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榆河 - 第三十四章（上）

導讀：破四舊，七月半不許燒紙，梁承幹卻過來找承海借月字刀，這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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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上）

正宮•塞鴻秋

想盡辦法去參賽，浪裡白條好自在。

中途掉隊說鬼怪，不完全忠心大敗。

細菩薩嚇壞，

老菩薩氣呆，

梁隊長說他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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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瘦高個們回了公社之後，學校的文化大革命似乎變了味，差不多又回到了瘦高個們來學校之前的狀態，承闊承廣去了幾次學校發現大家也就是把報紙上的大字報抄了下來貼在牆上，然後跟著老師後面喊口號，他倆總感覺學校人群中似乎少了一些人的身影，仔細一想，不對呀，卞長明和盧子涵他們到哪去了？一問源平，源平抿著嘴笑道：

“瘦高個們都回去了，這裡哪輪到他們說話，聽說這幫人乾脆不來學校了，都在民新大隊參加文化大革命呢。”

“他哥哥做書記，這小子這下子尾巴要翹得天高了。”

“管他呢，反正又不是在我們大隊，更不在我們學校。”

“是的啊，哈哈，要是錢老師能回來多好……”

“承闊二娃，那信……”源平朝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問道。

“放得好好的。”

“我也是這樣回山羊鬍子的，山羊鬍子說先幫助藏一會，等風平浪靜了再把信還給錢老師。”

“好的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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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總要經過梁德凱門前，除非抄近走人家的自留地，反正每次只要梁德凱在樹下乘涼，承闊承廣都會被喊過來聊一陣子。

“承闊二娃，你們兩個從學校回來？”

“是的，二伯。”

“學校又要上學了？”

“沒有，大家都和過去沒有瘦高個的時候一樣，跟著老師後面文化大革命。”

“哦。”

“不過二伯，卞長明他們回去了，不大來學校了。”

“誰回去了？”

“卞長明。”

“哦……想起來了，你說的是民新大隊書記卞長英的弟弟。”

“是的，聽說在民新大隊參加文化大革命了。”

“哦。”

“二伯，林虎是誰呀？”

“林虎，哪個林虎？”

“今天在學校看到大家都在抄報紙上的一篇文章，是林虎在文化革命大會上的講話，字數老多的，我們也沒有細看。”

“林虎的講話？”梁德凱心下狐疑，頭腦裡轉了轉，報紙上從來沒有見過什麼林虎呀……驀地梁德凱一拍腦袋，哈哈大笑。

“二伯，怎麼了？”

“林虎，呵呵，二娃，家裡桌子上有昨天的報紙，你去拿過來看看。”

“好的。”承廣一道煙似地跑了過去。

“二伯，就是這報紙，一模一樣，你看，就是這裡。”

梁德凱把頭湊過來一瞧，斜著眼睛看著這哥倆。

“就是這個林虎？”

“是的，二伯。”

“這個字比虎字多了三撇呀？”

“難道不念虎麼？”

“哈哈，承闊二娃，都說你們兩個成績好，怎麼這回也做起了白字先生？”

“難道不念虎……不過我們心裡也沒有底，這個字比虎字多了三把刀的。”

“你們想想，這老虎身上掛了三把刀，是不是比原來更厲害的？”

“對對，二伯，這字念什麼？”

“彪，彪形大漢的彪，過去書中說人個子高，都叫彪形大漢的。”

“哦，原來是林彪。”

“大喇叭裡經常聽到這個名字，原來就是這個人，我們還以為報紙上的這個叫林虎。”

“就是同一個人呀。”

“我們怎麼曉得？”承廣訕訕地笑了幾聲，“二伯，這林虎……不……是林彪，他是多大的官呀？”

“你說多大的官？你看看報紙，上面不是寫著‘我首先代表我們的偉大領袖毛主席，向大家問好！我代表黨中央向大家問好！’他都能代表毛主席，你說是多大的官？”

“乖乖隆的東。”承闊承廣驚訝得吐著舌頭，這官大得不得了啊。

“二伯，上次和大哥去東台拉化肥，大哥說劉少奇也是主席，怎麼會有兩個主席？”

“劉少奇，你們在東台哪裡看到的？”

“在書……在化肥廠的牆上看到的。”承廣差點把承保交代過去書店和下館子吃飯的事不能說出來的話給忘了，話出來一半，急忙改口，奇怪的是梁德凱竟然也沒有察覺出來。

“這個……”為什麼兩個主席，梁德凱也是一知半解，這個問題實在無法回答。

“二伯，這林虎和劉少奇哪個大？喔喔，錯了，是林彪。”

“承闊二娃，對於這些大幹部，我們還是少說的好，要是被人聽見了說我們講大幹部的壞話，那就不得了了，你們說是不是？”

“是的是的。”

“二伯，我們記住了。”

“我上午一直沒有看到承山，你們找過他嗎？”梁德凱心說這兩孩子怎麼老是說些大幹部，急忙轉換話題。

“不曉得，我們這也剛從學校回來。”

“喔……”

“二伯，那我們去找三哥了。”

“好的好的。”馬上就要吃中飯了，梁德凱也不會留他們，承闊承廣也不會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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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路小跑就到了承山家，一看大門都敞著。

“三哥，三哥。”

“承闊二娃，你們兩個呀……不要進我家，不能進我家的。”承山一聽見承闊承廣的叫聲，急忙叫了起來。

“三哥，你在屋子後面做什麼？”聽到屋子後面傳來承山的聲音，承闊承廣急忙跑了過去。

“三哥，你在挖什麼呀？”

“哎呀，嚇我一跳，我以為你們過來打月字的。”

“沒有，奶奶說現在破什麼四舊，不許燒紙了。”

“二伯昨天還叫我爹幫助打了一刀紙的，奇怪的是我家沒有打月字，我還以為我爹忘了，原來是這麼回事。”

“三哥你在挖什麼呀？”看到承山在給一個半張方桌大的坑修著壁，承闊承廣禁不住地問。

“石灰塘呀。”

“做什麼用？”

“泡石灰抹牆。”

“哦，不錯，前些天奶奶說你家屋子什麼漏雨的。”

“瞎說，你家屋子才漏雨呢，這屋子才修沒有多久，怎麼可能漏雨？”

“啊！？……奶奶也真是的，說你家屋子漏雨。”

“三奶奶怎麼可能說，是你們瞎說的吧？”

“真的……三哥。”

“好了好了，你們看，我手還沒有完全好，就要做這活，都怪你們兩個。”

“嘿嘿，三哥，是你帶著我們劈玉米棒頭的。”

“還強嘴，要不是你們兩個，我怎麼會想起來劈玉米？”

“三哥，這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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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喔……”

……

正當三人在為劈玉米棒頭傷了手爭執的時候，後面的河裡突然傳來一陣陣歡呼。

三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承山嗖的一聲從坑裡跳了出來，領著承闊承廣向河邊跑去。

只見河邊上站著一幫大小孩，沖著河裡面不住地叫喊。

承山三人抬頭朝河裡一看，只見有個人在河裡踩著水游泳，仔細一看，是喬亦涸。

“大家幹嘛都看著他游水？”

“承山，你不曉得，公社不是要組織人去遊東台河麼？我們生產隊就喬亦涸被選上了，今天才被批下來的。”

“哦，原來是這樣。”

看著河裡面遊得像泥鰍般的喬亦涸，承山顯得一點也不買帳，嘴裡說道：

“他有菩薩保佑，不會被淹死的。”

“哈哈……”承闊承廣一聽不由得哈哈大笑，“三哥，奶奶說，昨天就處暑了，不能下水的。”

“天還這麼熱，這倒不礙事的，要是這傢夥也像二伯一樣得上大肚子病就麻煩了。”

“你不是說他有菩薩保佑的麼？”

“嘿嘿……馬上就七月半鬼節了，這個倒是真的不能下水。”

“奶奶說七月半這天河落鬼會在每個河口摸錢，把手上的皮都給磨破了，這個時候鬼要找替身，千萬不能下水的。”

“今年摸個屁呀，不是說要破四舊不肯燒紙麼，河落鬼到哪摸錢去？”

“所以說河落鬼會不會鬧得更凶，會不會爬上岸來把人拉到水裡去？”

“反正不要下水，人家有菩薩保佑的。”

“哈哈……咦，東邊來了一艘船。”

“嗯？我看看，是不是我們生產隊的船……是的，我爹我哥這麼快就回來了？”

“三哥，三伯和二哥撐船出去做什麼的？”

“買石灰呀，這麼快就回來了，我那石灰塘還沒有修好呢……承闊二娃，我爹看見了我唄？”

“三哥，這麼遠，哪看得見的？”

“你們看著吧，我得回去修那個石灰塘。”承山說完急忙爬上岸跑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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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闊承廣故意朝河邊的人群中看了看，沒有發現舒寶財梁承幹的影子，頭腦裡有點發疑。這個時候德勝和承海撐著的小船越來越近，兩人也發現了在河裡踩水的喬亦涸，喬亦涸也發現了小船，故意靠了過來，小船的行進速度確實沒有喬亦涸游水快，喬亦涸故意圍著船踩著水。

蘇北裡下河地區行船，都喜歡用篙子，篙子其實就是長長的毛竹，人站在船舷上，左右用篙子撐著河床，使船前進，東台雖然屬於裡下河地區，河道很多，但範公堤以東畢竟不是水鄉，出門很少用船，船基本都是用來載重運輸的，所以船槳和擼基本沒有。北宋年間，范仲淹在西溪（後來成東台城駐地）做鹽官，就上書建議修造護海大堤，後來他做了興化縣令，於是組織民工修築護海大堤，結果工程進行了才一年，范仲淹丁母憂，工程由全力支援他的上司泰州知州張綸主持，前後歷時四年乃成。由於護海大堤是范仲淹提議的，所以受益百姓稱此堤為範公堤。

“喬三，離船遠一點，你這樣我們不好撐船的。”承海看到喬亦涸圍著船遊，急忙說道。

“船裡裝的什麼東西？”

“幾擔石灰。”

一聽說船裡裝的石灰，喬亦涸壞水上來了，故意把水潑得老高，向船裡潑水。

幹石灰遇水，冒著煙氣，吱吱地響。

德勝一看急了，急忙喝道：“細……細菩薩……一邊玩……玩去。”

喬亦涸一聽德勝罵他細菩薩，也不甘示弱，一邊將水潑得更猛，一邊罵道：“老結巴也敢罵我？”

“菩薩三槍斃，滾遠點。”承海一看喬亦涸把水潑得更凶了，把船篙抖成一個圈，逼開了喬亦涸。

喬亦涸一看近不了船，於是一個猛子紮向水裡，刹那間不見了蹤影。

河邊上的人看到喬亦涸這樣搗蛋，都不停地在喝彩，看到他一個猛子不見了人影，嘴巴都停了下來，睜大了眼搜索著水面。

差不多都兩口煙的工夫過去了，還是不見喬亦涸，德勝承海兩人也站在船舷上，四處張望，生怕喬亦涸突然從哪邊冒出來，給石灰上潑上水。

“爹，別管他，我們撐我們的。”承海一看半晌不見動靜，急忙想撐船離開。

“嗵”的一聲悶響，承海感覺到船底被捅了一下，船晃得很厲害，周圍散出去很大的水波，要不是德勝承海早有準備，說不定就會栽下河去。

“你個菩薩三槍斃，看我不下去把你揪上來。”承海氣炸了，要是這船石灰翻了，幾天都白忙活了，把船篙猛得朝河床上一插，脫下上衣就要下水。

“承海，靠岸。”德勝一看承海要下水，急忙喝止，奇怪的是說話竟然不結巴了。

承海只得拔起船篙，將船轉向，靠向岸邊，這個時候，船底又被喬亦涸登了一腳，小船借著這力靠向了岸邊。

“撐住撐住，不要擱淺。”承海把篙子朝河岸上撐去，不能讓船靠得太近，這裡不是河口，擱淺了就麻煩了。

在河面的遠處，喬亦涸終於冒了上來，腳底下踩著水，兩個膀子不停擺著，嘴裡還在“啦啦”地唱。

“菩薩三槍斃，不要讓我逮到你。”承海氣炸了，恨不得立刻跳下水去把喬亦涸揍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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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差不多已是中午時分，大家都已經回家燒中飯，很多人都要先來河邊洗洗，涼快一下。人群中梁德寬看到搗蛋的喬亦涸，不停地誇獎，哈哈大笑：“老三，你水踩得很好啊，這次爭取捧個獎狀回來。”

“二伯，這肯定的。”喬亦涸聽到誇獎，遊得更歡了。

“老三這孩子，將來會有大出息的。”梁德寬眉開眼笑地不停和旁邊的人嘮叨著。

……

一看河面安靜了下來，德勝和承海急忙把船撐向自家的河口，承闊承廣一看時間不早了，也趕緊回家，要是被媽媽奶奶知道了自己在河邊玩，說不定又要挨駡的。

喬亦涸的父親喬黎山在莊子上的外號叫菩薩，為什麼會有這個外號，誰也說不清，喬亦涸排行老三，所以承海罵他菩薩三槍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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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闊承廣一路跑著回家，桂花婆媳也才到家不久，婆媳倆在家翻箱倒櫃地找著什麼，弟兄倆感到好奇，禁不住地問。

“媽媽，奶奶，你們在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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