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榆河 - 第五十三章（上）

導讀：因為來了知青，所以生產隊被允許殺豬過年了，可是一聽說知青都要回城裡過年，家裡的年終工分結算又倒貼，肯定不會買肉過年了，這把承廣急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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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上）

雑調•嚇煞奴

清查五一六分子，

把奴家嚇語閉。

響應大號召，

向貧農學習，

革命就看年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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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就是1970年了，收音機放好幾遍《迎接偉大的七十年代》，承闊承廣聽得迷迷糊糊，居然也熱血沸騰。

“小汪，今天早上結算去年工分的時候，說今天下午過來幫你劃自留地的。”

承闊把桂花的話翻譯給汪娢萍聽。

“哦，四嬸，我知道了。他們什麼時候會過來？”

“估計吃了飯就會過來。”

“四嬸，這自留地是不是自己想種什麼就種什麼？”

“是呀，要不怎麼叫自留地的。”

“那怎麼你們的自留地上大部分都是種的麥子？”

“小汪，你不曉得，生產隊發的那點糧食根本就不夠吃，一個大人一個月才24斤口糧，糧食再磨碎，再把皮去掉，至多是20斤，一天平均下來也就6兩多，這哪裡夠吃？幾分自留地只能種糧食，要是夠吃的話，誰不想種些蔬菜吃吃？”

“哦，這樣啊，城裡面是多少斤米就是多少斤米，也不用磨的，我都沒有見過稻子是什麼樣。”

“所以還是城裡好啊，你過來了，我們也就煮了一頓馠子飯，其餘都是喝粥的，你還說玉米粥比米粥好吃，這樣一直吃下去，你也會吃怕的。”

“四嬸，我想好了，我的那塊自留地就留著種蔬菜，要不然天天蘸著鹽鹵喝粥肯定會難受的。”

“現在這麼冷的天能種什麼蔬菜？只有等開春了。”

“那就等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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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闊承廣中午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媽媽臉上的異樣，雖然桂花一直表現得若無其事，但是弟兄倆還是能感覺出端倪來。

“媽媽，咱家去年的工分錢是多少？”承廣還是禁不住問了，畢竟學期結束是要交學費的。

“二娃、承闊，早上我看見了，倒貼隊裡十塊多的，不過隊裡大多數人家都是倒貼的。”

“啊！這麼多啊。”承闊一聽十塊多錢，嚇了一跳，豬養得好的話能賺到不到20塊，一半多都要還生產隊了，想學木匠，怎麼去交50塊錢的學費？他心裡開始默默地盤算起來。

“主要是你們奶奶走了，做棺材花了工錢的，還有生病耽誤了工分，所以欠這麼多，今年會好一點，承闊二娃，你們要多去挑豬草，但是作業還是要做的。”

“媽媽，現在沒有作業，天天軍訓，準備和蘇修打仗的，汪姐姐收音機裡不也是天天在說麼。”

一聽說沒有作業，桂花心裡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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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汪娢萍下放已經一個月了，按照慣例，是要安排參加生產勞動了，但是未滿18周歲，只能到兒童班去幹活，這一個月她也不是天天跟在桂花後面，因為知道會被分到兒童班，所以絕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去兒童班幫小忙的，這樣很快就和吳素珍、沈義弟兄等這些人打得火熱。

承闊承廣寒假裡只有兩件事，挑豬草和撿柴火。天冷身上衣服多，像承山一樣到墳塋曠子裡去掰樹枝，也不太方便。

承山離開了兒童班，專職放牛，這倒給承闊承廣弄了一個好玩耍的地方。

冬天，外面沒有青草，牛不用出去放，吃的都是農作物的枯枝敗葉，主要食物是玉米杆子，全生產隊的玉米杆子都被堆在牛棚的邊上，高度有五六米高，像一個個小山堆。

整個冬天牛只有這些枯枝敗葉吃，玉米杆子上的葉子和上面的細杆子被啃得精光，但是下面比較硬的杆子，牛是不吃的，這些杆子需要收集起來當柴火燒。

自從開始養牛，承山就再沒去墳塋曠子撿過柴火。

承山一個人養牛，也樂得承闊承廣過來和他一起玩，順便還能幫助他清理牛棚，外面北風呼嘯，承闊承廣也樂得在這裡取暖，乘人不注意的時候，哥仨就會到養豬場去偷點來吃。

“承闊二娃，廟口的三個無錫女知青和那個上海男知青馬上就要回無錫上海過年了，你們家小汪也回上海嗎？”

“回去呀，她早說過的。”

“什麼時候回去？”

“她說過年前三四天回去。”

“那不快了麼？今天都已經臘月二十四了，還有6天過年。”

“哇，這麼快呀，三哥，沈知青他們也回無錫過年麼？”

“我問過沈義兄弟了，他們全家都下放下來了，無錫早沒有房子了，回去住哪？所以他們不回去。”

“喔，對對對。”

“承闊二娃，過去都是今天送灶的，你們家今天送灶了嗎？”

“沒有，給奶奶供飯都不允許，哪裡還送灶的？三哥你們家送灶了？”

“也沒有，現在文化大革命誰敢送灶的，早上聽我爹說今天臘月二十四，過去都送灶的，不過我媽說今天中午吃馠子飯。”

“哎，三哥，我媽早上也和汪姐姐說今天中午吃馠子飯的，這麼巧啊？”

“是呀，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生產隊要殺豬過年了。”

“啊！？真的假的，三哥你聽誰說的？” 一聽說要殺豬過年了，承廣就開始手舞足蹈了。

奇怪的是承闊站在一旁卻沒有表現出一點歡喜的意思，這讓承山感到奇怪。

“承闊，馬上就有肉吃了，你一點也不高興？”

“三哥……”

“你肯定是不喜歡吃肉。”

“我喜歡的，可是，三哥，你想想，汪姐姐過年回上海，今年奶奶走了，倒貼生產隊10塊多錢，這豬子要不是捂死的，而是殺的，豬肉是要錢買的，媽媽肯定不會買的。”

“唉，承闊，你說得也對……哎，你說得不對，什麼豬是捂死的殺死的，你在發熱胡說？”

承廣一聽哥哥的話，覺得很有道理，過年，媽媽肯定不會買豬肉的，剛才的興奮一下子變得和外面呼呼的北風一樣冰冷。

“啊……不是的，我是說病死的豬不要錢，就像前年那樣發肉湯的。”

“唉，承闊，你說得對，不過那麼大的豬不大容易病死的，哪有那樣的好事？”

“是呀是呀，三哥，你聽誰說要殺豬的？”

“不是聽誰說的，而是上面要求的，只要生產隊有知青下放，就必須殺豬。”

“咦！為什麼這樣，這豬是為知青殺的麼？”

“嗯……就算是吧，我嫂是這樣說的，過年一定要殺豬，要是不殺豬，被知青傳回城裡去了，誰還願意下放的？”

“哦，原來是這回事，這樣也好，讓大家也沾沾知青的光。”

“不過媽媽肯定不會買肉的。”聽著承山承闊的話，承廣氣鼓鼓地嘟噥了一句，聽得出來這話說得十分無奈。

“唉……”承山聽了，竟然歎了一口氣。

“要是汪姐姐不回上海過年的話，媽媽一定會買的。”

“二娃，你就別做夢了，汪姐姐可能不回上海過年麼？”

“是呀，二娃，承闊這話說得有理，她又不是一家人一起下放的。”

承山看著這弟兄倆，一個垂頭喪氣，一個若有所思，也不禁暗暗歎氣，要是四叔和三奶奶都在的話，怎麼可能不會買肉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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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桂花回家發現弟兄倆挑的豬草很少，想想外面呼嘯著的西北風，桂花也沒有說什麼，只得默默地歎了口氣。

今天按照過去的習俗是送灶，天天喝玉米粥，汪娢萍也吃不消，況且人家的口糧也磨了馠子的，桂花再怎麼節省，也不能讓人家跟在後面吃苦。

“四嬸，你提著淘籮到哪裡去？”汪娢萍連說帶比劃，現在和桂花交流起來已經好多了，況且承闊承廣還能做翻譯。

“到河裡去淘馠子。”

“不能去的，剛才我看見有人在河裡那個冰窟窿裡洗糞桶的。”

“啊，隔了多久了？”

“就我們回來的時候。”

“那也有歇了，把冰窟窿再敲大點，在旁邊淘馠子。”

“不能的，那樣不衛生。”

“我們過去都這樣的，也沒有見生病呀？”

“四嬸，你們不是說過二娃有過蛔蟲病的麼，就是這樣傳染過來的呀。”

“啊，我以為喝生水才這樣的。”

“以後淘米洗菜不能到河裡去的。”

“小汪，我們這裡哪家不是這樣的，老鴉前腳洗了糞桶，後腳就挑一擔水回去的。”

“那不嘔心死了。”聽了桂花的話，汪娢萍直想吐。

“這河裡的水還算是好的，沈知青住在大場的牛棚裡，吃的大場那個池塘的水，那水都有一股牛尿味的。”

“媽媽，沈知青他們都是到村口老井裡去抬水吃的，他們不吃那個池塘的水。”承闊一聽媽媽的話，急忙糾正，哥倆天天去大場找承山玩，這個他們是知道的。

“汪姐姐，聽說沈知青家不回無錫過年的。”說到沈知青，承廣急忙把話接了過來。

“喔，二娃，我知道的，我早問過打磨匠了。”

“打磨匠？”

汪娢萍來了一個多月，說的東台話都是半吊子，唯有“打磨匠”這三個字是標準又標準。

“打磨匠是誰呀？” 桂花母子三人對汪娢萍發音非常標準的打磨匠這個詞語非常好奇。

“打磨匠？”一聽桂花母子問起，汪娢萍突然靜下來十秒鐘，繼而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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