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的條件 - 第九章　司亞浩的歡迎會

是日，采樂有些惴惴不安地捧著一盤糕點，往洗滌池中央的清心亭走去。

這幾天，那個酷以整人為樂的小王子像變了個人似的，突然變得溫柔體貼起來，不僅不再無理取鬧支使她做這做那，反而對她噓寒問暖，關心她適不適應宮裡的生活、關心她工作累不累，關心她的家人好不好，問她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還送了她好多精緻的小玩意，他極盡友善的行為，讓采樂受寵若驚，但更多的是徬惶。司亞浩的笑容太燦爛了、司亞浩眼底的星光太亮了，就是采樂懷疑的原因──物極必反。

昨天，司亞浩神秘兮兮地要她在這個時辰端著點心到清心亭，說是有驚喜要給她。這時她才發現，自己其實並沒有因為司亞浩先前的惡劣行為而討厭他，相反的，她心底有幾分期待他能對她伸出友誼之手，當她是朋友。

說到底，沒有一個女孩會希望，自己被像司亞浩這樣高貴俊美的男孩子討厭，所以越接近亭子的時候，她才越害怕，她怕看到真相，怕發現這一切，不過又是司亞浩另一個整人遊戲。

前方，女孩們銀鈴般的鶯鶯笑語清悉可聞，而絲竹樂器的演奏聲更宣告了此刻亭中熱鬧的氣氛。采樂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後，便向前方邁進。

涼亭裡，以小大人樣的司亞浩與一臉調皮笑容的邗軍轍為中心，周圍環坐著幾名身穿紅、白、紫、綠、黃等顏色夏杉、氣質迥異的少女：嬌柔如杜可馨、可愛如胡子憫、耿直如宋畫、活潑如房諒諒、俏麗如王語潔、精明如宋琴、強悍如施圓圓，雖然性情氣勢各有不同，可每一個都是美人胚子。他們有人撫琴，有人吹笛，有人下棋，本該是合樂融融的聚會，可此刻眾人的動作都停止了，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采樂身上。

她大概是打擾到他們了吧？采樂臉上雖然努力保持平靜，可內心卻是充滿緊張與不安，甚至湧起一股想逃的衝動。

亭中少男少女們出眾的容貌與氣質就像是一幅畫，他們的穿著高貴，他們的家世顯赫，亭裡的一切對她來說就像是另一個世界，她只能站在外面，永遠也插不進去。

「采樂！你總算來了！為什麼不進來？」司亞浩欣喜地叫著，臉上更綻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起身向采樂走來。

他的笑似乎有種魔力，撫平了她心裡的騷動，是故她只是怔怔地看著他靠近、牽起了自己的手，一起跨過那條界線，進到亭子裡。

「這是我為你辦的歡迎會，喜歡嗎？」司亞浩接過了采樂手上的盤子，笑著問道。

「歡迎會？」采樂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能愣愣地跟著重覆問道。

「你這丫頭傻了？怎麼這副表情？」司亞浩取笑，「為了你，我可是特地邀請各部大臣家裡年紀和你相的女孩前來與會。宮中的生活或許你會不習慣，但如果能有一群年齡相近，說得上話的朋友，日子想必就不會那麼難過了吧？」

他又轉頭那些女孩道：「來來來，采樂這個主角都已經準備餅請你們吃了，你們還不大方點，把禮物拿出來送人？」

他這討禮物的話語，倒是惹得少女們紛紛舉扇遮臉，笑成一團。

宋琴再次撥弦，亭中頓時響起動人的琴音。

她道：「殿下這般偏心，倒要叫我們姊妹吃醋了。」

王語潔也道：「可不是嗎？殿下還從未為任何人辦過歡迎會呢！」

「對啊！殿下偏心！」

「殿下偏心！」眾女跟著起鬨道。

杜可馨小手裡拿著一個粉紅色的禮盒，興沖沖地跑上前想送給站在殿下身旁的姊姊時，一不小心被自己的長裙給跘到，眼看就要跌倒了，采樂趕緊衝上前去抱住她。

杜可馨倒是不害怕，只是小心翼翼地捧著盒子，對采樂露出討好的笑容，「給，可馨送給姊姊的。」

這樣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衝著自己笑，采樂無論如何也拒絕不了她的善意，心裡的防備與隔閡降低了不少。采樂露出了笑容，輕聲道：「謝謝。」

「沒摔著吧？」房諒諒到兩人身邊，關心地問道。

可馨揚起笑臉，搖搖頭，「沒事，多虧姊姊接住我。」

「下次可別再這麼莽撞了，你要記得，隨時隨地都要維持住你右相家千金的氣度，知道嗎？」因為排行老大的關係，房諒諒早就將年紀小的可馨當成是自己的妹妹，習慣性便對她諄諄教誨起來。

「知道了。」可馨乖乖地點頭。

一旁的宋畫卻皺起眉頭，正待發話時，宋琴卻對她遞去了一個眼神，示意她莫要開口。

「來，采樂，這是我給你的禮物……別拒絕，儘管收下，我代表房家上下歡迎你的到來。」房諒諒人小鬼大，當下便學著大人交際的樣子對采樂現學現賣。

盛情難卻，采樂只好苦笑收下那個包裝得「金光閃閃」的禮物。

胡子憫盯著采樂瞧了一會，點點頭，烏溜溜的眼睛轉了一圈，模樣甚是嬌俏，道：「采樂姊姊心腸好，長相也好，難怪殿下哥哥會如此喜歡你，破例將你帶在身邊了。恭喜姊姊今後前途無量！這些都是我最喜歡的玩具，今天通通送給你了！」將一大包東西塞給采樂後，胡子憫蹦蹦跳跳地坐回原位，吃起采樂帶來的點心。

轉眼間，采樂手上已是堆滿了大包小包的禮物。

抱著這些禮物，她心裡有些遲疑，有些感動，但更多的是對往事的回憶。從有印象起，便是姊姊帶著幼小的自己跟著戲班子輾轉到各地賣藝，日子雖苦，可姊姊還是會用她好不容易攢下的錢，在她生日時買東西送自己。看到自己興奮的笑容，姊姊就會說：看到采樂快樂，我也快樂……

可這樣單純小小的溫暖，卻在四年前的冬天裡硬生生地被人斬斷。姊姊，這世上唯一最疼我的親人，你現在到底在哪裡？

這女孩怎麼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該不會是此情此景恰巧勾起她什麼傷心事了吧？雖然采樂低著頭，但邗軍轍仍然發現了她臉上一閃而逝的悲傷。

和先天敏慧、善於心計的司亞浩比起來，邗軍轍更善於察言觀色，這或許和他七歲前在民間的生活有關。為求生活，他不得不變得比任何人都要來得機敏應變。

當下邗軍轍便對著坐面前與自己對奕、從小便有著「冰山美人」之稱的施圓圓道：「馨兒、諒諒她們都大方地把禮物拿出來了，怎麼還不見你動作？莫不是要吊眾人味口，當一個壓軸吧？」

施圓圓只觀棋局，左手執一白子，頭也不抬淡淡道：「無禮可拿，無人可送。」

聽了這話，邗軍轍便知道自己是找錯人了，他不怕碰釘子，倒是怕采樂聽到了會生尷尬。

忽聞琴聲驟昂，音調高亢，邗軍轍下意識地看向宋琴，卻見她笑道：「轍殿下這話也是偏心了，怎麼不見您問問我們姊妹？」

此時琴聲已由高昂轉為柔和，宛若急湍歸入平原，為兩岸帶來一片春景。

邗軍轍心中對宋琴的好感又提升了不少。一曲琴音，一句笑語，巧妙地將眾人的注意由施圓圓身上拉向她，頓時消弭了剛剛尷尬的場面。

「妹妹，還不快將東西拿出來交給采樂？免得兩位殿下心疼姑娘，四處追討我們要禮物，那可就精彩了！」

眾女又因她的話笑成一團，邗軍轍則好氣又笑，「宋琴，你還真是個妙人！」

比起宋琴的笑容可掬妙語如珠，宋畫就遜色了不少，整個人面無表情，單手筆直地將禮物遞給采樂，「給！」

「這下禮也送出去了，兩位殿下總該安心了吧？既然是交朋友，那總會說些女孩家的心事秘密，兩位若是在場，可馨和我這種臉皮薄的，怕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我怎麼就不知道你臉皮薄？」司亞浩似笑非笑地反問道。

不過司亞浩還是很配合地起身，將涼亭讓給這群女孩子。

邗軍轍卻哇哇叫道：「等一下，我這盤棋還沒下完，還沒分出勝負呢，除非圓圓跟我走，否則我絕不離開！」

司亞浩不由分說，動手拉住邗軍轍的胳臂便要往外走，「還等什麼？你那手臭棋藝，再下一百次也贏不了圓圓。」

「你！」

在經過采樂身邊時，司亞浩突然停了下來問道：「喜歡嗎？我為你準備的歡迎會？」

要是那些吃過司亞浩虧的人在現場，必定會有所覺悟，因為此刻這小子臉上展現的，正是惡作劇成功後獨有的促狹笑容。

采樂沒有生氣，她只是用她那雙黝黑的眼眸直直看進司亞浩的眼底。她道：「你是真心的嗎？」

什麼意思？她平靜的反應不在他意料之中。司亞浩不自覺地收起笑意。

「如果你是真心的，那我……真的很高興。」

司亞浩皺起眉頭。他不懂這女孩的想法，他感覺得出她在說真心話，但就是這樣，他才更困惑。以往被他整的人，反應不是驚慌失措就是火冒三丈、風度全失，這樣若無其事的，還是第一個。

「那很好。」無聊！司亞浩頓覺興致全失，拉著兀自喋喋不休的邗軍轍，長揚而去。

采樂低著頭，也跟著起身，「即然殿下走了，采樂也該跟上前去服侍，這就先告退了……」

當！琴音清厲，宛若裂帛。

「姑娘何必如此急著離開？殿下的美意可是要我們和姑娘做個好朋友呢！」宋琴不急不徐道。

施圓圓冷淡地瞥了采樂一眼，隨即轉移視線，「士庶不同席，尊卑須有分。殿下愛鬧，為人臣子不思勸阻已是失職了，難道還要一起跟著亂了規矩？」

說罷，竟是起身要離席，顯然不願再待下去。

「先坐著吧，圓圓妹妹就是這樣較真。」宋琴笑道。她再次輕撫琴弦，曲調卻不似先前莊麗，轉為輕快俗雅。

「宮廷音樂曲度節奏極有法度，詞排富麗精工，姑娘來自民間，想必是聽不慣、也聽不懂吧？好比這宮廷禮節，人家給你一分好，你可別真當成了十分，順著竿子就想摸上天去，那可是會讓人看笑話的。」

采樂緊咬下脣，攢緊袖子裡的拳頭，低頭不語。

另一邊，司亞浩拉著邗軍轍離開涼亭，走了好一段距離才停下了。

而邗軍轍在掙開他的手後，馬上便要轉身往回走。司亞浩也不攔他，語氣閒涼道：「你這麼急著回去，是捨不得圓圓呢？還是在擔心采樂？」

見邗軍轍不理自己，司亞浩也不惱，反倒他難得的著急表情，讓司亞浩心情大好，跟在他旁邊閒話道：「別說作兄弟的我沒提醒你，就我看來，這幾個女孩子之中，就可馨、諒諒、子憫、語潔還算乖巧柔順，是做妻子的好人選；圓圓太烈，難以馴服，而宋琴，比較適合當軍師。你若喜歡這兩人，可得三思了喔。」

「你能不能正經點，別再拿女孩子開玩笑？」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問你，你是真心在歡迎采樂，才替采樂辦這個歡迎會的嗎？」邗軍轍直視司亞浩的眼睛，不讓他逃避。

「同樣的話，剛剛那丫頭已經問過我，而我的回答你也聽到了不是嗎？」

「如果你是真心的，那你為什麼放任圓圓說那些話而不制止？如果你是認真的，你明知道圓圓那守禮一板一眼的個性，為什麼還要邀她來這個歡迎會？」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司亞浩眼神瞟向一邊，最後甚至乾脆轉身負手而立，背對邗軍轍。

轍嘆了一口氣，「我認識你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你不喜歡采樂吧？所以從她進宮開始，就老是變把戲地在為難她。可是你今天的手段卻是太過份了，竟然利用女孩子柔軟的心理設這個局，騙采樂感情，讓她以為可以交到朋友，最後卻讓這群同齡的女孩子們去排擠她。這會對她造成很大的傷害的，你難道不知道嗎？」

「我堂堂司國王子，有什麼理由要跟她一個小小宮女過不去？」

嘴上雖然這樣說，可司亞浩的背影還是堅定地擋住邗軍轍的去路，擺明不讓他過去。

「你肯紆尊降貴對付她，不就是覺得她搶了你師傅的關愛，覺得師傅對她比對你還好嗎？」

「亂說什麼！」司亞浩聞言馬上轉身過來怒瞪邗軍轍。

轍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和他爭辯，以免有人等一下惱羞成怒，和他大打一場，耽誤他去找采樂的時間就不好了。只得苦口婆心勸道：「相信我，如果你肯放寬心，你就會發現，她是個值得認識的好女孩，你不會失去師傅，反倒是多了一個朋友。」

司亞浩早已不耐煩地猛揮手趕人，「要去便去，哪來那麼多囉嗦的話？」

深刻了解對方彆扭的個性，邗軍轍也不再多說什麼，嘆口氣便跑走了。

確定對方離開了，司亞浩才回過頭。

「多了一個朋友……真是這樣的嗎？」

連日的高溫，讓原本風和日麗的午後，迅速地轉為烏雲密布，天空轟轟的雷聲作響，降下了滂沱大雨。

涼亭內。

「這首曲子取自俗樂，權當是我送給姑娘的禮物吧。」

宋琴開口唱道：「梧桐棲、棲梧桐，百鳥朝鳴非汝命；夢龍髓、龍髓夢，痴心妄想總是空！問，蛟蛇怎堪與龍比？烏鴉難與鳳凰棲！蛟蛇怎堪與龍比？烏鴉難與鳳凰棲！」

宋琴這曲夠通俗，也夠污辱人。就見采樂原本黝黑的膚色，竟透出一絲蒼白。倒是施圓圓卻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像是滿意極了，旋身又坐了下來。

啪！房諒諒看不下去，當下便拍桌起身叫道：「宋琴，你不要太過份！仗著自己懂幾個音律，就可以這樣欺負人了嗎？」

「這句話我原封不動地送還給你。」宋畫冷聲道，「你剛剛憑什麼教訓可馨？仗著自己左相千金的身分，就可以目中無人了嗎？」

「兩位姊姊不要再吵了！」

回頭一看，竟是向來柔弱的可馨，第一個出聲阻止，「謝謝你們對我的好。可是你們在采樂姊姊的歡迎會上爭吵，采樂姊姊會很為難的。也請琴姊姊不要再彈那樣的音樂了……」

胡子憫早就跑到王語潔身邊，咬起耳朵來，「看到沒？宋琴在殿下哥哥走後，態度一百八十度的轉變，趕起人來了。」

「可不是嗎？這種變臉的功夫，連大人們也是望塵莫及的，我們要好好學起來才是。」

不知道是不是這兩個女孩咬耳朵的聲音過大，就見宋琴優雅微笑的臉上，多了兩條跳動的青筋。

「可馨，你還小不懂，如果她再不知難而退，到時為難的可是我們了。想來殿下也是不好意思明著趕人，才想藉我們之手代勞。為人臣者，怎能不為君上分憂解勞呢？」

宋琴接著又走到采樂面前，拿出了那分宋畫送出的藍絲綢繡袋。她將裡頭的東西抽出，原來是一幅精美的繡帕。

宋琴高舉著帕子，然後毫不留情地當著采樂的面，將其撕成兩半，「送帕子是代表要和對方做手帕交的意思。可我想，你和我們之間，永遠也作不了朋友。」

這個舉動又再次惹惱了房諒諒，她轉移目標，對宋琴開起火了。宋琴也不再客氣，放下高貴的形象，和她對吵起來。

采樂只是冷眼旁觀望著她們。宋琴與房諒諒間的爭吵、杜可馨的兩面為難、宋畫在杜可馨身邊的低聲安撫、施圓圓的高傲、胡子憫和王語潔一旁搧風點火兼看好戲……這些人的喜怒哀樂自成一格，她一句話也插不進去。

但，她又為什麼要插進去？沒錯，她是窮，論家世背景，她根本沒辦法和她們之中任何一個人相比，可她也有她的自尊，她來這邊只是來工作，只是想多賺點錢讓家裡人過得更好，有錢幫婆婆治病，絕不是像那女孩說的那樣，攀龍附鳳！

采樂受了氣，但更覺委屈，她毅然地轉身離去，沒有帶走那些千金小姐們送的任何一樣東西。

「你們在吵什麼？采樂人呢？」就差一點，宋琴和房諒諒就要扭打起來了，邗軍轍趕緊衝上前去將兩個女孩子隔開。

經他的提醒，涼亭內的眾人紛紛轉頭四望，這才發現這場歡迎會的主角，不知何時已經消失。

「被她給罵跑了！」房諒諒沒好氣地率先告狀。

宋琴抬手整理一下微微散亂的髮稍，這才優雅笑道：「算是她還有些自知之明，在場面還沒弄得更難看前，自己先偷偷溜走了。」

想起圓圓先前的態度，邗軍轍有些緊張，「你是不是對她說了什麼難聽的話？」

他一向是極珍惜女孩子的人，捨不得對她們說一句重話。可一想到外面正在下大雨，采樂一個人不知道會躲到哪去，他就忍不住提高起音量。

胡子憫馬上打小報告，「宋琴姊姊唱歌說人家是想當鳳凰的烏鴉，又說人家是妄想吃龍髓的蛟蛇……」

沒你的事！宋琴暗暗瞪了她一眼，才轉頭笑道：「說這什麼話？轍殿下，您是殿下的好朋友，不會看不出殿下真正的意圖吧？打圓圓說那些話、殿下卻沒有維護那個人時，我就知道殿下心底在想什麼了。我這樣做，也算是為殿下分憂解勞。」語氣間還頗有志得意滿的意味，那得意的樣子，惹得房諒諒又想上前好好跟她理論。

都是司亞浩那傢伙！誰叫他沒事亂暗示才造今如今這樣的局面？

邗軍轍不欲與她爭辯，轉身離亭。雖然宋琴的行為他並不茍同，但外面這麼大的雨，他也不忍心看她們淋溼了。臨走前他道：「我先走了，我會叫人送傘來接你們。外面雨大，小心別生病了。」

冒著大雨，邗軍轍在四周跑了好一會兒才在洗滌池連外的渠道旁，看到那抹宛如遊魂的身影。

喝！她怎麼站離河堤那麼近？現在大雨，河面已經爆漲了，萬一被沖走怎麼辦！

「采樂，采樂！」軍轍上前捉住了她的手臂，將她拉離岸邊。

「走開，你也是來看我笑話的嗎？」采樂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她哭了！平時不管浩怎刁難都冷靜以對的她，眼睛裡竟然有隱隱淚光？看她渾身失濕透，轍頓覺心疼，連忙將傘高舉過頭，將她納入保護。「采樂，你別走，別生氣嘛。」

「放開我！我不需要你來假好心！哈，我知道了，是他叫你來的吧？看我有沒有被歡喜沖昏頭，有沒有從幸福的天堂掉下來？是！你回去恭喜他，恭喜他成功了，騙到我這一個大傻瓜！」

一個用力，采樂掙開自己手肘上桎梏，過猛的力道卻也打落了對方的傘；轍更因此連退好幾步，最後竟一腳踩空，「噗通一聲」摔到了河道裡！

「喂──」采樂連忙沖上前去，也顧不得心中的失望難堪了，著急地蒐尋他的身影，大喊，「喂，你沒事吧？快上來啊！」

可一分鐘、二分鐘過去了，湖面依舊只有雨水所激起的漣漪，並未傳來令她安心的聲響。

采樂咬了咬下脣，下定了決心──

「哈，嚇到你了吧！」伴隨著這一聲大叫，轍得意洋洋地冒出了水面。

這就是轍的打算。他假裝意外失足落水，讓采樂緊張也好讓她忘記司亞浩所帶來的傷害。

可沒想到，迎接他的不是采樂又哭又笑的表情，而是采樂毅然決然也跟著跳下水的畫面！

「采樂！」急忙地往水花飛濺處游去，他大罵，「笨蛋，你跳下來做什麼？我水性好，難道你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啊！

發現自己被騙，也想大吼的采樂，在入水後便急速下沈，連忙揮動四肢拼命地往上滑。

「鳴！」糟糕，吞到水了！采樂趕緊摀住了自己的口鼻。

「采樂！你在哪裡？回答我，采樂！」喚不到人，轍深吸一口氣後便潛到了水底。離湖面越遠，視線越幽暗，他摸索了好一陣子，才在下方發現了采樂奮力掙扎身影。

她被水草纏住了！

撐著點！轍比了個手勢，便開始拉扯那些水草，水下施力困難，水草又纏得死緊，轍費了大的勁才斬斷綁住采樂身體的水草。

采樂起初還能掙扎，可現在她的力道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糟糕！再不讓采樂浮出水面，她會因缺氣而窒息的！可等他砍完這些水草，采樂差不多也完了！

得罪了。轍當機立斷，趕忙湊近采樂臉，對準她的嘴將一半的空氣渡給她。

──啪！

……很好，水面下還能打這麼大力，八成沒有問題了。想到自己好心還挨巴掌，轍化悲憤為力量，左右各砍一刀，水草頓時兩斷。

走！

可采樂卻一腳蹬開了轍伸過去的手。

還踢！我是在救你！好心沒好報！

放開！大變態！登徒子！

兩人未說半句話，僅靠眼神及肢體動作，卻還能百分之百解讀對方的意思，不得不所說是一種「緣分」。

算了，救人救到底。阿娘也說過，不要跟女人太計較。

轍游上前，一把抓住了采樂，正打算要拖著她浮出湖面時，翻動的流水中卻隱約傳來一陣奇異的「喀答」聲。

轍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好像是什麼機關被觸動了──

兩人同時往低下看去。

啊！那是什麼啊？

……我哪知！

湖底下，突然產生了一股詭異的漩渦，巨大的吸力，將尚在錯愕中的兩人捲了進去──

連尖叫都來不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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