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銀] 歧途三千幸會矣 - 歧途三千幸會矣17

在被稱為詐欺師的坂本辰馬加入前，他們偶爾會吃不上飯。其實就算是詐欺師踏進戰場後的日子，也總有艱困的時候。沒有資源是種快速消耗希望與人命的東西。

不能缺少的，是賴以維生的糧食。既然都吃不飽，當然不會有藥……連裹傷口的布料繃帶都見不著。

但即使什麼都沒有，也不能說傷患就不救了。這種時候，簡直是各種民俗傳說與療法的大集合──有人想辦法狩獵了熊，拿熊皮來包覆傷口，以熊血清洗潰爛的患部。有人把搗碎的木漿或帶有鹽分的土壤敷在截肢處，把野草連同蝸牛磨成氣味難聞的藥。

大多都是近似自我慰藉的舉措。

雖然大多數人都明白這點，卻沒辦法進行更好的處置。在戰爭裡，一切行事，只能求取盡力。

而他從來不敢說自己已經盡力了。

還喘得過氣，還拿得起刀，因為還活著，他從來不敢說盡力了。在兵士們力竭倒臥，抵抗到最後死狀悽慘的遺體面前，他一直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不夠多不夠完全，不夠拼命。

人命、誓約，什麼都沒能守住。

這種無能為力的自我厭惡，殘留到戰爭結束的十年後仍然明晰。

戰鬥的時候會遺忘，看到委託者的笑容會遺忘，爛醉如泥也會遺忘……都只是暫時，即使搏鬥過後因疲憊而沉眠極深，也睡沒幾小時就驚醒，焦慮而恍惚的在夢境與現實之中反覆責問自己是否全力拼搏，是否好好保護了，結束了嗎事情都塵埃落定了嗎。

會不會身處夢中而他還在戰場上。

分不清該不該守夜，總覺隨時會被突襲。所以，意識不清中摸找自己的刀。

觸及木頭質感溫潤的刀身刀柄，讓他稍微冷靜下來。這裡是江戶，離鏖戰已然很遠。但即使明白，腔體深處不斷叫囂翻湧震顫的某種東西，使人翻來覆去再躺不住。

最後起身喝點甜膩的飲品，看看萬事屋，望望窗外的歌舞伎町，直到讓風冰鎮被不安點燃的冷汗，才得以睡去。

一夜反覆。

而今夜又是這個輪迴。

醒來時茫然半晌，才發現此處不是萬事屋。摸過刀別在腰間，就著月光走向廊下，安靜的看著星空很久很久，躁狂仍不見平息。

「阿銀。」

銀時扭過僵硬的頸項，出聲輕喊的新八帶著了然的神色向他走來。

「臉色很差呢。要喝杯牛奶嗎？」

「半夜不睡你在幹什麼啊，會長不高哦。順帶一提這裡不是萬事屋啊新八。」

眼鏡少年卻笑了笑，「阿銀你才沒資格說我呢。等我一下。」

很快的他捧著兩個杯子回來，將一杯遞給銀時。裡頭裝著溫熱的牛奶。「真選組預付的委託金利息。」

啊、啊，長歪了啊這孩子。銀時想著，神色逐漸回暖。

新八什麼也沒有問，只是神色安穩的與他看向一樣的方向，像飲酒一般舉杯共飲。

溫暖的液體驚蟄了睡蟲，很快的，銀時就犯睏了，軟軟的打了呵欠。

新八見狀，微笑著收過喝空的杯子。「很累了吧，晚安，阿銀。」

銀時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實在太倦了，沒體力害羞，含糊吭了一聲搖搖晃晃回去補眠，邊睡邊想現在的日子實在是舒適過頭了，很可怕。

兩個他心通到不知何種程度的孩子也很可怕。

完全沒發現在身後駐足直到他回到房裡才放心往回走的新八，也沒發現躲在轉角暗中偷窺很久的副長先生。

而土方直到銀時臥室裡靜默許久，連新八也走遠的時候才出聲。「菅原，你也睡不著？」

偷偷撥開窗紗一角的隊士嚇得鬆了手。「沒有，副長。」

「那就快睡。」

「是。」

菅原躺回床褥，神色複雜的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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