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榆河 - 第三十二章（下）

導讀：承保特地交代承闊承廣，到了莊子上千萬不要和別人說在東台城下過館子吃過中飯，這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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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下）

聲音幾乎吵醒了所有人，大家爬起來一看，是上午的拖拉機回來了，一個個爭先恐後地跟著拖拉機跑。

“要發化肥了，要發化肥了麼？”

“我的天，怎麼去了這麼久，他們也不回化肥廠吃中飯呀？”

“還中飯呢？我早上天不亮就出發，到現在一滴水也不曾喝，汗倒流了一大堆。”

“我也是啊，菩薩菩薩行行好，早點發化肥，早點讓我們回去。”

“快，快點跟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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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的喧鬧聲驚動了那兩個門衛，出來一看，是早上出去的人回來了，知道這些人不會在外面就從拖拉機上下來，急忙打開了大門。

“同志，同志，什麼時候能發化肥啊？”

“我們都等了一個上午和中午了……”

……

承保的拖拉機頭才開進了廠內，那幫等著發化肥的人們一個個都緊跟著向裡面沖。

“出去，出去，誰讓你們進來的？”

“誰進來，誰就別想發化肥。”

“都站到外面去。”

……

兩個門衛連推帶搡，硬生生地把人群擋在外面。

外面的人群罵罵咧咧，兩個門衛也不管，鎖好門，走進了傳達室。外面太陽大的，這才一會的時間，兩個人已經大汗淋漓，端起桌子上的杯子，咕嘟咕嘟地喝個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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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保在車上人的指引下拐了一個彎，拖拉機在一排房子前面停了下來，車上的人立刻拿著東西跳了下來。

“同志、同志，能不能幫助我們發一下化肥。”看著這幫人要走，承保連忙央求。

“噢，對了，差點忘了——你們誰帶這老鄉去倉庫領一下化肥？”

“我去吧。”拖拉機上下來一個人馬上走到承保面前，“化肥票帶了吧？”

“帶了帶了。”承保連忙從衣兜裡取出那張化肥票，小心翼翼地遞了過去，熱天汗多，票都有點潮了。

那人接過票一看，“喔，二十五袋碳銨。”立刻跳上拖拉機，“一直朝前面開，開到前面那個倉庫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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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闊承廣兩人鼻子裡全是氨的氣味，剛開始進來的時候還有點不適應，漸漸地倒也不覺得怎麼樣了，可是等拖拉機開進了倉庫，這時鼻子倒也罷了，眼睛立刻被嗆得淚都留下來了，拖拉機一停，兩人立刻跳了下來，跑到了倉庫的外邊。

“哥，怎麼會這樣啊，這裡面也太嗆人了，眼淚都流出來了。”

“我也是，怎麼會這樣，這些人怎麼受得了的？”

兩人一直擠著眼，半晌才緩過神來，這才看清，諾大的倉庫何止幾千袋子化肥，清一色的蛇皮袋包裝，都快堆成了一座山。

“二娃，看見不？那是蛇皮袋子，你記得學校有人做成衣服穿的。”

“哎，真的吔……這麼多的袋子，該能做成多少衣服？”

“不曉得拉回去的化肥袋子會被誰拿回去做衣服？”

“肯定當幹部的才有，要是吳大宏穿一身蛇皮袋，白噠噠的，肯定好看。”

“瞎說，只有死了人才穿一身白……”

“哈哈，要是他穿成那樣，肯定會被二伯罵死。”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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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保看到倉庫裡這麼多白花花的化肥，看得眼都花了，雖說氨的氣味濃，大人和小孩不一樣，承保不是感到十分難受。

“二十五袋，裝車吧，我數著。”那個領著承保進倉庫的人從拖拉機上跳了下來，一邊把票交給倉庫裡面的人，一邊對承保說著。

“好嘞。”承保心中想著這次沒有白來，既逛了七裡長街，又下了館子，還第一個裝到了化肥。立刻從堆上撩起一袋，放到車上。

門外的承闊承廣看到承保輕飄飄地就把一袋袋化肥搬到車上，心中都感到佩服，這化肥得多少斤？大哥力氣真大呀。

承保就這樣搬著化肥，化肥廠的人也不感到意外，進化肥廠拉化肥，哪個人不是這樣？

也就十來分鐘的時間，承保就裝車完畢，綁好繩子，化肥廠的人清點了一下數目，拖拉機冒著黑煙，轉了個彎，駛了出來。

承闊承廣一看拖拉機出來了，急忙一左一右地跳上了拖拉機。

25袋化肥，算下來1.25噸，拖拉機一路冒著黑煙出了廠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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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那幫人一聽到拖拉機響，立刻就堆到門口了，一看到承保拉了一車化肥出來了，也不去糾纏門衛，把承保團團圍住。

“兄弟，你怎麼領到化肥了，現在開始發了麼？”

“有多少化肥，夠不夠的？”

“這找誰才能發到化肥？”

……

承保非常理解這些人的心情，踩住刹車，換了空檔。

“裡面化肥多著呢，肯定夠大家發的。”

“找誰去發化肥？”

“能有多少袋？”

“這個倒不曉得，只聽化肥廠的人說三四個月的產量全堆在裡面，這幾個月只發過幾百袋子給幾個農場，看那樣子我估計有幾千袋子。”

承保這麼一說，大家都放心了，只要有化肥，這還是有希望的。

“你們到門口去催催他們呀，在這裡問我也沒有用的。”

大夥一聽承保的話覺得很對，於是又湧到了大門前。如果不是承保開著拖拉機進去出來，大夥肯定還都在拖箱底下睡大覺，一旦發現起了苗頭，沒有一個人願意睡了，幾十號人都站在大門外嚷叫。

承保掛上檔，拖拉機冒著起步的黑煙，伴隨著人群的喧鬧聲，駛了出去，承闊承廣眼邊掠過的都是朝大門跑過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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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吃著東蹲公路的灰塵，頭頂著大太陽，拖拉機吃力的篤篤聲表明行駛得很慢，已經不是上午來的時候的一路輕快與順暢，迎面吹來的風也不大，承闊承廣抱著拖箱前擋板的杆，連話都懶得說，甚至在經過公社那個路口的時候，都沒有看上幾眼，公社的小街怎麼和七里長街去比？

“大哥，前面是什麼橋？”

“二娃，就是上午的豐盈關大橋。”

“哦，都到了豐盈關了……大哥現在方向應該朝南吧？”

“不錯，方向轉過來了？我說過沒有關係的。”

“沒有，大哥，我感覺向北。”

“大哥、二娃，我也是感覺向北。”

“這個……應該沒有關係的，這地方你們不熟，等到了莊子上你們方向就會轉過來的。”

“這勞什子方向也真奇怪，還會亂的。”

“就是呀……”

“承闊二娃，你們先下來，等過了橋你們再上拖拉機。”

“大哥，為什麼呀？”

“拉了一車化肥，拖拉機吃力的。爬坡的時候你們拐在邊上，我不大好弄的。”這麼重的東西過這麼窄的橋，承保也不敢大意，要是連著小弟兄倆一起掉下去，那真的全完了。

“好的，大哥。”兩個人一左一右地跳了下來。

“你們在後面跟著，離遠點，不要到拖拉機前面去。”

“好的。”

承保鬆開腳刹，離橋還有半壟地時候，換上低擋，承闊承廣看得真切，拖拉機昂著頭，急促的篤篤聲伴隨著烏黑的煙，非常緩慢地爬上橋去。

承廣立即想沖上去跟著拖拉機，被承闊一把拉住。

“二娃，不能沖上去的，要等大哥過了橋我們才能過去的。”

“好的吧。”

承闊拉住承廣不讓跟著拖拉機，也是一種下意識的行為，至於為什麼，他自己也想不清楚。

拖拉機急促的篤篤聲漸漸平緩下來，終於駛過了橋頂，這個時候，承廣早按耐不住，沖上了橋頂。

“二娃，這個樣子看東台河還是第一次。”

“是的，哥……朝哪邊看是七舅爺家？”

“這個，我看看……早上來的時候拖拉機是從這邊上橋的，這邊這邊……二娃，應該是這個方向，這個方向向東。”承闊算著早上上橋的位置，手伸在前面，比劃了兩下，終於算出了方向。

“這個方向是東……哎呀，這河彎的……慢慢地彎向……哥，我方向轉過來了，這河朝東彎向東南。”

“東……東南，哎，二娃，我的方向也轉回來了，沒錯是彎向東南。”

哥倆站在豐盈關大橋上，情不自禁地想起在七舅爺房子後看輪船的情景，這方向一下子就轉回來了。

“哎呀，這方向總算轉回來了，我還以為一直會這樣的，哥，你看這個朝西的灣明顯地向西南。”

“還真的，二娃，這地方像個底朝北的大盤子。”

“哥，還真像，這河有多長？”

“這哪個曉得？聽奶奶說過這河一直通到大海的。”

“快看，東邊來了一艘輪船。”

“真的，哇，這個位置看輪船，那麼遠，輪船看起來很小啊。”

“承闊二娃，快上拖拉機回去啊。”承保拖拉機都已經下橋了，還不見哥倆上車，急忙停車一看，哥倆正在橋上指手畫腳。

“喔，好的，大哥，大哥，我們方向轉過來了。”

“東邊來了一艘輪船。”

哥俩像猴子一樣竄上拖拉機，顯得特別高興。

“我早說過的，只要到家方向就會轉過來的。”

“是呀，大哥，還真的是。”

拖拉機又篤篤地走了起來，自從下了東蹲公路後，一直是泥路，坑坑窪窪，由於拉了這麼重的東西，拖拉機像撓癢癢一樣左右搖擺著前進，承闊承廣兩人緊緊地抱著拖箱前板的杆子生拍掉下去。

“承闊二娃，我中午和你們說過的話，你們還記得麼？”

“說過的話，大哥，什麼話？”面對著承保的發問，哥倆一下還真想不起來。

“中午，從書店出來之後。”

“哦，我們記得的，大哥，那個死婆娘。”

“不是記住那死婆娘，是我說的不要和別人說我們進過書店的。”

“好的，大哥，我們記住了。”

“還有，不要和別人說我們下過館子吃中飯的，要是讓吳大宏曉得了，說不定要我們交飯錢，就是不交飯錢，也要扣口糧的。”

“啊！大哥，我們吃的是化肥廠的飯，又不是生產隊的，怎麼能扣口糧？”

“化肥廠也是公家啊，哪有白吃公家飯的？反正最好別說，只能告訴三奶奶和四嬸，而且叫她們不要外邊說，就是二叔也不能告訴他。”

“好的，大哥，那要是二伯問起來怎麼辦？”

“除了書店和吃飯的事不說，其餘的都可以說，而且你們罵那兩個門衛的事更要添油加醋地說，哈哈。”

“好的好的，大哥，我們曉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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