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榆河 - 第五十二章（中）

導讀：下放在桂花家的上海女知青來了，她叫什麼名字？承闊承廣哥倆人生第一次吃到肉包子，這個美味，也不枉來人間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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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中）

月亮這個時候還沒有出來，從說話人的聲音判斷，應該是吳大宏一家人陪著一個陌生的聲音走了過來。

“媽，那個沒有聽過的聲音一定是知青了。”

“怎麼這麼晚才來，夜飯吃了嗎？幸虧那盤鹹菜豆腐我們還沒有動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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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母子三人站在門外，屋子裡泄出的一點點燈光，讓黑暗之中的吳大宏一行人看得清清楚楚。

“四嬸，知青來了。”

“哦，怎麼現在才來，夜飯還沒有吃吧？”

“吃過了，在我家吃的。”

說話間，吳大宏一家人簇擁著一個長得白淨淨穿著黃軍裝的十七八歲的姑娘走到了門前。

“小汪，這位就是我們和你說過的桂花。”

“喔，大嫂你好。”知青一看桂花，約莫三十歲左右的年紀，連忙打招呼。

“小汪，不能叫大嫂，要叫四嬸。”吳大宏一聽知青叫桂花大嫂，這還了得，這樣不是輩分比自己還高麼？

“哦，四嬸你好！”

“你好你好。”桂花不擅長與陌生人打交道，但是知青打招呼的這句話還是聽懂了。

“四嬸，這就是要住在你們家的上海知青，她叫汪娢萍。”

“快進來，快進來。”

大家都進了屋子，把東西放下來，也就兩個包袱，看上去應該是一床被子和一些生活必須品。

吳素珍像比桂花還熟悉似地介紹著這個房子，這也沒有辦法，吳大宏說不了普通話。

一陣介紹之後，吳大宏一家要回去了，汪琀萍、桂花急忙送到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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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燈冒著黑黑的煙，發出的光很是昏暗，空氣中瀰漫著的煤油煙味道桂花母子早就習慣了，也沒有感覺，但是聞慣了煤球氣味的汪娢萍卻感到十分強烈。

吳大宏一家走了之後，四個人回屋子，桂花想說兩句也說不上，彼此笑著，家裡性格外向的也就承廣一個人，有和沈友堂交流的經驗，這個時候輪到他上場了。

“汪姐姐，你怎麼現在才來呀？我們都等你一起吃夜飯很久了。”

“是嗎，真對不起，拖拉機天黑的時候才進莊子的，吳隊長客氣得不得了，要留著吃夜飯，所以晚了。”汪娢萍實在沒有想到，這個小孩說著東台口音的普通話，自己竟然能聽懂，甚至比吳大宏的大女兒吳素珍的話都容易懂些，這著實讓她喜出望外，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能夠用語言交流，這距離感就會縮小很多。

“你是不是坐了一天的汽車？”

“是的呀，早上5點鐘汽車就出發了，那時候天還沒有亮。”

“上海到我們這裡，汽車開了一天啊，這得多遠？”

“差不多有500里吧。”

“哇，這麼遠啊。”

在桂花一家看來，三十多里外的東台城已經是非常非常遙遠的地方了，去趟東台城，步行過去，也是天不亮出發，天黑了才到家。

承廣和汪娢萍說著話，承闊不斷地把普通話翻譯成東台話給桂花聽。

“這個燈光怎麼這麼暗啊。”在城市電燈下生活慣了的汪娢萍確實有點不習慣。

“汪姐姐，生產隊給你準備的東西有玻璃罩燈，因為是你的，我們沒有敢用。”

“那趕快拿出來用呀。”

“好的。”承廣早就等這句話了，玻璃罩燈剛送過來的時候，承廣就鬧著要用，但是知青還沒有來，這是人家的東西，說什麼也不能碰的。

玻璃罩燈點了起來，光線比剛才亮多了，屋子裡似乎換成了另外一個世界，汪娢萍環顧四周，以前沒有見過農家，桂花家經過收拾，很是乾淨。

“你們還沒有吃飯，快點吃吧。”汪娢萍看到桌子上一隻大泥盆裡有稀飯，盆上面放著一隻小瓢，三隻碗，裡面都是滿的，一碟小方塊形狀的炒菜。

“二娃，這粥涼了，要回鍋熱一下，叫你們汪姐姐一起吃。”經過汪娢萍一提醒，桂花母子三人才覺得餓了。

“汪姐姐，這粥已經涼了，要回鍋熱一下，一塊吃點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經吃過了，坐了一天車也不覺得餓，到了吳隊長家的時候，才覺得餓，所以就多吃了點。”汪娢萍說完，忽然想起什麼，轉身解開包袱，從裡面拿出一團用報紙包著的東西，“早上出發的時候，我媽買了幾個肉包子給我當中飯，可是我一點也不餓，就沒有吃，現在才想起來，你們一塊熱一下，嘗嘗。”

“肉包子？”桂花耳朵裡幾乎有十幾年沒有聽到這個詞了，肉包子是過去土地還是自己家的時候，過年的時候做過，今天再聽到這個詞，恍如隔世。

承闊承廣把頭都湊了過來，大約有四隻白乎乎的包子，包子上的收口像一朵麻花似的那麼好看，天冷，包子已經凍得發硬，但是香味還是傳了過來。

“呵呵，小汪，今天晚上是煮了你的夜飯的，你又吃過了，再熱這個包子，晚上的粥就喝不掉了。”

承廣把媽媽的話說給汪娢萍聽，汪娢萍笑了笑，也沒有說什麼，農家的節省她是聽說過的。

粥熱了又一次被端了上來，因為這次粥煮得比較厚，連續熱了幾次，水分減少，粥越來越厚，用筷子都可以挑成方塊吃了。

桂花拿來一隻盆子，把汪娢萍帶來的包子和晚上炒的鹹菜豆腐一塊反扣在盆子下，又端來一隻碗，汪娢萍看到碗裡有一些水，不知道什麼東西，又看到桂花母子三人吃著粥，一邊用筷子蘸著碗裡的水，感到奇怪，就問承廣。

“這個碗裡是水麼，怎麼吃飯還用筷子蘸著這個？”

“汪姐姐，這不是水，這是鹽鹵，喝粥做鹹的，要不粥喝不下去的。”

“我看到不是有一盤菜嗎，怎麼不吃？”

“媽媽說留到明天早上和你一塊吃。”

“啊！”聽完承廣的話，汪娢萍大吃一驚，除了感動之外，對農村貧困的認知已經遠超她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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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母子三人很快就吃完粥，桌子上收拾乾淨，又幫助打來熱水給汪娢萍使用。

桂花的話汪娢萍不懂，汪娢萍的話桂花不懂，两人无法语言交流承阔承广这时候又做起啦翻译。

“這是洗腳盆，這是洗臉盆，還有家神櫃上的那個新熱水瓶，都是生產隊給你準備的東西，熱水瓶裡是開水，可以喝的。”

生產隊對下放知青還是嚴格按照上面的指示做的，基本做到了下放知青只要帶一床被褥和衣服這些生活用品就可以了。

汪娢萍坐了一天的汽車，早累得不行了，看到桂花把熱水都打過來了，趕緊洗漱好，桂花幫助鋪好被褥，很快就上床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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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桂花很早就起來了，客人新來，早飯和熱水要早點準備好。汪娢萍醒的時候桂花也剛剛走出了房間，她連忙也起來了。

承闊承廣因為家裡來了客人，早上也早早起來了。

“汪姐姐，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我睡不著，起來看看能不能幫四嬸什麼忙的。”

“不用的，知青過來第一個月都不用幹活的，只要看看熟悉熟悉就行的。”

“吳隊長也是這麼說的。”

“前些日子我們隊來的沈知青，到了第二天就幹活，一天幫助舀了五十擔糞，結果第三天膀子就不能動了，估計要一個月才能恢復的。”

“昨天晚上聽吳隊長說過了。”

“以後你就叫我二娃，我哥叫承闊，我大名叫梁承廣。”

“好的，二娃，我問一下，農村這麼多的土地怎麼都種韭菜，這吃得掉嗎？”

“哈哈，汪姐姐，這不是韭菜，這些是小麥和大麥呀。”

“哦，我當是韭菜呢，這些植物我都不認識，只認識青菜，城裡面有得賣的。”

“哈哈，沈知青也一樣的，不過慢慢就會認得了。”

“是呀是呀。”

“汪姐姐，早上你要和我媽一起去參加文化大革命早會的。”

“好的，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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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一放學，承闊承廣就急著回家了。本以為莊子上的人也會像看沈知青那樣，把家門口圍得水泄不通的，等到了家門口一看，冷冷清清的。

桂花和汪娢萍正在廚房裡燒飯，令人驚奇的是汪娢萍竟然在幫助燒火。

“汪姐姐，你會拉風箱啊。”

“哦，二娃、承闊，這個很好拉呀。”

“不是的，我是說燒火也要用風箱來控制火候的。”

“四嬸叫我拉我就拉呀。”

“你能聽懂我媽的話？”

“聽不懂的，我們主要靠打手勢。”

“哈哈……我奶奶還在的時候，老是給我們說風箱的笑話。”

“笑話，什麼笑話？”

“他說咱莊子上有人晚上燒火熬粥喝，結果火大了，粥全給瀑了，全家只能餓肚子，這人就唱了個順口溜。”

“都沒得吃了，還唱歌？”

“他是這麼唱的：左手拉風箱，右手覆稻糠，鍋裡瀑得個清大光。大的在跺腳，小的在嚎喪。”

“哈哈，二娃，看你這麼說的，你們汪姐姐聽得懂麼？”承廣東台口音普通話的順口溜，桂花竟然也能聽懂，但聽到的味道和平時不一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哈哈。”看著承廣滑稽的樣子，汪娢萍也禁不住笑了起來，這東台口音的普通話來說順口溜，聽上去確實有點滑稽。

“哦，對了，二娃，早上放在熱鍋裡的包子，你們怎麼沒有吃，四隻包子正好一個人一隻的。”

“這個……”承廣一聽這話，都不知道怎麼回話，肉包這麼好的東西，怎麼能自己隨便拿了吃的。

“承闊二娃，你們汪姐姐留下來兩隻，你們一個人一隻，現在還熱著呢，給你們吃去吧。”

“媽，你吃過嗎？”

“早上被你們汪姐姐逼著吃了一隻，我們每個人都吃了一隻啦。”

承闊承廣接過桂花遞過來的包子，忍不住咬了起來，哥倆平生第一次吃肉包子，這味道，就像當年在東台的那個飯店裡吃的番茄炒蛋一樣，實在是太好吃了。

包子的肉餡味道，對於承闊承廣許久不知肉滋味的小孩子來說，簡直是莫大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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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飯終於燒好了，炒青菜，還有昨晚留下來早上幾乎也沒有動筷子的鹹菜豆腐，還有一大碗青菜湯，在承闊承廣看來，這是平時想都不敢想的盛宴。

知青來的第一頓中午飯，要煮馠子飯的，這是好客的禮儀，不能不遵守。汪娢萍的口糧，吳大宏早就幫助磨好了，玉米茝子、馠子都已經分好了。

飯吃了差不多了，桂花說：“還有一個好吃的，我去端過來。”

桂花最後端上來的，是一盤子金黃色的東西，承闊承廣看得眼睛都要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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