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榆河 - 第五十五章（上）

導讀：桂花家一頭豬賣了34塊6角5分，乍一看是很多錢，城裡普通工人一個月工資也不過才36元，可仔細一捉賬，把汪娢萍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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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上）

雑調•偷糞

自留地，要施肥，

渾然不顧糞有味。

平生第一次做賊，

沐浴著太陰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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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引到梁家莊最近的路程彎彎扭扭差不多5里路，這麼遠，本來跑在前面的吳素珍汪娢萍這些女生都已經遠遠地落在後面了。

等到吳素珍這些女生跑到能看清是哪個地方燒起來的時候，吳素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娢萍，不要跑了，不是四婆奶奶家。”吳素珍累得都想躺在地上。

“那，那，是哪家燒起來了？”

“看樣子是承幹家燒起來了。”

“那快去看看。”

“等等，歇一會兒，我們去也救不了火的。”

聽了這話，汪娢萍也累得坐在地上，這心終於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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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場周圍圍了很多人，仍然有人不停地從河裡取水上來救火，可是杯水車薪，這房子都是茅草木頭的，連同傢俱，燒得一點不剩。

人群中好些人坐在地上哭得呼天愴呼的，讓人聽起來非常揪心。

“有沒有燒死人呀？”吳素珍幾個走了過來，急忙問。

“還好，沒有燒死人，大家都在上工，家裡沒有人，不過火都來不及救的。”

“嚇死我們了。”

“素珍，承幹在哭呀，這樣子是燒了三戶人家的。”

“是呀，你才來，可能不怎麼認得，這三家房子挨在一起，肯定會一起燒的，承幹家北邊的是他伯父家，叫梁德章，就是在大場做豆腐的那個，南邊是蠻老太的房子，她七十多歲了，一個人住。”

“這可怎麼辦？吃的穿的住的肯定都燒光了。”

“是呀，這日子更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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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汪娢萍看到桂花母子三人也在抹眼淚，急忙跑了過去。

“四嬸，嚇死我了。”汪娢萍一開口就哭了起來。

“娢萍，不礙事的，怎麼了？”桂花以為汪娢萍沒有見過這麼大的火災場面，急忙安慰起來。

“我們在八引拔草，突然看到濃煙滾滾的，我以為灶膛前沒有收拾好，把我都嚇哭了。”

“喔，不礙事了，不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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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生產隊的很多人都放下手中的農活，跑過來看，把梁家莊圍得水泄不通，建莊几百年來從來沒有過這麼多的人。

三家都燒得精光，吳大宏作為隊長，得要想辦法把這三戶人家安置下來，要不叫什麼人民公社，叫什麼社會主義？

吳大宏幾個人一商量，覺得把他們先暫時安置在老食堂裡，也就是每天早上文化大革命的那個地方。

為什麼不把他們安排到莊子上的其他人家裡去？風俗上有個原因，家裡失了火的人家因為火神在身，是不能住到別人家裡去的，公家的房子是不礙事的，再大的神也怕當官的，就是燒了也是公家的，再說了莊子上沒有幾家人家是有閒房間。

生產隊動員大家捐東西，當然沒有幾戶人家是捐得了錢的，每戶人家都會捐出一個人一天的口糧，把家裡能捐的東西都捐出一件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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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把婆婆遺留的僅有的一件衣服拿了出來，又用升子量了差不多有七兩左右的玉米茝子，叫承闊承廣送到了老食堂。

暫時，這三戶人家只能在一起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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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今天火災，大家放工都特別早，夜飯煮得也早，汪娢萍早已饑腸轆轆，自她開始記事以來，從來沒有這麼餓過，當年在安亭坐了一天一夜的鐵軌，也沒有這麼餓過，那時有紅衛兵幫助送吃的。

看著汪娢萍呼啦呼啦地幾乎來不及蘸鹽鹵就喝下去一碗粥，桂花都想笑，這哪裡像一個城裡人？分明就是一個農村裡餓極了的小姑娘。

“娢萍，你今天中午是不是粥煮少了？”

“四嬸，我也不曉得煮多少，反正喝了一碗就走了。”

“我們賣豬回來的時候，也餓壞了，在灶膛裡塞了個火把子，就把粥給喝了，幸虧你煮了，要不我們哪有那麼快就能填肚子的。”

“喔，對了，四嬸，你不是說還要等幾個月才去賣豬的嗎？”

“本來是那樣想的，可是必須把他們兄弟倆去年的學費補上，二娃才能繼續上學。”

“啊！——承阔，你們昨天不是說已經報上名了麼？”

“唉，沒有，那是騙你的，本來想叫生產隊擔保一下，看看年底能不能再補學費的，哪曉得學校不同意。”

“結果還讓學校貧管會發現了，說一家只允許一個人上初中，我哥就剩下這學期就畢業了，也不肯上了。”

“怎麼會這樣？四嬸，你怎麼不和我說，我有錢給墊著呀。”

“唉……娢萍，你才來，怎麼能讓你幫助墊錢的，這傳出去，還不被人家說死。”

“去年的學費要多少錢？”

“兩塊錢。”

“才兩塊錢，唉，四嬸，你怎麼不早點和我說的。”聽了桂花的話，汪娢萍懊惱不已，在一個家裡，自己愣是沒有發現承闊二娃沒有報上名。

“呵呵，娢萍，不用的，這不有了錢了麼。”

“四嬸，豬能賣幾個錢呀？”

“唉，別說了，早上你去八引了，我們就把秤借回來把豬稱了一下，竟然有105斤，可是到了公社一稱才99斤。”

“因為沒有出擔，變成了四等豬，才三角五一斤，總共賣了34塊6角五分。”

“看上去那麼大的豬才買了這麼點錢。”

“要是三等豬的話，能賣39塊6角，唉，沒有那個運氣。”

“這麼說，這些錢都夠二娃上高中的了，接下來幾個學期不用愁了。”

“可是，汪姐姐，你不曉得，這豬是花了25塊錢從生產隊買的，扣掉25塊錢，只剩下9塊六角，去年還欠隊裡……”

“承闊，不要瞎說。”桂花一聽承闊就要把去年欠隊裡的喪葬費給說出來，急忙制止，婆婆的喪葬費說好今年年底還的。

“啊，還要扣掉這麼多啊。”汪娢萍做夢也沒有想到，原來這賣豬的錢裡面還要還掉25塊，本來想著上海一個最普通的工人一個月工資也不過36塊錢，還能養活全家幾口人的，哪曉得還要扣這麼大個頭呀。

“是呀，還好，這豬養的時候沒三長兩短，還好沒有倒貼，要不這日子沒法過的。”

“唉！四嬸，我實在沒有想到農村會這麼難。”聽了桂花的話，汪娢萍眼睛又開始濕潤了。

“所以說修三世修不到一個城角落呀。”

“那，承闊，你不上學，怎麼辦，也進兒童班嗎？”

“不曉得能不能進，我還差一個多月才過生日，還沒有到十四周歲。”

“那去找吳隊長幫助呀，你們還是親戚呢。”

“昨天才請人家幫助蓋證明章的，怎麼好意思再去麻煩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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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肚子裡終於有了點貨色，莊子燒這麼大的火，話題自然離不開。承闊的心裡頭雖然對失火也感到痛心，但是橫在他心頭的還是那學木匠需要交給生產隊的五十塊錢。承廣的頭腦裡胡思亂想，早先二哥承海給他講的那個老鴉用頭撞中柱的故事不斷地蹦了出來。

“媽媽，你說這回子老鴉是不是還要用頭來撞中柱的？”

“瞎說，人家哭都來不及的，怎麼會去撞？再說中柱都燒成灰了，哪來的柱子去撞？”

“二娃，誰撞柱子？”聽了承廣的話，汪娢萍感到奇怪。

“汪姐姐，是老鴉呀。”

“老鴉！老鴉是誰呀？”

“承幹的爹，就是在地上哭著打滾的那個。”

“啊！怎麼叫人家老鴉的？”

“這哪個曉得？反正大家都這麼喊他。”

“那撞柱子是怎麼回事？”

汪娢萍繼續問撞柱子的事，承廣對這事印象極為深刻，於是把承海講給他的故事又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汪娢萍聽了不住地搖頭歎息。

“娢萍，你不曉得，那個做豆腐的德章，還會說上海話呢？”

“什麼，這裡還有人會說上海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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