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與怪物之子，夜叉與夜叉之童 - [土銀]怪物與怪物之子，夜叉與夜叉之童05

掌下傳來某種東西碎裂的觸感，既清脆又沉悶的聲響由指骨傳導到後腦，讓他全身發麻。

不能慌亂。冷靜下來。有很多事要做。

交給新八接手，掏出手機撥給醫院，請求準備手術，告知血型、調來足夠的血液。

猛然想到那隻該死的爬蟲會不會有毒，於是聯絡留在現場的隊士採集檢體，要求即刻送上，並再度致電醫院請求醫檢支援。

還有什麼事情沒做到的？有沒有遺漏什麼細節？

快點思考。

「你們還來得及。」那傢伙的話語穿透綿綿細雨和回憶的霧氣滲入腦中。

還來得及。對。但現在可不是追憶的時候啊。

他極力壓抑焦慮安撫面露絕望和疲色的新八，再度接手的時候，明顯感覺掌下的軀體溫度幾乎已經喪失殆盡。

內腑難以控制的顫慄起來，連手都無法維持穩定了，但他沒有停歇的繼續按下去。

快跳。

快跳啊。

這樣下去真的會......

快給我呼吸。

你不是該死在這裡的人吧！

想不顧一切咆嘯，但一抬眼，他日思夜想了兩年之久的人，沉默的睡在黑暗中，唯一反射出瀅瀅光線的是臉上蓋著的白布。

土方驀然起身，不住乾嘔。

真不錯啊，每天都能夢到意中人。是說這個心理陰影面積也太大了點。

他一面自嘲，一面換下汗濕的睡衣。雖然知道那人現在好端端地躺在醫院裡，還是無法壓住焦躁，於是漱洗過後便開車駛向醫院。

比起水果籃，那傢伙肯定更喜歡布丁，雖然土方如此確信，最後還是買了水果籃。這樣他在氣氛尷尬時還可以低頭削蘋果皮。不該發脾氣的，昨天。

那日代替他留在現場的隊員做事仔細，不僅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通通釐清，還騰寫了一份異常詳盡的報告。打從看到橫躺於地的人是誰，真選組隊士們就知道若處理得不好，往後要見副長就得提頭來見。

翻閱完那份報告，滿腦子想切斷某人腳筋的土方，認真規劃的殘暴盤算從分級R20驟降成R15。

歷經一場惡戰的銀時，壓著大量出血的傷口，向圍上來的村人借了電話。村民裝模做樣的出借手機，卻為了不讓祭品對外求援，偷偷切斷了訊號。

若是別人說不定早能拆穿這拙劣把戲，但坂田銀時不是別人，3C方面的天賦跟劍術走向兩個極端，身手多絕倫，這方面就有多蠢鈍，就這樣華麗麗的被誆，差點死的可歌可泣──對那些村民而言。對他們來說，是死的不為人知。

不為人知。或許連屍骨都尋不回。

思及此，土方渾身發寒。若天然捲再度消失，他還是會想盡辦法把那個混帳再逮回來一次。但這回若有什麼差池，在他還來不及行動之前，那人就會一聲也沒得吭，活生生被埋蓋在某座深山裡。憑這點就無法原諒。但是，但是......

報告上記錄了留存在村人手機中，那組無法連接出去的號碼。不是萬事屋，想來天然捲是怕小鬼生氣。那是一組土方再熟悉不過的數字。

從來不肯求援的那傢伙，在瀕死的時候，試著撥了他的手機。所以雖然天然捲面對質問時左閃右躲，就算又隻身幾乎拼掉整條命，在土方的標準裡，已經足夠好，讓他什麼都能原諒。

硬要說的話，對那傢伙，他的標準一向很低。只要人還活著，還能見到，他就覺得怎麼樣都可以了。

不該發怒。

可惜這份接近涅槃的決意踏入病房十秒就快速破功，因為剛和牛頭馬面跳過探戈的白癡天然捲還陽沒幾天，就不知死活吵著要出院。

土方非常遺憾沒買布丁，無法在病患面前把糖份扔掉，對甜食控處以能看不能吃之刑，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將水果籃摜在坂田銀時頭上。心靈攻擊比物理攻擊奏效多了，尤其天然捲有著硬腦殼及厚臉皮。

他送了一副手銬給兩個小鬼，嚴正表明什麼都沒得談，白捲毛得照醫生指示至少躺上兩個禮拜，出院更是一個月後才能協商的事情。

銀時當然不同意，嘀嘀咕咕碎唸不停，可惜那些抱怨氣弱且心虛，沒半個人聽進去。雖然唸叨個沒完，銀時還是很配合的，一來理虧二來沒力氣爭辯。

就這樣休養了三天，很反常的，並非不明事理也不是不會讀空氣的白捲毛面對著眾人冷臉，依舊時不時提著出院的要求。

字典裡沒有勤勞兩個字，不喜歡也不擅長死纏爛打的人，突然間轉了性子，大家不是沒發覺，但問銀時，銀時也只滿臉糾結的哼哼，卻說不出所以然，最後氣悶地翻來翻去把自己滾成一團蟲蛹。

打破這個僵局的，是桂小太郎，以及他帶來的訪客。

那天土方一早就如慣例先到醫院報到，確認完天然捲的狀態再值勤。但他到達時，新八和神樂一反常態的站在病房外頭，門半掩著，他由門縫看進去，桂站在離病床稍遠的角落，背對著正在談話的三人，垂目不知在思索什麼。

土方認出與銀時談話的其中一人，是紅色子彈來島又子，另一人看起來像七、八歲的孩子，始終沒有說話。

坂田銀時的嗓音傳來，音調不怎麼正經，卻帶著難以言喻的柔軟質地。

「他啊，這輩子還是不要和我扯上關係比較好哦。」

「所以你也覺得他是晉助大人不是嗎！為什麼不肯協助我！」來島又子氣急敗壞地吼。

「不不不，妳把他養大之後就知道了，這傢伙只會長成一個跟高杉完全無關的大叔啦。」

「他就是晉助大人！只要白夜叉你願意幫忙的話......」

「不是。他絕對不會回來的，畢竟那傢伙唯一的優點就是乾脆俐落吶。流連忘返不是他的性格，大概正愉快的松陽喝酒吧。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儘管又子還想爭辯，但銀時表示這個話題到此結束。

「雖然妳叫我想辦法，但誰也沒辦法讓死人復活不是嗎。」

「我是不會放棄的！晉助大人，我們走！」

來島又子氣沖沖踏出病房，頭也不回的姿態，像帶著自家小孩找老師挑釁的怪獸家長。

那孩子反倒多留了片刻，以難以捉摸的眼神打量白髮男子。

銀時掛著淡淡的笑容，不懷好意的俯首對幼童低語。

「再看小心看掉一隻眼睛哦，小鬼。」

孩子轉頭跟上來島又子後，銀時才對那小小的背影發出低微的笑聲。「吶。幫我跟老師問聲好啊。」

隨著這句低喃，桂小太郎也跟著退出來，半斂著目。

「桂先生，那人果然是......」新八怯怯地問。

「不是。我和銀時想法是一樣的。」

「為什麼阿魯？有任何機會都應該試試看不是嗎，雖然小銀不說，但我知道知道小銀一直很自責──」

「因為我們了解那傢伙。或許我比銀時更明白他一些......對於這個結果，高杉絕對不會有什麼遺憾。說是他的夙願也不為過。我和他，在上戰場前，早已決定即使失去性命，也要讓銀時和老師一同回到松下村塾。那兩個人無論缺了誰，都是我們無法容忍的，比起死亡還無法忍受。」

像是想起什麼令人懷念的東西，桂半闔著眼眸。「銀時以為我們參與戰爭僅是為了老師，但我們真正的打算是周全他們兩個。」他話鋒一轉，「對了，銀時是不是有說過他想出院什麼的？」

「啊，有的，阿銀實在太亂來了......」

「照他的意思吧。」

「就是嘛......欸、等，什麼──」

「現在的銀時，我很熟悉。不知道他之前去了哪裡，但肯定是走過一條修羅之道吧。他現在的狀態，如同十年前攘夷戰爭時一樣，將各種感官打磨的通透。雖然亂世中這種靈敏是被上天眷顧似的天賦，但現在呢......在這種地方，沒辦法休息啊。」

兩個小傢伙似懂非懂，癟著嘴說他們不放心，想再觀察一下。土方想了片刻，跑去安排了一次詳細檢查，處理完手續，回到病房時，銀時正閉目淺眠。他剛走近打量那人臉色，銀時就皺著眉睜開眼睛。

「......你們一直走來走去，我睡不著。」

原本不想說這句的，銀時知道讓他們擔心是自己理虧，但幾天下來真的受不了。傷勢和藥物使然，他一直很渴睡，但人來人往，他對氣息極度敏感，往往一有人靠近，甚至有誰經過病房外的走廊他就醒了。不忍心對兩個面帶憂思的孩子說這些，他只敢對土方慍怒。

望著天然捲的萎頓神色，土方長吁口氣。「那就出院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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