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魂 - 花與月（銀x月）

　　BG向．銀時x月詠

　　在一片漆黑的地牢中，黑暗的最深處，有個男人正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動也不動。

　　答、答答。

　　他的左耳動了動，敏銳地捕捉到那細微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慢慢地、慢慢地走到自己的前方。如果有心，對方甚至能夠不發生半點聲響，默默潛入，摘取他的項上人頭。

　　如此恐怖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因為沒有那個必要。

　　「唷，好久不見。」

　　像是早已知悉來者，他態度輕浮地舉起手來，揮了兩下，手掌像是被砍斷似的與手腕平行，晃啊晃著。

　　「如果從最近的一天算起，足足有一個月啦。」

　　「是嗎？」聽見男子的話，穿著一身和式華服的女子點了點頭，「的確，好久不見。」隨著胸膛的起伏，淡褐色的瀏海在她額前輕輕搖晃，如

　　女子喃喃說道，然後，雙手環胸。

　　「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的話語如冰一般透徹，散發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訊息。不過，並非不歡迎對方到來，只是單純習慣這種說話方式罷了。

　　理所當然地，兩人的關係並不會因為這等小事而有所動搖。

　　「這個嘛、那個……妳知道嗎？月詠。」

　　男子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明明在如此昏暗的空間，那雙眼睛卻散發出晶亮的光芒，足以媲美傳說中照耀此處的炫目陽光。

　　雖然那陣光只維持了一瞬的時間，但那就夠了。

　　褐髮女子──月詠──沒有明說，不過，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男子比月詠足足高了半顆頭，伸手搔了搔鼻尖，表情閃爍，看起來就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孩──就精神年齡來看，這說不定是正確答案。

　　「所謂的人類啊，就是因為懂得羞恥，才能夠在眾野獸中脫引而出，成為人類。」

　　「……喔？」

　　這句話引起了她的注意。

　　原本擺弄髮髻的手停下。

　　她微微挑起細眉，往前踏了一步，更加靠近對方。上下打量了眼前這位銀髮男子後，在對上那雙變得更加無神的雙眼時，輕笑一聲。

　　「如果是這樣的話……」

　　聲音正如其名，就像是清冷的弦月，俐落中帶著一抹沉穩的寂靜。

　　和服的袖袍中伸出一隻手，白得近乎透明，仔細一看，手掌中卻有著厚實的繭，以及，數也數不盡的傷痕。

　　「你為什麼會被關在這裡呢？──銀時？」

　　手徐徐地握成拳形，敲打著與他之間的欄杆。

　　鐺、鐺、鐺。聲音清脆，是鐵製的，用來關住鬧事的傢伙以及欠債的客人。

　　「哎呀哎呀，怎麼說呢……」

　　這裡是一間近乎封閉的地下室，只有氣窗上的小孔中，勉強露出一點兒光線。室內不至於太過黑暗，至少，女子臉上的那道刀疤，清晰可見。

　　從額頭、左眼，一直到臉頰……簡直就像是黑道的女人、不，是黑道大姐──如果是普通人，大概會被這可怕的傷痕嚇得無法動彈，不然就是別過頭去，不敢與之對視。

　　但……不知道幸抑或不幸，眼前這位名叫阪田銀時的男子可不在「普通人」之列。

　　明明被限制了自由，看起來一點也不著急。他從口袋中掏出一根棒棒糖，撕開包裝，舔了兩下。

　　「讓人類活下去的動力，則是欲望啊！也就是所謂的獸性，所以我認為人還是要適當地將心中的那隻野獸放出來……」

　　「我要回去了。」

　　「啊、等等！慢著慢著慢著慢著慢著！月詠！」

　　要是沒叫住她，這傢伙大概就這樣跑了。真是無情的傢伙……銀時將這些感想含在嘴中，沒敢抱怨出來。

　　「你好像對我有很多意見。」

　　「沒、沒沒沒沒那回事啊──大姐──」被看穿的銀時跳了起來，急忙辯解，「小的豈敢對您有意見，我還要等著您來救我呢！這樣下去我會被他們抓去賣腎賣臟賣身──」

　　「這裡不是妓院，沒有賣身這回事。」

　　「等等！這表示前半部份的話是對的嗎？」

　　對於隨口胡鄒的話歪打正著這點，銀時的額頭上不禁流下冷汗。

　　月詠皺了皺眉，「你的身份特殊，普通的事情倒是無所謂，可是因為喝得太興起，導致點了超過預算的酒……喝酒付錢是天經地義的事。」

　　那口氣跟眼神，簡直在看著路邊瀕死的小狗。

　　慢走不送，下次記得要投胎到好一點的人家家裡──

　　「別這樣啊！救救我啊！」銀時猛地抓住欄杆，用力搖晃，「區區鐵柵欄，一定難不倒吉原的守護者˙死神大夫月詠的！對吧？對吧！」

　　「……對於吉原的救世主來說，更是不放在眼裡吧？」

　　瞬間──冷風吹過。

　　好冷，實在太冷了。

　　這個稱號銀時實在是擔當不起，真要說的話，吉原的救世主──或許、是眼前這位死繃著臉，冷得會把人凍僵的月詠才對。

　　偏偏她卻用那麼認真的口吻，簡簡單單地提起這種搞笑的稱呼……哦，不、是「莊重」的名號才對，跟阿銀我完全不配嘛，真希望能把這傢伙的腦袋稍微改造一下，頭殼打開來說不定裡面是石頭喔？

　　在銀時漫無邊際想著一些沒有意義的破碎語句時，月詠維持著方才的神情，眼神率直，沒有任何猶豫。

　　「呃……」

　　銀時忍不住用手遮住自己的臉，垂下頭。

　　……真是，敗給她了。

　　他很清楚，月詠的那番話並非挖苦，只是在陳述事實。

　　總是無比認真，不懂得玩笑或撒謊，是跟自己完全相反的人……即使是這樣，兩人間，或許還是有相同之處。

　　在仔細掃過她的臉頰時，銀時發現了在淡妝之下，無法掩蓋的黑眼圈。月詠本來就是個大忙人，或許這幾天根本無法好好睡上一覺。

　　可是，為了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卻出現在這裡。

　　「對不起我錯了。」

　　他低下頭，為自己給對方添麻煩這點，難得老老實實、誠心誠意地道歉。

　　微弱的光線反射著那頭白色的頭髮，散發出耀眼的銀光。

　　月詠瞇起了眼睛，撇過頭，伸手在袖子中摸索。

　　「你並不是一個人而已，喝酒還是節制點。」

　　「喂喂……每個禮拜至少會跟我一起續攤三次的人，說這種話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我這個月又還沒喝。」月詠打斷了銀時的話，雙手捧著煙斗，一臉正經地解釋，「最近，忙到根本沒時間去找你，當然平常我也不會喝。」

　　說著，月詠周遭的空氣驟降，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眉間微微聚攏。

　　「雖然還不至於造成為害，但確實造成了居民們的困擾……日輪覺得很傷腦筋。」

　　她危險地瞇起了眼睛。

　　「喔？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嗎？也讓阿銀我摻一腳嘛。」

　　他用著懶散至極的態度，就連口吻也輕浮得不得了，聽起來就像是隨口應付般，轉身就會忘掉。

　　面對這樣幹勁全無的人，月詠對他微微一笑，露出難得的溫和表情。

　　「還不至於要請『萬事通』出馬的地步，只是一群外來的小鬼在這裡四處流竄，叫囂著要成為新任的夜之帝王。」

　　「哇塞！好酷的墓銘誌。」

　　「哼。」

　　月詠笑了。

　　臉上的傷痕隨著嘴角的提高更是顯眼，光線僅僅打在她的背上，反光的效果使得她的表情越發猙獰。

　　明明就在笑。銀時在心中嘆息，可惜沒有多少人，知道她「真的」會笑。

　　隔著鐵幕，阿銀掏出打火機，替月詠點火。

　　她輕輕吸了一口，移開。

　　「被關進來的時候不是有搜身嗎？這裡的警衛也該整頓整頓了。」

　　「哎呀，別這樣，人家也是混口飯吃嘛……一家老小在家中，嗷嗷待哺……嗚嗚、媽媽，媽媽妳不要死！可惡！要是我們家有錢買藥就好了……」

　　「銀時，你是酒精中毒嗎？」月詠滿臉認真地看著他，語氣堅定，「要是酒還沒醒，你就繼續待在那邊吧。」

　　「是是是……」

　　銀時嘻皮笑臉地從頭髮中掏出一根鐵絲，手穿過鐵杆，插入鐵門的鑰匙孔中。

　　喀嚓。

　　門應聲而開。

　　月詠雙手抱胸，退後，讓出一條通道。

　　「酒錢我就先記下了。」她這次朝著空中吐了一大口白煙，「走吧。」

　　修長的手指指著出口，在這之後，她還要跟酒店老闆打招呼，所以要銀時先行離開。

　　「哦哦，謝啦！」

　　銀時打了個哈欠，高舉兩手，伸了個懶腰。

　　兩人擦身而過。

　　他背對著她，毫無誠意地揮了揮手，然後，頭也不回踏上地通往出口的階梯。

　　「喂，月詠。」

　　白色的身影在階梯停了下來。

　　「……什麼事？」

　　黑暗中，只有聲音清晰地傳了過來。

　　月詠忍不住閉上眼睛。

　　「要清除到處亂竄的蟑螂，只有一個方法哦。」

　　這個男人總是這樣。她想。

　　話說得不三不四，讓人搞不清處他真正的意思。

　　不過，有一點，月詠是明白的。

　　「要把蟑螂跟蟑螂的同夥一網打盡，再徹底地打掃環境，做好清潔。」

　　看似不正經地玩笑話語之中，確確實實、溢滿著「關心」。

　　啊啊、對了……

　　她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手頭不甚寬裕的銀時，會特地來到「這裡」的原因。即使沒有女人的陪伴，這裡的酒還是比別處貴上幾分。

　　銀時根本喝不出酒的好壞。

　　「銀時。」

　　「……幹嘛？」

　　──『唷，好久不見。』

　　剛剛，他是這麼對自己打招呼的吧。

　　自從師父去世，蒙日輪的好意與他的雞婆，兩人成為了工作結束後，會一起喝個幾杯的酒友。

　　那是她難得放鬆的寶貴時間。

　　「吉原的酒，好喝嗎？」

　　原本抬起來的腳又放回了石階上。

　　「難喝。」銀時完全沒有回頭看月詠一眼的意思，僅僅只是，背對著她，「很難喝啊。」

　　語氣聽來沒有任何不滿，就只是平靜地在訴說他的想法，重複了一次後，他歪著頭，抓了抓自己的頭髮。

　　「沒有天下第一的花魁替我倒酒……」

　　「這、日輪可是很忙的！你……」

　　銀時舉起了自己的右手，阻止了月詠的話。

　　室內在瞬間歸於平靜，表面如此，但月詠卻覺得有股吵雜的聲音，砰砰跳跳的，讓她的呼吸有些困難。

　　然後，她聽見他如此說道──

　　「沒有天下第一的花魁就算了，我原本想說，退一步，讓第二好的女人陪我也不錯……沒想到，她最近竟然忙著家裡的大掃除，抽不出空來。」

　　「這……」

　　難道因為太久沒見，特地來關心我嗎？──這種事情，月詠連問都不需要問。

　　答案早已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寫在對方的背上了。

　　「不用擔心、銀時，這種小事……我很快就可以處理好了。」

　　「是嗎？」

　　明明看不見表情，但月詠總覺得對方在笑。

　　在笑什麼呢？月詠自己也不明白。

　　有一件事卻是知道的。

　　聽說「武士」這種生物……只會將自己的背託付給自己信任的人。

　　月詠忘記這句話是從哪裡聽來的了，是日輪嗎？或是路邊的恩客為了哄女人，隨口胡謅的呢？

　　不經意聽來的話語，像是生了根般，牢牢地扎在她的心中。

　　「下個禮拜，就在老地方見面吧。」

　　聽到月詠的承諾，銀時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邁開步伐，咚咚咚地離開了地窖。

　　「……好吵。」

　　雖然知道這裡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才對……雖然是這樣，月詠卻覺得無法冷靜。

　　隨著那個男人的離開，其存在感是不增反減、越來越大。

　　「吵死了。」

　　飄散在空氣中的，是一部分的白霧，那是月詠吐出的煙。另外一半沾染在銀時的衣服上，就這樣被帶了出去。

　　就這樣，被帶往藍天之下。

　　向臉色慘白、莫名其妙一直打顫的老闆打過招呼後，月詠隨著銀時的腳步，緩緩向外走去。

　　門邊放著一個大水缸，清楚地照出了來來往往的行人。

　　「咦？」

　　月詠停下腳步，好奇地向內一探。

　　這個人的笑容好眼熟啊……簡直就跟銀時一樣呢。

　　「……奇怪？」

　　她伸出手，摸摸自己的臉。

　　水中的倒影也模仿著她，做出一模一樣的動作。

　　「啊……這是，我嗎？」

　　月詠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這個事實。

　　原來，在笑的人，是我。

　　「真是奇怪，我明明不想笑啊……」

　　可是臉部卻不受控制地露出了這種表情，難怪老闆嚇得半死。

　　月詠仔細回想，發現這幾天根本沒有什麼值得她會心一笑的事情。

　　除了那個人。

　　一定是被「他」傳染了。

　　「這可真是傷腦筋了。」

　　一直笑著的話，根本沒辦法擺出首領的威嚴嘛，這種表情也沒辦法恐嚇敵人，沒辦法好好保護吉原。

　　月詠抬起頭，看著人聲鼎沸的街道，女子和男子高聲笑鬧，還有孩童穿梭其中，最重要的是……頭頂上，那一圈又大又亮的太陽，正溫暖地眷顧著眾人。

　　她將煙管放在嘴邊，徐徐地吸了一口氣。

　　「呼……」

　　沒辦法了，笑著就笑著吧，誰叫那個人的身影一直在眼前、在心中，徘徊不肯離去。

　　而且，大概、就跟這煙癮一樣，怎樣也戒不掉了吧。

　　「得好好努力工作了。」

　　因為在這之後，等待著自己的，是千金難買、珍貴稀有的美好時光。

　　三天後──

　　「首領！」月詠被部下們慌慌張張地拉向門口，看著眼前的畫面，目瞪口呆，「就是這些人。」

　　人數約莫百人。

　　這些隱隱已成氣候的「小混混們」像是粽子一樣地被串在門口，被打得鼻青臉腫、意識不清。

　　其中一個部下看見月詠現身，急急忙忙地跑向她，「請問，這些人該如何處置？」

　　月詠瞇起眼睛，仔細觀察著這些人，當中不乏她認識的熟面孔。

　　……幾乎都是，追捕了一個月之久，如蟑螂一般滑溜，怎樣也抓不著的作亂分子。

　　一網打盡。

　　她的腦海中倏然浮現了這句話，以及，說話的那道身影。

　　月詠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黑眼圈，為了追捕這些狡詐的傢伙，她的確花費了不少心力。

　　原來都被他發現了。

　　「首領？」

　　部下的聲音讓月詠回過神來，她咳了兩聲，又恢復成平常的樣子。

　　「嗯，照老樣子，先關入大牢，再各個擊破。」

　　有些人可以僱用，為吉原注入新的動力，要是太過冥頑不靈，就只能給他吃吃苦頭後，加以驅離。

　　不論是哪一個，可以確定的是，吉原又會比自己「想像」中的美好世界，更加前進一步。

　　「諸位，『大掃除』的時間到了。」月詠大手一揮，鼓舞著自衛團「百華」的一眾部下，「──就讓那些不識好歹的入侵者們，好好見識我等吉原的意志！」

　　「哦哦哦哦哦哦！」

　　望著下方高舉武器，氣勢熱烈的其他人，月詠的視線穿過他們，來到了那片蔚藍的寬廣天空，然後……

　　等到夜幕低垂，萬籟無聲之時，自己或許就會置身在路邊的小攤販之中，與那個人一同舉杯。

　　在月詠的模糊視線之中，或許，會出現一朵小花。

　　開在河堤邊的無名花朵，沐浴在溫柔的月光之下，隨著夜風輕輕搖擺，就像是在跳舞一樣。

　　「我大概是醉了。」

　　那時候，她或許會這麼說。

　　「哎呀，別這麼說嘛，只不過是花之妖精在唱歌而已，來來來來，繼續繼續，長谷川你也別想逃！」

　　……不只是幻覺，連幻聽都出來了，到底是誰比較醉呢？

　　月詠抿著唇，微微一笑。

　　能夠確定的是，不管如何，你都會在我的身邊。

　　對吧？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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