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銀] 連動 - 連動01

據說，每年都有人在E棟跳樓。

也許因為E棟是校園裡最高的建築物，或者那兒比起其他區域人跡罕至，打從落成起每年都會發生意外事件。

故此避開E棟的學生不少，但他從來不覺得這棟建築物有什麼可怕之處。他常看到有位美麗的學姊踏上通往陽台的台階，那白皙而娟秀的側臉從未露出恐懼之色，連那樣柔弱的女孩都泰然自若，身為男性的他卻畏懼這幢建築未免太丟臉了。

漸漸的，他也有了前往E棟陽台的衝動。當然不是因為輕生，而是他想知道學姐在上頭做些什麼......就算是與男朋友幽會也好，至少能斷了他的念想。說來可笑，注視她這樣久，卻不曾鼓起勇氣搭話，以至於連對方第幾屆都不清楚，甚至根本不知道是不是學姊，只是對做為新生的他來說陽台是高年級學生的專屬地點，這印象或許是被二次元影響的愚蠢偏見。

下次再見到她的時候上前搭話吧，即使只是禮貌性的問候，也是良好的展開不是嗎。繼續當遠遠窺視的跟蹤狂太過廢柴，更何況似乎被發現了。上回學姊轉頭看向他，還笑了笑。

那是沒有絲毫厭惡，愉快開朗的表情。憑那笑容，他覺得自己的告白不是全無機會的。

要找些有趣的話題......對了，聽說近日是往年事故最頻繁發生的月份，而今年還沒有犧牲者。這似乎是不錯的談資。

推演著對話，不自覺又走到熟悉的地點。

而今天E棟的氣氛，很奇怪。他說服自己只是緊張被打槍，卻依然莫名心慌。

莫名的，仰起頭。

樓頂人影晃動，有什麼掉下來。

他呆滯的望著那個東西砸進腳邊的泥土，噴湧出腥紅的液體。

應該是屍體的東西動了，他想尖叫，卻挪不開腳。

學姊，抬起破碎糊爛的頭，凹陷了一邊眼窩，黏著碎肉的牙齒一顆一顆掉下來。

「我已經跳夠了，下一個就是你啊啊啊啊！」

「唔噗！」

「嘎啊啊啊啊啊！」

眾人發出慘叫。

區區鬼故事迫不出這群進出慣了刀光血影的大老爺們的驚喊，僅只是引發衝動，撞破紙門的同僚才讓他們嚎出聲，踹人進門的鬼副長陰森臉孔讓這聲慘叫絕望而淒厲。

完美的三段連擊。

簡直聲震屋宇。

土方十四郎進房就刷刷刷地把地上為求氣氛而點燃的蠟燭燭蕊盡數切去，數十蓬火光瞬間滅失，可見劍術之精湛，但在場沒人有閒情欣賞，腦海一致浮現與情景很相合的「人死如燈滅」這句話。

人，比鬼更可怕啊。摔進來的倒楣鬼摸著腫起來的腦袋喃喃自語，立馬吸引了其他隊士的仇恨值：「叫你把風把到哪裡去了！」死定了。死定了啊這個。他們以明日任務調整狀態為由逃離特訓，跑來辦副長最討厭的鬼故事大會......怎麼想都完蛋了。

「很有膽識啊，啊？」土方額上青筋跳動。

「是的副長！我們錯了副長！請讓我們自己了斷副長！」與其嘴硬被土方殘殺，不如罩子放亮點先認錯才不會死得太慘，這是他們總結慘痛經驗得到的結論。

「欸欸，可是啊......」某個不懂眼色的隊士扭了扭，「切腹也算自殺吧？這樣的話不就會在這裡切開自己肚子切千百萬次，像剛剛的學姊一樣，不能投胎......」

全體悚然，連土方也臉色青白。他奮力揮去那些重犯法紀的切腹者塞滿處刑庭重複揮刀的景象，怒吼：「做什麼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與其在意這種虛無飄渺的玩意，不如拭亮手中的利刃！」他鼻頭獰出怒紋宛如惡鬼，「況且根據局中法度四十五條，一旦死亡鬼魂就不能再出來嚇人，身為武士就不必再對人世有任何眷戀。」

不，光這條戒律就表明了制定法度的副長大人您也相信鬼魂這種東西吧......當然隊員只敢在心裡吐槽，聆聽教誨的坐姿再端正也沒有。

「好了好了，明天還要早起呢，十四，就放過他們吧。」近藤走進來，臉上帶著和事佬的笑，「大家一定是太緊張了想要放鬆一下對吧，不過現在太晚啦，都去休息吧。」

真選組隊員們雷馳電掣站起，土方先發制人爆喝，「不准動！」罪不致死也該做出懲處，每次輕放就沒人把制度放在眼裡了，「近藤先生.....」

土方的抗議卻被一道少年嗓音打斷。「土方先生的意思是他不敢一個人睡，希望大家不要走跟他一起打地鋪對吧，膽小鬼土方先生？」

「對你個頭啊！」

「啊。」沖田無視土方的暴跳，指向他身後某處瞪大眼，一副看到鬼的表情。

「幹、幹麻啊，總悟。」他轉頭。

當然什麼也沒有。

土方鬆口氣，回過頭卻正對著黑不見底的加農砲管，少年滿懷惡意的勾起單邊唇角用鼻孔哼了一聲，扣下板機。

「沒路用的膽小鬼土方先生果然還是去死吧！」

土方抱頭蹲下險險避開砲擊，嗆咳著大罵出聲，可惜聽他怒吼的只剩滿臉尷尬的近藤，其他人全逃逸無蹤。

事已至此，他只能窩著火去睡，夢裡全是跳樓跳到糊爛的學姐和黑洞洞槍管，起床後心情非常差，但為了鎮壓行動他按耐住這股蓄積的怒意，直到聽見隊員戲稱這次掃蕩為頂上決戰才發作。

「根據局中法度，不准看MAGZINE之外的雜誌！」他瞳孔幾乎噴出火來。

真選組隊士全體噤聲，偏生有那不怕死的，「報告副長，我們沒有提到MAGZINE以外的雜誌！」

「頂上決戰不就是JUMP台柱出現的內容嗎！」

「副長，難道您也有看......」不然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沒有！」土方怒髮衝冠，「『也』是什麼意思！看了吧，你們果然看了吧！全給我切腹去！」

「欸，可是您也......」

「就說沒有！光聽抱怨劇情的鬼叫就夠煩了，怎麼可能去翻！」

隊員全都閉嘴了。卻是一種內心胸湧八卦之心齊放彼此心照不宣的閉嘴，表情一致精彩。

誰敢看了JUMP還對MAGZINE派的副長哀嚎啊？還鬼叫到土方對劇情所知甚詳，如果是隊員得切腹幾次才夠？

讓副長大人沒轍的JUMP派，也就只有那個誰了對吧？那個誰又為什麼感情很好的抱怨劇情給副長聽，副長又為什麼乖乖地把抱怨給聽個完全......唔，這實在很有揣測的空間啊。

且不說兩人是什麼關係，能有人讓鬼副長無奈沒轍更像人一點，他們都對這種相處喜聞樂見......能有個對等的人放下身分交流還是很必要的，而且偶爾讓說一不二的土方吃癟不是很有趣的事嗎。

「幹麻啊你們那種眼神！」土方被隊士們突然掛著的詭異溫情微笑弄得全身不自在。

「報告副長，什麼也沒有。」隊員淺笑眨眨眼。

鬼才相信什麼都沒有。但現在可不是什麼詢問的好時機，偵查訊號打來，代表剿滅行動正式開始，於是土方暫且把這個問號吞下肚，指揮戰局。

就如隊員們戲稱的，這次地點是在頂樓加蓋處，似乎是因為攘夷派經費不足只好以這為據點，想想挺悲傷的。

因為經費不足，這次的敵人很悲催的拿著一折就就斷的廢鐵和他們交鬥，真選組難得剿滅得很輕鬆，只有負責預算的土方想起組裡的收支大洞胃痛了一下。

短短一小時，掃蕩便以大捷告終。他們讓隊員在天台位加蓋處的空地整隊，勉勵一番後帶隊回屯所，只剩寥寥數人善後。

「怎麼了，十四？」

土方跨過圍籬，「方才攘夷派招認選這處為據點除了沒錢，下面的小巷也是某大官寶貝兒子逃家的祕密基地，若真是如此就必須發出警告讓高層自己看好小鬼，否則遲早會遭遇綁架，展開救援行動的還是我們。似乎從這裡看比較清楚，我先確認一下是不是那個小鬼，搞不好只是誤認。」

「哦，那你要小心，這裡可是八樓，摔下去不是好玩的。」

「當然。」

土方待在樓沿往下望，蹲守好一會兒才看到他們說的孩子，不禁嘆了口氣。臉是很像，但服裝氣質可就完全不同了，他稍稍憐憫一下沒有眼力沒有財力還沒有實力的浪士們，站起身嘀咕：「就說怎麼可能，那樣的金枝玉葉最好會跑到大街上和野孩子混一塊......呃？」

或許是沒睡好的影響，起身的暈眩讓他眼前黑了兩秒，發現時整個身體已往前撲，手來不及搆到樓沿，直直從樓頂摔往大街上。

「十四！」

耳邊傳來近藤驚慌失措的大喊，他腦子裡閃過的卻是昨晚鬼故事的走馬燈——沒找到替死鬼就得重複跳樓跳到海枯石爛的學姐。

完了，他恐怕也得像這樣陷入跳樓大拍賣的迴圈了。土方想著，意識消失在身體砸上什麼的劇痛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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