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啊!給我放手!」
「閉嘴。」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土方不顧眾人目光,將他拖進了酒店裡。
「給我一間包廂。」
負責接待的NPC服務生臉上不見絲毫驚慌──銀時懷疑她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因為那個擁有人工智能的電腦少女正一臉癡迷地望著土方──領著兩人走到了最裡面的房間。
「快點給我放手!」
服務生一離開,銀時就開始激烈抵抗,他撞倒椅子、身體激烈地左搖右晃。想從土方的箝制下脫逃,卻發現抓著自己的手越發用力,根本沒有任何空隙。
「你不要反抗啦!」土方蠻橫地說道,開始動手解開銀時胸前的鈕扣。
那雙總是無神的死魚眼猛地瞠大,銀時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現在可是在遊戲裡耶,這傢伙在想什麼!
「開什麼玩笑!我當然要抵抗,救命啊!阿銀我的貞操有了重大危機,救命!」
雖然嘴裡說著讓人發冷的玩笑話語,但銀時可是非常認真地在抵抗,只是沒想到土方的力量似乎比他還大,害得他逐漸被壓倒在桌上。
越來越近的那張俊帥臉龐露骨地表現出嫌惡的表情,銀時不知為何有種安心的感覺,同時也在心中湧出一股淡淡的悲傷。
「笨蛋,我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土方在兩人相距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停下。
沙沙,罩著銀時的斗篷落地,露出了常見的滾著藍色水紋的白色和服,右半邊如同以往地穿著黑色短袖上衣,除了身上會發出紅光外,看起來就跟平常的他沒有什麼不同。
但土方知道,有哪裡不一樣了。
他貼在銀時的耳上,溢出一抹心滿意足的嘆息。
「終於,抓到你了。」
「嗚……」
銀時發出細小的哀鳴,身體僵直,不敢亂動。他的大腦呈現出當機的狀態,咦?怎麼回事?他想,後面的牆壁怎麼會是粉紅色的?哎呀、連空氣也變成粉紅色了,而後那個幾乎貼在自己身上的黑色身影遮蔽了整個視線,不是說粉紅色切開來裡面是黑的嗎?怎麼現在剛好相反了!銀時的思緒混沌不堪,只覺得土方的氣息越來越近,他甚至還聽見自己「咚咚、咚咚!」的心跳聲。
真選組副長那雙如惡鬼般凶狠的黑色眼眸,難得露出了不帶有任何惡意、純粹的笑意,照映出銀時微微吃驚的表情。
「──你這個通緝犯!」
在銀時還沒反應過來前,土方拿出手銬將他雙手銬住。
中計了!白髮男人跳了起來,拚命反抗,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這個陽痿青光眼,怎麼會知道我的身份!」
土方皺了皺眉,銀時用的形容詞實在不太能讓人接受,不過他大人有大量,不跟這個笨蛋計較。
「官方的佈告欄上寫得很清楚:『三個在逃通緝犯,有著一頭白色捲髮跟死魚眼的男人個子最高,另一個是綁著包包頭的橘髮姑娘,還有一個眼鏡架』……這怎麼看都是在說你們嘛!」
為了增加遊戲的趣味性,通緝要犯的長相並不會被公佈,而是用著似是而非的形容詞來混淆玩家,當然,就算猜不到也沒關係。基本上只要抓住身上閃著紅光的人就對了。
土方有點感慨,「我還以為是自己想太多了,沒想到還真的是你。」沒說出來的是,一開始他還以為是因為自己太過在意銀時,導致無論看什麼、聽什麼都會產生可怕的幻象,還因此給了總悟可趁之機,讓他在午餐的美乃滋蓋飯裡偷加了超辣辣椒,害他差點升天。
「總之、快點放開我!」
「不放。」土方邪邪一笑,按著銀時讓他坐在椅子上,只差沒打開桌燈,問他要不要來碗豬排飯,「抓到通緝犯可是有錢領的,對了,另外兩個小傢伙呢?」
唰啦!
像是在回答土方的問題似的,緊閉的紙門突然朝內倒下,土方急忙退了兩步,避開了被門壓倒的危機──但是坐在椅子上的白髮男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阿銀?阿銀你怎麼暈倒了?」神樂一把丟開破了個大洞的紙門,趴坐在銀時胸前抓起他的衣襟,一邊問一邊搖晃,「這個男人對你做了什麼對吧!別擔心,即使你已經不是原來純潔的你了,我們還是會陪在你身邊。」
「我才沒有時間可以對他做什麼!」土方嚇得貼在牆壁上,拚命搖頭反駁,但是神樂根本沒理他,自顧自地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裡。
「支那女孩,妳是不是奇怪的午間劇場看太多啦?老闆的頭先是打到門框,又被妳狠狠一撞,只是暈倒而不是升天,運氣已經很好了。」接著走進來的是真選組一番隊隊長總悟,他轉了轉自己的手臂,帶著輕蔑地笑容由上往下俯視著橘髮女孩,「不、我看是剛好相反,攻擊力太弱了吧?無論是在這裡,還是在現實……」
「你說什麼?」神樂「騰!」地跳了起來,柳眉橫豎,「你這傢伙,想打架嗎!」
「剛剛不就在門口前打過了嘛,妳這麼喜歡自取其辱啊?」面對神樂的銀白色指虎,總悟竟然從口袋裡掏出了火箭炮,對準了神樂以及剛好站在同一方向的土方。
原本打算隔山觀虎鬥的土方大感不妙,「慢著,總悟……」
「我什麼都沒聽到哦!」總悟愉快地笑瞇了眼,毫不猶豫扣下扳機,碰!砲彈發射。
「唔!」神樂很快地蹲下了身,攻擊從她的頭頂上劃過,沒有對她造成任何損害。
「可惡!」他想攻擊的是我!一下子就發現了總悟的盤算,土方從原來的位置縱身一跳,向右滾了一圈,砰碰!酒館的隔間開了個洞,巨大風壓將牆壁碎片嘩啦啦地吹到了另一間包廂,剛好埋住了放在中間的桌椅。
餘悸猶存的土方還來不及拔刀反擊,就看見總悟的左手已從腰際間掏出了六輪手槍……這傢伙哪來這麼多武器啊!
「兩位,請暫停一下。」
冷靜中帶著一絲顫抖的聲音插入兩人間,不顧性命危險,用身體擋住了總悟的槍口,是新八。土方驚訝地忘了呼吸,真沒想到他會出手相助……不、也沒有什麼好意外的,幫助姊夫的得力助手脫困,想想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哼。」冷靜下來的土方欣慰地想著,這個小舅子真的是長大了。他從口袋裡摸出一根煙,帥氣地湊向旁邊因砲彈而開始起火燃燒的木板碎片,點火,然後「呼」地吐了一口煙。
在眾人的注目下,新八不發一語地轉身面對神樂,傷腦筋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神樂,妳再不下來,阿銀就真的要被妳踩死了。」
平常狀態下,無論血條、名字還是職業,通通都是隱藏狀態,只有隊友才看得見。萬事通三人組當然也有組隊,而在新八的視窗中,銀時的血量已經變成了深紅色,嗶嗶嗶、情況危及。
「啊!」神樂往下一看,被當成踏腳墊的銀時發出無意識的呻吟,兩手微微顫抖,就像一隻被踩扁的蟲子。
「阿銀!」神樂趕緊跳開,蹲下身來探了探銀時的口鼻,鬆了口氣,「還有呼吸,新八你快救他!」
「好。」新八和神樂兩人合力將銀時拖到安全的角落,在包紮的空檔,他抬頭看了土方一眼,「不要以為我剛剛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土方先生。」
「咦?」
原本舒服地躺在牆角邊、一邊吸煙一邊放空的土方回過神,發現新八看著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一隻真正的蟲子,而且是除之而後快的那種。
「咦?」土方的焦點開始集中在前方,在萬事通三人組移動位置後,他和那個同樣想要除掉自己的S星王子之間,沒有任何障礙,「咦?……咦咦!」
「哎呀,今天真是個好日子。」總悟笑得雲淡風輕,爽朗的就像是五月的晴空,沒有一絲陰霾,但土方卻在他的眼睛裡看見了通往地獄的單程車票,「請你去死吧,土方先生。」
糟了!土方屏住呼吸,兩手交叉擋在自己的眼前,這次真的大意了!他的心中浮現一股憤怒之情,不是針對總悟,而是責怪自己。
這裡是遊戲,所以就算死了也沒關係──就算再怎麼否認,這個想法早已根深蒂固地盤據在土方的腦海中,每當他有一絲鬆懈時,就會趁虛而入,奪走他的心神。
看準這點,總悟才會三番兩次在這裡對他下手,就算只是遊戲,只要開了先例、越過底線,就會有更多理由接踵而來,說服自己放棄。
『何必堅持呢?只要放手,不但可以讓別人高興,自己也樂得輕鬆。』那是惡魔的呢喃,既甜美又誘人,舒服的讓人融化,直至極樂升天。
在手臂的縫隙間,他看見了總悟嘲笑的表情,還有劃過眼底的一絲失望。
「總悟,等等……」
不等土方說完,總悟按下開關──
「哎呀哎呀,真是抱歉,廁所裡大排長龍,好不容易才輪到我。」近藤的聲音悠悠哉哉地從旁邊傳了過來,「總悟,這可不行。」他輕輕抬起砲身,將它轉向自己,「室內可是禁煙的。」
真選組最強的劍士看了看土方,又轉過頭來看著近藤。
「既然近藤先生都這麼說了……」總悟很乾脆地將危險武器收回道具攔,轉身背過土方,「反正現在這傢伙比路邊的衛生紙還沒有價值。」言下之意,他根本不屑動手。
「哎呀呀,是叛逆期到了嗎?」看著離開房間的總悟,近藤摸了摸後腦杓,自言自語道。
「近藤先生……」靠在牆邊的土方半坐起身,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說些什麼,話還沒說完,只聽「啪啦」一聲,被炸毀的牆壁水泥碎片往下掉,正好砸中他的頭,「呃!」真選組的副長從嘴裡發出一聲和本人兇惡形象毫不相符的細小哀鳴,就這樣當場暈了過去。
「阿年你最近工作辛苦了,好好休息吧……」近藤摸摸鼻子,回頭想將撞壞的門板裝上,結果發現那門已經被新八和神樂拿去當銀時的墊子了。他只好自動自發地坐在包廂內唯一完好的椅子上,替自己倒了杯水。
「咕嚕、咕嚕……」近藤將杯子裡的水一飲而盡,伸手想要再倒,有隻手卻比他更快一步,將整個水壺搶了過來。
「呼……終於復活了。」
那道總沒個正經的聲音傳入近藤耳中,他轉過頭來正視銀時,心中不免讚嘆新八的治癒術了得,瞧!剛才被神樂踩到一度垂死的白髮男人,現在正神采奕奕地搶別人水喝。
「先不論那個在角落裡昏睡過去的青眼男。」銀時把玩著手中的茶杯,疑惑問道,「新八和神樂都穿著可以隱藏身份的披風,你們是怎麼發現他們的?」
「因為總悟的道具。」近藤也不藏私,在他心中,早已將萬事通三人組和「自己人」劃上等號,「就是這副眼鏡,不、雖然這很像是相聲時用的搞笑道具……」
「明明就是咧!」神樂毫不留情地吐槽。
近藤手上拿得是剛剛總悟戴著的可笑眼鏡,圓圓的粗框下方粘著一個酒槽鼻,裡頭還煞有其事地露出幾根鼻毛。
「等等!這個難道是……」新八的本體,不、眼鏡閃了閃,急衝到了近藤面前,兩隻眼睛瞪得老大,像隻缺氧的金魚。
「你想看啊?小舅子。」
是說,誰是你小舅子啊!新八在心中大力反駁,但沒時間說出口,因為近藤直接對他點選「交易」,將那付特殊眼鏡交給了他。
點開道具欄,仔細看完眼鏡的說明文字,新八沉默了。
「這個是……可以看穿天地萬物以及所有一切,傳說中的傳說中的傳說中的神器啊!」
「哦?原來這副搞笑眼鏡這麼厲害,拿去賣可以賣很多錢嗎?」從神樂的腦中飛出許多妄想,幾乎都和吃的有關,看來無論是在現實還是這裡,都沒辦法滿足這名大胃王的胃口。
新八突然注意到一件事:手中的這副眼鏡,在技術上來說,已為自己所有,他有任意處理的權利。既然是傳說中的道具,想必價值不斐……他抬頭望著近藤,眼前這名男子似乎永不知懷疑為何物,正毫無心機地對著自己傻笑。
啊啊、衝著這樣的表情──新八如此想道──就憑這人如此信任自己,他絕對不能因此辜負這份心情。
「你們怎麼得到這個寶物的?」原本捧著眼鏡的手停止了抖動,新八主動將眼鏡還給近藤,對他微微一笑,「你們是去打龍嗎?還是穿越迷宮、歷經重重困難打敗了魔王?」鏡片後方的雙眸發出星星般的光芒,他一步步逼近近藤,渴望獲得回應。
誰沒有兒時夢想呢?幻想著異世界的刺激冒險,和夥伴一同披荊斬棘、克服重重困難,打敗魔王救出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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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八露出感動的神情望著這個始終不屈不撓追求著姊姊的跟蹤狂,有這麼一瞬間,他對近藤的好感度提昇了五個百分點──
「哦,不是不是,這是總悟從拍賣場上標下來的。」
然後在下一刻震盪幅度達到百分之百,馬上從綠線摔回紅線,咻!螢幕一黑,直接關機。
「……」
志村新八,徹底體會了萬惡的資本主義如影隨形,就連遊戲也難逃一劫。
「……啊!不過,這應該要花不少錢吧?」他勉強回神,大腦中那個精打細算的萬事通主婦正將算盤撥得劈哩啪啦響,「方便的話,可以告訴我們賺錢的訣竅嗎?」
「是我從賭場贏來的。」
總悟從外頭慢吞吞地又晃了進來,後面跟著剛才帶路的女服務生。
「糟糕。」銀時暗叫不妙,他們現在可沒錢賠償這些損毀的家具,看來只能逃了,「呃、這個那個,請等一下……我們可以解釋!」
「把那個礙眼的大型垃圾給我丟出去。」
「遵命,老闆。」
服務生完全沒對包廂的破壞發出任何疑問,反而忠直地執行了總悟的命令:將暈厥的土方拖出去丟掉。
「怎麼回事?總悟。」
「也沒什麼。」總悟將自己垂在中間的瀏海往兩邊撥開,極為自然地回答了近藤的問題,「我怎麼可以讓近藤先生為了這點小騷動去跟別人切腹謝罪呢?所以我直接把這家店買下來了。」
「總悟……」近藤雙手交握,感動得眼眶泛紅。
「破壞這家店的人明明是你吧!為什麼是近藤先生要去賠罪啊啊啊?」最終沒忍住的新八最後還是忍不住大叫了,「這世界還有沒有王法!」
「我們就是警察啊。」總悟指了指自己的制服,裝出一副靦腆的模樣,「只不過我們現在對外的職業是賭場老闆和老闆的上司,當然,跟你們這些通緝犯的地位可是天差地別。」
「我們才不是通緝犯咧!說出來怕嚇死你。」神樂不服輸將指頭折得嘎吱作響,往門口的方向走去,伸手指著天敵的鼻子,洋洋得意地挺起胸膛,「現在的稱號是『被通緝的前勇者一行人』才對!」啪搭一聲,原本被隱藏起來的文字漂浮在神樂的頭頂上,赫然正是如她所言的那串文字。
在遊戲裡,分成「個人稱號」和「隊伍稱號」兩者型態,前者只要擁有特定技能,系統便會顯示新的稱號,這項功能可以大幅度地提昇角色的某一素質。而「隊伍稱號」則是以團體行動為主,只要隊伍達成任務,在每個隊員的頭頂上,就會自動出現隊伍的別稱,獲得的難度很高,對某些玩家而言,那是代表榮譽的勳章。
「這我剛剛就看到啦。」總悟用下巴指了指近藤擺在桌上的大鼻子眼鏡,方才在門前識破神樂和新八時,他早已發現了他們特意隱藏起來的稱號,「前勇者是大哥隨機獲得的隱藏職業對吧?雖然很稀有,但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不過就是退休的老人罷了。」他用著嫌惡的口氣如此說道。
總悟一直不太能理解玩家的心態,有人想在遊戲裡尋求刺激,有人想要獲得打倒怪物的成就,有人甚至在遊戲裡重新建構了新的人際關係,用以彌補在現實中不足……這些他都能夠理解,只不過,他一直都不能明白這遊戲裡隱藏職業的必要性。
多了一項職業,在戰鬥上或是推進劇情時顯得更加有利,甚至還有許多專為這些人設計的特殊道具,如此下去,不就顯得擁有隱藏職業的人,比起其他人來,還要更加「特別」嗎?
「這遊戲設計得很符合現實啊。」銀時的聲音引起了總悟的注意,他往神樂的斜後方看去,那頭白髮男人就站在那裡,像是看透了什麼,嘴角往左邊一勾,嘲諷地笑著,「就像有些人含著金湯匙出生一樣,別想太多了,總一郎。」
「是總悟,大哥。」
他隨口更正了銀時的口誤,漫不經心地看著眼前的神樂將兩邊的袖子捲起,一副要幹架的模樣。
「阿銀才不是什麼沒啥幹勁又健忘癡呆的退休老人呢!」
「我可沒說到這個地步啊,妳的妄想症也未免太嚴重了,改天我介紹幾個不錯的醫生給妳。」
「哇哦,你這小白臉還真容易讓人火大耶!」正如總悟所料,聽到這些話,神樂那張「不說話也挺可愛」的小臉已經扭曲變形到要被打上馬賽克的程度了,「阿銀,我可以揍他嗎?應該說我現在超想揍他的,最好把他像毛巾一樣扭到變形!」
「我可從來沒誇耀過自己的長相啊,還是說,妳其實非常在意呢?」
「是啊,我超在意的,在意的不得了……納命來吧!」
面對打在一團的兩人,已將桌椅拉到角落,並向服務生點餐的銀時僅僅看了神樂一眼,又將全副精神擺到了菜單上,「對,這些菜各來三份,然後最後甜點全部再上一輪……啊?錢?妳沒看到我是妳們老闆的朋友嗎?」
「阿銀!」新八用力拍了拍桌子,痛心疾首地望著他,就像是在罵一個不受教的孩子,「你怎麼可以這樣?」
看見溫和的眼鏡男孩難得動怒的模樣,近藤連忙上前打圓場,「沒關係啦,新八,難得見面,今天這餐就由我們請客……」
「你不能淨點些不易保存的食物啊!」
「呃!」
近藤石化了,啊啊,不愧是姐弟。他想,在這種地方相似地讓人感動呢……嗚嗚嗚嗚嗚!阿妙小姐!
「噢。」無視縮在牆角、咬著手帕不停啜泣的近藤,銀時愛睏地眨了眨眼睛,「那我再加點一百個饅頭打包帶走。」
「阿銀!我要牛排啦!肉!」
「膽子很大嘛,支那女孩,在我面前還敢分心看別的地方,嘿!」
武士刀在燈火下反射出銳利的光。
神樂想也不想,舉起雙手用手背上的指虎擋住了這擊。
哐!碰!噹啷!
電光火時間,兩人的周遭擦出數道耀眼的火光,等待著上菜的銀時右臉靠在自己的手臂上,愜意的模樣和坐在旁邊緊張地揪著衣襬的新八形成兩個極端。
「別擔心,這不過只是遊戲。」看著不相上下的兩人,銀時隨口安撫。
「但是,還是會痛啊!」新八按著桌子站了起來,神色緊張,「阿銀,我看我們還是去把神樂拉開好了……」
隨著他的話,銀時的視線不自覺地轉到了他們的身上。
他的瞳孔放大,無意識地望著這間房間的出口,方才,那個男人就是從那扇門中被拖走的。
雖然被東西打暈這種事,實在是愚蠢的讓人忍不住想哈哈大笑,但銀時的心中卻是重重地鬆了一口氣。他沒忽略土方眼中的疲憊,可同樣的,銀時一點也不想去探究其原因。
就像剛才兩人獨處時那樣,聊天打屁,談的盡是些無意義的話題。銀時希望假裝和土方之間什麼事也沒有,讓時間沖淡尷尬,以及這份不知是否該繼續保留的無名之情。
走廊上,窗戶外頭陽光普照,窗框的陰影落在地板上,銀時揉了揉眼睛,覺得自己好像在裡頭看見一輪明亮的滿月,還有漆黑如血般的深夜,那是比黑暗還要更深沉的顏色。
寂靜的空氣正在騷動,喝醉的兩人互相角力的目光在空中糾結,產生出看不見的閃電。
──『讓我們來玩個遊戲。』
這句話,是誰說的?
──『誰先求饒,就輸了哦?』
是他,亦是他?
沙啞的怒吼以及如獸般沉重的喘息縈繞在,他們互不相讓,彼此啃咬,直至吃光最後一塊肉、舔掉最後一滴血。
那天到底是什麼日子啊?清醒過來的銀時懊悔地想著,卻怎樣也裡不出個頭緒。
唯一知道的是,在七天前那場失控的遊戲裡,沒有任何贏家。
「阿銀?」
擔心的呼喊聲喚回了銀時的注意,他看見新八正擔心地望著自己,像個管家婆一樣喋喋不休,「你果然怪怪的,看起來很沒精神,你這幾天都沒睡好,對吧?我看還是……」
「知道啦。」
雖然吵,但是很溫暖。
銀時閉上眼睛,整個人趴在桌上,調了調位置,決定稍微休息一下。
「噓!神樂,小聲些。」
新八的聲音漸遠,而神樂和沖田的打鬥位置也開始改變,兩人往隔壁被破壞的空包廂移動。
咖啦、咖啦。
細小的水泥碎片發出微微振動,從桌面滾到了地上。
「咦?」
神樂發出疑惑的叫聲,逕自停下動作。
察覺到氣氛不對,銀時猛然睜眼,往她的方向看去。
「那個是什麼?」橘髮少女疑惑地瞇起眼睛,往另一間房的中央看去。
被層層掩埋的桌椅附近,一條灰白色的長條物體筆直地從瓦礫堆中長出,上頭恰好還打上了燈,讓人聯想起亞瑟王的石中劍。
「啊、是人的手吧。」她的對手將武器插回腰間,向前走了一步,用刀鞘戳了戳那塊可疑的肉團,「喂、死了嗎?你還真是倒楣,竟然被天上掉下來的隕石砸中。」
「明明是你害的吧!」
「近藤先生說過,人最重要的是未來,而不是過去。」
新八湊到他們身邊,抓抓頭,嘆了口氣,「神樂,把他挖出來吧,還沒回重生點,應該有救。」
「哦哦!」
揮動雙手的神樂興致勃勃地接下任務,沒想到下一秒,那個被牽連的倒楣鬼突然從瓦礫堆中跳了起來。
「咳咳、咳咳!」
他的上半身幾乎被灰黑的屑末掩蓋,不過拜天生白皙的皮膚所賜,看起來並不骯髒,頂多變成三天沒洗澡的流浪漢……新八目瞪口呆地望著他,腦袋一時沒轉過來,只能直直盯著那頭令女人欣羨不已的黑色長髮瞧,而它的主人卻是一臉呆滯、站都站不穩。
雖然沒死,但這股衝擊似乎打中了他的頭,形成「暈眩」效果,「你們、是……」穿著新手裝的他不停在原地打轉,口齒不清。
「啊!」
好不容易看清對方的臉後,神樂和新八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幾乎在同一時間,無聲的白影從兩人身後靜靜劃過,那是不知何時離開座位的銀時。
他平靜且迅速地行動著,背對眾人,從道具欄裡拿出黑色八字鬍,裝備在對方的人中上。然後後退一步,雙手抱胸,露出一副「真是麻煩」的厭惡表情向他打招呼。
「你好啊,G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