微笑。太過甜蜜且出人意表。

要活著回去，因為有人在等著啊。

他最終不知不覺睡過去，素來粗魯的鬼之副長輕輕推了推他。

「能走嗎？」

「呼嗯......」小小打了個呵欠，一手支著椅背，一手讓黑髮男子半攙著下車時，他抬頭，發覺神樂撐著傘從二樓飛躍而下，連新八都砰砰咚咚跑下樓

啊、真是。搞什麼，怎麼擺出那副沒出息的表情啊。果然該早點回來的。下次要快一點。

再快一點。

他張開眼睛。感覺似乎睡了很久，卻像沒睡好一樣，渾身虛脫，動彈不得。

「坂田先生醒了。」

他將頭轉向發出聲音那一側，與按下床頭呼叫鈴的真選組局長對上視線。

「看來還不是很清醒啊。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得到銀時用喉音發出不知是嗯還是哼的回應，近藤盤著手坐下。

「在醫生來之前，有些話我想跟你說。其他人啊，不管是在顧慮什麼，還是太不坦率，我想他們永遠都不會和你開口。但我覺得該有人跟你說才行。」

此刻的近藤與銀時印象中的老好人不同，是一張盡顯武裝警察真選組局長氣概，帶有銳氣的臉。

「你知道在集散塔集合時，那些前來的人們，說了什麼嗎？說想做萬事屋的萬事屋啊，他們。你啊，承接委託時會收報酬，對吧？不管報酬是什麼都好，肯定是為了什麼才做出行動的吧。」

近藤目光筆直。「他們是為了什麼而上戰場拼搏，我想你不會不知道。他們沒有打算將報償收入懷中，『能好好放在哪裡就夠了』，他們大概是這麼想的。你差點踐踏了那些心意。給出那個報酬應該不難才對，萬事屋。」

「我話就說到這裡。」真選組局長站了起來，轉身拉開步伐。「雖然想代替阿妙小姐和我的弟弟給你一拳，還是留待下次吧。」

「......那我代替新八告訴你，他才不是你弟啊喂。」

「比起吐槽我，現在有更優先要說的話吧。」近藤揚起嘴角。「對他們。」

「哼。」待近藤離開，銀時沉默片刻，才用沙啞的嗓音復又開口。「......那個啊，抱歉。」

趴在床緣裝睡的兩個青少年轉頭看他。

「如果道歉有用，還要警察幹麻阿魯？」

「哦、真巧，警察剛好來了。」

新八語音剛落，門口便傳來噠噠的足音。

一點都不巧吧，銀時想著。跨進門來喘著粗氣的土方隨手扯下汗濕領巾，想必對方是值勤中收到近藤訊息所以拋下職務來的。

有什麼大不了的呢、有必要做到這樣嗎，雖然想要這麼說，但感覺這些話一旦出口對方肯定會火大到拔出配刀。還在咀嚼合適的語句，他無比慶幸醫生來了，將怒鳴著「你這傢伙一點學習能力也沒有」的土方和小鬼們請了出去，於是他不知是放鬆還是無奈的長吁了口氣。

「露出這種表情對他們很失禮哦坂田先生，要不是他們怎麼樣都不肯放棄，你現在就不是躺在這裡，而是入住太平間了。喔？一臉不置可否，認為我誇大說詞的樣子啊。確實傷勢不致命，但你是不是忘記失血過多也會死人了啊？而且被當成祭品了啊，你。他們可是好不容易才打贏這場仗的。」一面做著檢查，醫生一面說。

他們到現場時，其實銀時還有呼吸。但把人從坑裡拖上來的時候，卻遭到村民阻攔。

殺死了龍神，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為了避免天怒，必須獻上人祭。再說，能夠殺死無法理解之物的，只有無法理解之物，再怎麼說都不能放任這種怪物回到世間。說著這些的村人們，面對孩子們與警察的恨憤，像是教導小孩子道理似的理所當然將事情和盤托出。

是啊，打倒龍神時，那個白髮男子還能站著，於是遞過了摻入迷藥的水。什麼？委託嗎？從一開始，就沒有預期有人面對怪物之後還能生還。關於這點雖然抱歉，但村裡可是靠天吃飯，所以沒有辦法。

聽到這些，兩個青少年終於明白他們面對的不是什麼該死的龍，而是人類的惡意。

與村民僵持中，土方為求保險而調派過來的隊員到了，交出現場指揮，打算先行去醫院的時候，發現躺在地上的人沒了氣息。

一面指揮隊士拆了警車後座座椅以利後續施救，一面施行心肺復甦術，一路互相接手壓到醫院後，警察們把那個看清白捲毛臉色就打算宣布到院前死亡的醫生拎出去，站在手術室前充當兩座殺氣很重的門神。

「差點被逼著推葉克膜出來，幸好最後救活了。順帶一提，我覺得那殺氣不是對我，而是對你。好好道歉方為上策。」

檢查時又睡過去的銀時，再次清醒後，看著眼前的人們，回想起醫生的勸告。

一張口只吐出沙啞的氣音，神樂冷著臉把他扶起來喝水。

「有什麼要解釋的嗎？」新八語氣與判官如出一轍。

「那個，呃、就，沒想到......」

「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如果你對凶險無知無覺，不會一句不吭自己赴戰。還有什麼要說的？」

鬼之副長認真辦起案來的面孔異常凶惡。但銀時還想拗，「如果不是上了當，也不會......」

「以我的了解，這個應該包括在你早已考慮的凶險裡，是你自己大意。」

白捲毛在心裡垂淚。誰知道那些混蛋只想隨便捉個人來祭，連髒兮兮的大叔都要，真是有夠不挑。土方不愧是真選組的智囊，幾乎全料想到，有夠可怕。話全被堵死，他還能說啥？

「順帶一提，我打算以謀殺罪起訴那些人。」

「也沒必要這樣......」聽到這句，銀時反射性坐了起來，瞬間胸腔處傳來劇痛，眼前一黑，別說動作，連呼吸都沒辦法。

土方衝上前扶住他，「不要亂動，別施力，靠著我......對，慢慢躺下來......你肋骨幾乎都斷了。」

「應該沒......」他不記得傷到這裡。

「因為心肺復甦術。」

「難怪......連呼吸都難啊喂。」

「活該。」

土方口氣很衝，於是痛的要命、昏眩也還沒退掉的白捲毛口氣也稱不上好。「你乾脆說死好算了，這你壓斷的對吧。」

「沒錯。還有，你這傢伙講話前給我過一下腦子。」土方耐著性子。

他也知道前一句有點失言，但銀時跟對方抬槓慣了，原本想表達一下謝意，結果話語通過疼痛的氣管又轉為埋怨。「有夠粗魯的啊，你下手就不能有點節制......」

土方原本克制的怒火一瞬衝破理智，他抓住銀時衣領，「你以為我不想嗎？你以為親手折斷我不知道我沒感覺？可以的話，連稍微用力點搖晃你我都不敢，但我還能怎樣？你不知道每多壓斷一處我多絕望，多怕你就這樣活活被弄死，可是你這混帳......你這混帳居然連胸腔凹陷變形還不醒來，你以為我忍心......但能停嗎？停下來就沒了，停下來你就真的沒了！你知不知道我是什麼心情！」

土方放開手，咬著牙根大口喘氣，離開病房前嗓音沙啞而冷硬的拋下一句。「你被禁足了。連下床都不准，聽懂了嗎。」

想喊住土方，但因為動到傷處，銀時一時間痛到講不出話來。

「是阿銀不對。」

望著兩個繃著臉靜靜抹淚的孩子，銀時喘勻氣息後垂下眼眸。「你說的沒錯。」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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