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榆河 - 第六十六章（上）

導讀：桂花一家正在吃晚飯，吳素珍來了，東扯西拉一通後說承闊學木匠的批文下來了，生產隊已經同意蓋章了，這讓桂花母子大吃一驚，給生產隊的50塊學木匠費還沒有著落呢，怎麼批文就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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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上）

仙呂•後庭花破子

研究研究，煙酒煙酒。

香煙如同指揮棒，

美酒賽過昏命湯，

煙灰作印泥，

瓶塞當圖章，

管你肚子裡裝的什的好文章。

生了兒子後，吳大宏也變得更像吳隊長了，大家從心地裡都更敬畏吳隊長了。從安時河工地回到莊子上的第一次早會，在一遍祝毛主席萬壽無疆之後，吳大宏開口了。

“大家靜一靜，現在我們莊子上出了兩件大喜事，寶財和喬三參加人民解放軍了，這是我們莊子上榮耀，之前，我們這裡從來沒有出過解放軍，這是大家更是他們兩個人努力批林批陳的結果，這個活動，我們要堅持下去，寶財……承幹，承幹呢？”

“吳隊長，我在呢。”

“承幹啊，寶財當兵去了，以後批林批陳這些活動，你要帶頭的。”

“好的，吳隊長。”

“那就上來說幾句吧，你都做了這麼多次的批林批陳的報告了。”

“現在麼？”

“當然了，上來說幾句。”

“吳隊長，我……我沒有帶稿子啊。”

“不用稿子，上來說幾句就行。”

“吳隊長，我……我回去拿稿子吧。”

“哎呀，上來說幾句就行了。”

“我都是照稿子念的。”

“隨便說幾句不會麼？”

“這個……吳隊長，我還是回去拿稿子吧。”

“你回來了會都結束了，算了吧。”

“哈哈，承幹，你還是上去說幾句吧，就像寶財一樣，再說了，你要是照著稿子念，我們也聽不懂啊。”

“哈哈，承幹，就上去說兩句吧。”

……

底下一陣大笑，大家都知道承幹的嘴皮子遠遠比不上寶財，一個個跟著起哄。

承幹被這些人起哄得沒有辦法，又不能不上去，因為大隊已經把他作為生產隊民兵排長的培養對象，要是不上去冷場了，以後還怎麼帶民兵，不得已只能硬著頭皮上去。

“打倒林彪！打倒陳伯達！”

……

“承幹，不要老是這兩句啊，也要說點東西啊。”

“是呀，承幹，這兩句我們也會說的。”

“哈哈，承幹，要不把寶財叫回來，教上你幾句。”

“也把喬三叫回來一塊學學。”

“哈哈，就是啊。”

……

底下說什麼的都有，嘲弄聲亂成了一鍋粥。人群中，大家看見舒麻子那鄙夷不屑的眼光，說來也怪，這些天舒麻子原來那種一天到晚板著的臉漸漸地有了一股傲氣。

“大家，靜一靜。”看到下面亂糟糟的，吳大宏又開口了。

人群很快靜了下來。

“大叫曉得，在沈知青蓋房子之前，就有了新農莊線的建設規劃，都已經提了這麼久了，但是莊子上搬到新大路兩邊的才幾戶？根據接到的最新通知，明年的秋後就要開挖梁中河，這河最西頭到建設大隊，東到東八灶，有七八裡長，按照規劃，這條河正好把現在的梁家莊一分為二，莊子裡面最北邊的幾戶人家，梁承富，梁承貴，梁德基，房子就在河的北邊了，這樣說吧，河挖了，現在莊子上最前排的人家屋子屁股後頭就是河了，按照這個位置，大家想一想，你們家要不要搬？”

“不得了了，這麼說我家正好在河上。”

“我家也是。”

“我家最前排，可是離新大路有一壟地遠啊。”

“說來就來了，還以為說著玩的。”

“這勞什子河，要了命了。”

“哪來的錢造房子？沈知青人家有國家補助啊。”

“你還想建瓦房麼？把房子抬過去就不錯了。”

“就是抬過去，少說也要得五十塊錢。”

“這安時河才結束，不曉得今年會不會欠隊裡欠錢。”

“這要了老命的。”

“這樣一弄，莊子一點安全都沒得了，壞人都容易進來。”

“現在是毛主席，哪來的壞人？”

……

吳大宏話音剛落，下面就一陣大亂，抱怨的哭窮的……啥都有，和剛才對梁承幹的嘲弄形成鮮明的對比。

儘管大家都不想搬，儘管大家都沒有錢，儘管都在抱怨，可是卻沒有一個會反對的，一是這是政府的規劃，誰敢反對？二是又不是自己一家，要下水都下水，只要大家一起倒楣，那都不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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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一家本來都在為承闊學木匠的50塊錢發愁，沒有想到這屋子也要搬了，又要花錢，就愁上加愁了。

“四嬸，要是把房子抬過去，要花多少錢？” 汪娢萍看到桂花母子三人吃早飯都愁眉苦臉的，忍不住問了起來。

“少說也要得四五十塊錢，年中豬肉賣了有20來塊，承廣畢業化了好幾塊，剩下十來塊一直不敢花，缺了一大半還多呢。”

“搬家的錢我來出吧。”

“瞎說，哪有叫你這個客人幫助造房子的，說出去還不把人笑死？”

“四嬸，我說的是真的，我也不曉得我會在梁家莊住到什麼時候，這三年來一直在你們家白住的，我是選擇下放，沒有補助，生產隊也不給你們我租房的錢，年中我回家過20歲，我把這些說給我媽聽，我媽說天底下找不到你們這樣的好人家。” 汪娢萍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下來。

“娢萍，你不要見外，自從你住進了這個家，我們就沒有把你當外人看。”桂花聽著汪娢萍的話，眼淚也流下來了。

“我是一個人下放，自己造個房子住也造得起，可是我一個人，叫我住我也不敢啊，本來以為下放也就幾年的事，說不定就回城了，看這個樣子，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四嬸，在我嫁出去之前，我還得住在你家。”

“好的，好的，隨你住到什麼時候，就是你出嫁了，這裡還是你的家。”

“好的，四嬸。”汪娢萍抹去眼淚， “這樣吧，四嬸，房子搬家我出一半，你要是不同意，我都沒得臉在這裡住下去了。”

“好的，等哪天你出嫁了，承闊學了木匠，幫你制點嫁妝。”

“哈哈……四嬸，我就說著玩的，出嫁還早呢。”

“唉，農村像你這麼大的姑娘也差不多要出嫁了，不曉得你們城裡面是不是也這樣？”

“城裡面一般都是二十五歲左右，早的很少，一般都晚的，四嬸，城裡面和農村不一樣，房子不能自蓋的，要等著分公房，可是哪有那麼多的公房，不曉得要求多少人拜多少廟，也不容易的。”

“啊！城裡面還有這回事啊？”

“是呀，有人家生五六個小孩的，結婚要房子，哪裡有？有的房子不過和咱們倒掉的豬圈差不多大，擠得不得了，哪有農村這麼空曠。”

“不管怎麼樣，肯定還是比農村好，俗話說修三世，修不到一個城角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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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的春節越來越近，對於房子坐落在即將開挖的梁中河上的人家來說，無疑是一個愁雲密佈的年。

“四嬸，我明天就回上海了，我問過沈知青了，沈美玲後天二十三就來梁家莊了。”

“好的，晚上我們去把你的口糧磨一下，你帶點馠子茝子回去，再抓一隻雞帶回去。”

“不用了，上海什麼沒有？”

“不管有沒有，這雞是你花錢逮的，本來就是你的。”

“哪裡，四嬸，又不是我養出來的，要是我養，一個也活不成。”

“反正你要帶只回去。”

“不用了，留著生蛋吧，我要是帶回去，肯定會被我媽罵的。四嬸，我年中回去的時候就和沈美玲說好了，以後回去，我騎腳踏車到她哪裡過宿，第二天早上她送我上車，腳踏車就留在她哪裡，她正好騎到梁家莊，過年你們要用車子，就找她，過年後她還騎車回東台，我回來的時候正好再騎回來。”

“好的，你騎你的，我們用不著車子的。”

“我明天下午走，四嬸，我什麼東西都不要帶，我背不動，今年過年幫他們帶的東西，累死我了，半路上我恨不得扔了。”

“現在不礙事了，可以綁在腳踏車上。”

“那也麻煩，四嬸，你不用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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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過年，家裡只剩桂花母子三人的時候，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冷清，這種冷清桂花只能藏在自己的心裡，不能表現出來讓承闊承廣感覺到。

“四婆奶奶！”

“誰呀？” 桂花母子正在家裡喝稀飯，門外傳來了似乎是吳素珍的聲音。

“四婆奶奶，是我呀。”吳素珍順著桂花打開的門走了進來，一抬眼看見桌子邊只有承闊承廣兩個人，“汪知青呢，這麼早就睡了？”

“素珍呀，汪姐姐下午就去東台了，明天早上回上海。”

“這麼早就回去了啊？過年還有好些天呢，我本來還想叫她幫助買點東西的。”

“好像她家裡來信叫她早點回去的。”

“什麼時候的信啊？一般都是先送到我家的，我怎麼不曉得？”

“可能是路上就遇到了送信的，以前不也有過這事麼？”

“是的是的，肯定是這樣的，唉，也怪我，明明曉得她馬上要回去，就應該早點問問她的。”

“呵呵，是呀，素珍，夜飯吃了嗎？這麼晚過來就是找晗萍的？”

“早吃了……不是的，四婆奶奶，四舅學木匠生產隊的批文下來了，五匠會計晚上找我爹蓋了生產隊的章，我爹就叫我送過來了。”

“啊！？”桂花母子三人都大吃一驚，驚愕得都說不出話來，家裡根本拿不出五十塊錢，只有交了這五十塊錢，才會有這個批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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