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榆河 - 第八章（下）

導讀：把鞭炮的兵籽拆下來，扔到尿壇裡炸尿，濺起的……那味道……小孩頑皮搗蛋是五花八門令人意想不到的。請看長篇小說《通榆河》第八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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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下）

“哈哈……”承廣聽了有點樂不可支。

“呵！？這行嗎？被吳大宏看見了可不好。”承闊有點擔心，“要是二伯告到家裡去，會挨駡的。”

“不會的，這會他們都上工去了，就二伯在家，這點小事他不會說的。”

“那……好吧。”

承闊承廣跟在承山后面向二伯家走去，三人沒有敢走門口的大路，從屋子後面繞了過去，到了灰堆旁停了下來。

“不行，往後面退退，太靠近了會濺到身上的。”

“讓我先來吧。”承廣要過承山的洋火，點燃了一個兵籽，扔了進去，三人都向後退，只聽進“吱”的一聲，沒了動靜。

“二娃，你扔得太早了，火藥撚子還沒有燒到裡面呢，被尿弄熄了，看我的，你們往後退退。”

承山點燃一個兵籽，感覺差不多了，向尿壇裡扔了進去。

“啪。”一聲響後，濺起了有一丈多遠的尿，差點弄到身上，臭味頓時彌漫開來，每個人都捂著鼻子。

“承闊，輪到你了。”

承闊把手上的爆竹交給承廣，點燃一個兵籽，感覺差不多了，扔了過去，幾個人都向後退，可是兵籽還沒有到尿壇，就響了。

“承闊，你扔得太晚了，看我的。”承山又點燃了一個扔了進去，響聲過後又濺起了一丈多遠的尿。

“怎麼樣？還得看我的。”承山有點得意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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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舅，你們在玩什麼？”三人玩得正歡呢，爆竹的響聲驚動了在屋子裡吳大宏的大丫頭素珍。

素珍帶著妹妹和他們三個一起上學，素珍年紀和承山一樣大，但承山輩分高，還得管他叫舅舅，因為是女娃，他們都不怎麼和她一塊玩。

“是素珍呀，我們在放爆竹，你們都向後遠點。”承山說完，拿出兩個兵籽一起點燃了，感覺差不多了，扔了進去。

“啪。”畢竟是兩個兵籽一齊炸開了，激起了無數的尿液出來，像雨點一樣向四面散去，每個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沾了點尿液，臭得都想嘔吐，素珍站得最近，身上也沾得最多。

空氣中的臭味比剛才不知臭了多少倍，看到素珍身上那麼多的尿液，三人都有點過意不去。

“素珍，你沒事吧，我剛才叫你站遠點的。”承山趕緊說道。

“還沒有事呢？你看看，我身上都是尿，臭死了，我回去告訴爺爺——爺爺……”

素珍哭著跑回家去，幾個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承闊、二娃，你們還有幾個？”

“我還有三個，二娃還有兩個。”

“我就剩一個了，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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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德凱大肚子病老是反反復複地發作，大便有時都帶血，要不是招的女婿當上了隊長，這飯可能都沒得吃的。正躺在床上養著呢，聽到外面有爆竹聲，下意識地抬頭向外看了看，這還大白天呢，誰家這麼早就祭月神呀？正想著呢，看見大孫女哭著從外面跑了進來，一進屋子，滿是臭味。梁德凱嚇了一跳，忙問：“素珍呀，是不是掉到茅缸裡了？”

“不是的，嗚嗚……爺爺，三舅他們在灰堆旁放爆竹籽，扔進那個尿罎子裡，把裡面的尿炸了出來，濺了我一身，嗚嗚……”

梁德凱聽了，氣得鬍子都要翹了起來，這幾個小子，調皮得無法無天了，用爆竹籽炸尿都想得出來，於是爬了起來，慢慢地向門外走去，這前腳剛跨出門檻，灰堆邊又傳來一聲爆竹聲。

承山他們三個人正想把爆竹放完了趕緊回家，沒有想到二伯顫悠悠地走了出來，都停了下來。

“二伯。”

“不要叫二伯，你們就不能到別處耍子嗎？你們看看，素珍身上都是臭味。”

“二伯，這不能怪我，我叫素珍走遠點的。”

“承山，你還強嘴，不怪你怪誰？”

“二伯，這不怪我，你要是不尿在這壇裡，我們也想不出來到這邊放爆竹。”承山就怕他爹和山羊鬍子，其餘的人沒有一個怕的，換了是他爹，不要說回嘴，動也不敢動的。

“好你個承山，你別跑。” 梁德凱氣得渾身發抖，順手從旁邊拿起那根斜支在牆上趕雞的蘆竹，就要過來。

承山三人一看二伯來真的了，也害怕了，拔腿就跑。

梁德凱看著三小子跑了，拄著趕雞的蘆竹，站在灰堆邊氣喘吁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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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闊承廣慌不擇路地跑回家，也不管承山了，在離家還有一段距離，弟兄倆停了下來，喘著粗氣。

承闊說道：“這身上有臭味，怎麼辦？媽媽曉得了，肯定會罵的，明天還要穿著上學呢。”

“我也不曉得，怎麼辦？”承廣也覺得今天玩得有點過分，“我早說到河邊玩的，三哥就是要去二伯家。”

“現在說有什麼用，媽媽奶奶去上工了吧？”

兩人伸頭向家門口看去，門關得好好的，沒有一點動靜，媽媽奶奶早上工去了。

“二娃，有辦法了，咱把這爆竹送回家，再到河邊把衣服脫下來洗一洗，今天天好，肯定會幹的。”

“好的，哥，你會洗衣服嗎？”

“不會，在水裡多攪幾下，擰乾一點，很快的。”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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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桂花婆媳回家燒中飯，看到兩人都把外套褲子都脫了，感到奇怪。

“你倆衣服怎麼不穿，不怕著涼嗎？”

“這中午還是有點熱，把衣服脫了放房間裡了。”承廣急忙答話，兩人把衣服都晾在媽媽和奶奶看不到的地方。

“爆竹帶回來了？”

“帶回來了，一點也沒有少。”

桂花打開包著爆竹上的紙，除了紙上有點泥土，爆竹一個也沒有少。

“媽，承保大哥說還多了一毛四分錢，在這呢。”

“是嗎？”桂花接過錢，每人給了一分錢，“給你們買糖吃。”

弟兄倆接過錢，心裡甭提多高興，這還是第一次自己擁有錢。不過即使有了錢也沒有地方買到糖吃，只有哪一天碰到承保大哥開拖拉機去公社，爬到拖箱上去，還是有可能的，聽說在公社一分錢能買兩塊糖呢。

吃過中飯，桂花婆媳又要去上工了，臨走桂花回頭說：“今天過中秋，放工會早一點，還要回來烙厚餅，白天爆竹不許放，晚上亮葉子上來了，祭月神用的。”

弟兄倆對看了一下，心說我們早放過了，齊聲答道：“好的，媽媽。”

看到媽媽和奶奶走遠了，承廣問承闊：“哥，老師和書上都管亮葉子叫月亮，媽媽為什麼叫亮葉子？”

“不曉得。”承闊感到奇怪，這二娃怎麼老是發現這些奇怪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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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還沒有落山，兩人看看衣服，已經幹差不多了，趕緊穿上了。這個時候媽媽和奶奶回來了。

桂花一看爆竹沒有少，也沒有說什麼。開始和婆婆一起烙厚餅。桂花婆媳弄了二斤麵粉，用了一點不知掛在牆上多久的酵引和好了，發酵了差不多半天。

“媽，面都長了這麼高了？”桂花揭開罩在盆上的馠篩，用手指點了點，軟綿綿的彈性十足。

婆婆看了看，說道：“差不多了，桂花你烙吧，加點堿和一下，我燒火，這火大了就焦了，火小了不會熟。”

婆媳兩人開始烙厚餅，承闊承廣弟兄倆在廚房外面看著也沒有進去，桂花婆媳感到奇怪，以前在灶台前趕都趕不走的。

中秋烙厚餅是蘇北民間重要的活動，因為它比月餅還要重要，這月餅可以不買，但這烙厚餅必須要做的，因為這是祭月神用的。必須先將麵粉和好發酵，在鍋上撒油，把面揉成球形放到鍋裡，不停地在周圍撒油以防止烤焦，等靠鍋的那一面差不多成形了，再用鏟子把餅翻過來，讓剛才向上的那一面靠著鍋子，再在周圍撒油，這樣翻來覆去，烙的厚餅會成為兩個鍋底對著口釦起來的形狀，熟了以後放在盤子上，等月亮上來以後在大門的正前方放一張小桌子，把烙厚餅放到桌子上，如果買得起月餅，再在烙的厚餅上放上一塊月餅，在餅後面請上香爐，點燃三柱香，開始放爆竹，就算祭月神了。這爆竹也是要買的，風俗上只有喪事和三年守孝期之間是不能放爆竹的，因為民間認為三年守孝期間，去世人的靈魂對家非常留念，不肯出去，爆竹會炸瞎它的眼睛的。

說白了，烙厚餅的形狀就是勞動人民對月亮形狀的樸素想像。

廚房中傳來烙厚餅的香味，弟兄倆知道，這烙的厚餅兩面已經是黃黃的了，吃在嘴裡香得會讓人陶醉，和月餅的味道有得一比，兩人只在外面徘徊，誰也沒有進去，畢竟今天的事件發生得太多了，放了爆竹把二伯家尿壇裡的尿給炸出來，有烙的厚餅和月餅吃，每人還得到了一分錢，怎麼都覺得上面的汽車好看，在裡面開車的解放軍多讓人羡慕呀。

晚上亮葉子出來了，看上去像一隻銀盆掛在天上，周圍看不見一片雲朵，大地籠罩在朦朧的月光之中，莊子上已經傳來祭月神的爆竹聲。桂花婆媳把祭月神的工作全部弄好，就等著承海過來放爆竹。

放爆竹比較危險，第一容易造成火災，第二不小心會把自己炸傷，風俗中女人是不能放爆竹的，桂花婆媳知道承闊二娃太小，千萬是不能讓他倆放的。當年承海放爆竹燒了生產隊用來蓋食堂的茅草，回去被他爹罰跪了一個晚上，從此承海對放爆竹格外小心，這也是桂花婆媳請他過來放爆竹的原因，只是感到奇怪，以往這弟兄倆都爭著要自己放呢，今天怎麼都這麼老實聽話。

“三奶奶，四嬸，我過來了。”一進門承海就沖著承闊二娃笑咪咪的，還走到兩人身邊用鼻子嗅了嗅，臉上表情感到很意外。這種反常的舉動，桂花婆媳愣是沒有看出來，還以為承海馬上要添婆娘自己高興呢。不過承闊二娃心中自然害怕得要命，兩人知道三哥在家肯定是露餡了，拼命地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

爆竹放完了，承海幫助撤掉了祭月神的桌子，說道：“三奶奶，四嬸，我和我爹就要到東海邊上去割草了。”

“什麼時間去？”

“明天，前些日子我爹去找吳大宏，沒有找著，就跟二伯說了，二伯知道後，跟我爹說生產隊草扇子壞掉好多了，正打算中秋後去海邊割草回來修扇子呢，叫我爹別急，到時候去幫助割草，有工分拿，草回來了，就買點過來，這掙了工分又弄到了草，兩不誤。”

“是嗎，承海，還是你二伯顧家氣呀，那吳大宏能同意嗎？”桂花婆媳還以為明白了開始承海笑咪咪的原因。

“二伯都同意了，他能不同意嗎，我來放爆竹之前，我爹就從二伯家回來了，說明天走。”

“哦，這時間掐得正好，秋播剛結束，要平時哪有時間，承海呀，這房子是修還是新蓋？”

“三奶奶，我爹說把現在住的房子抬到離河邊近一點地方，這樣吃水方便，修一下，再加一間出來，這樣差不多只要60塊錢，要是蓋一個像你家這樣的，差不多要一百塊呢。”

“這樣也好，抬到哪裡去？”

“莊子中間前面靠河邊，還是和你家跟現在差不多遠。”

“那地方好，走路比我家方便多了，什麼時候抬房子呀？”

“我爹說等割了草回來請七舅爺算算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